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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里默念速战速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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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坐在工位上就开始录档案,休息的时候再当个篮球乒乓球裁判,保温杯里也在宋杰的影响下开始泡起了茶叶。
从进入警校大门到现在,秦知羿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副所长罗勇终于在一周后从外省出差回来,一进大厅就冲进自己办公室,捏了一把茶叶丢茶缸子里出来接水。
轻挑的眉梢难掩心头的喜悦,喜讯还没脱口而出,余光就先注意到了最角落笔挺坐在工位上噼里啪啦敲键盘的男人。
仅仅是盯着没有温度的电脑屏,可他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罗勇勾勾手指示意付雅过来。
“怎么了勇哥?”付雅问道。
“那位,”罗勇朝秦知羿那边扬了扬下巴,“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录档案。”付雅说。
罗勇一双小眼睛睁到这辈子最大的程度:“一个礼拜就录档案?宋杰呢?他这个师傅以什么身作的则?”
中午宋杰从社区回来,手上拎着好几份凉粉,摩托车还没停稳就开始招呼人过来接应他。话音刚落,罗勇等人纷纷起身围观,“噌”地一下有道黑影从几人中间冲过去。
眼下太阳正毒,宋杰的脸晒得红彤彤的,还冒着汗。
见秦知羿快步来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宋杰呲着大牙笑道:“这徒弟没白疼哈?”
秦知羿笑笑,“罗副所回来了。”
“是吗?”宋杰拍拍秦知羿胳膊,小声说:“没事,他就是单眼皮显眼小,跟他说话对视的时候看不见他的眼球,所以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之前有一回我们——”
“宋杰!”
窗前的罗勇“啪”地一下拉开窗户,指着正和自己徒弟凑在一起说他坏话但他本人还不知道的宋杰,“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宋杰脸色骤然变了,下意识望向秦知羿:“他声音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
秦知羿微微一笑,“罗副所其实一点也不凶,只是看起来有点凶而已。”
宋杰张口无言。
还真别说,他这徒弟是有点举一反三的本事在身上的。
办公室。
罗勇把茶缸一推,杯子里的水都撒了出来,“人是你主动说要带的对吧?”
宋杰点头,“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罗勇指着他脑门吼道:“把人抢过去又不好好带,跟我说说你什么意思。”
宋杰回头瞄了眼没关严实的门,立马起身过去把门从里边反锁上。
“勇哥,人家是派来镀层金的,始终不是真正属于咱们勇兴派出所的,走是早晚的事,你也知道我这人工作起来就什么也不说了,万一要是——”
“万一什么?”罗勇打断他。
“宋杰,你向来不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啊,少在这儿跟我打马虎眼,到底怎么回事!是他不听你的?”
“他要真不听我就好了。”宋杰拖了把椅子过来,垂头丧气地徐徐讲来。
十分钟后__
“……你都不知道啊,连小区的狗突然冒出来他都要挡我前边。”宋杰连连叹息,“你说我宋杰上辈子是救了谁啊,生平来收的第一个徒弟就对我这么好,我今天就敢把话撂在这,以后我再也收不到这么好的徒弟了。”
罗勇连哼好几声,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那你要求是真不低。”
“没办法,小秦拔高了我对往后的徒弟的要求。一想到他以后要走,那戒断反应我一个人能承受得了吗?我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我初恋跟我分手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过。”
罗勇挑了下眉,不慌不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摁在手下,“要不要再往眼角沾沾唾沫?既然装就装得更像一点。”
“那倒不至于。”宋杰目不转睛看着罗勇摁着的档案袋,“这什么?”
“好东西。”罗勇卖关子道。
宋杰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那双正在向他招手的二等功。
“…曾侦破纵火案,抢劫案,连环杀人案,投放危险物质案等重大刑事案件?秦……秦知羿?”宋杰还没从震惊中抽离出来,恍惚望向罗勇,“这…这…这同名同姓还是?”
“拔高你对徒弟要求的徒弟。”罗勇说,“可不是什么同名同姓。”
这写满了战绩的档案纸,宋杰羡慕的说不出话来,反反复复的看不止。
震惊了大半晌,宋杰终于缓过劲来,“那他怎么会到我们所里来?”
罗勇翻开档案页的最后一页,指了指上面的空白,“关于这部分,他给不出确切的回答,然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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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饼你不吃?”
秦知羿发现宋杰自罗勇办公室出来后就一直真没失魂落魄的,还以为他是被罗勇骂了。
“吃!”宋杰接过秦知羿递来的烧饼,“一会儿吃完你跟我一起去康乐小区调个监控。”
秦知羿失笑。
“终于舍得让我跟你一块去了?”
“打趣我是不是?”宋杰撇撇嘴,“那派出所也不是我家开的啊,咱们永兴虽说庙小,但绝对不养闲人的。”
社区工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还真不简单,大爷大妈们叽里呱啦吵起来,别说你说的话他们听不清,就是你手上举个喇叭,那声音也能把喇叭盖住。
突然换了种工作环境,慢节奏让他飘荡的心稍微缓下来。
“那是个老小区,监控也就南北门两个,找起来也好找,就是怕小偷不往正门走。”宋杰戴着头盔悠哉悠哉坐在电动车后边跟秦知羿讲情况,“紧挨着他们小区旁边的那个小区,要想从那边过来,得绕一大圈,那打麻将的大爷嫌走的太远,嘿!直接把墙砸了个窟窿。”
秦知羿目视前方,骑着电动车载着宋杰:“小区物业那边没说什么?”
“那帮七八大老十的老头,物业不敢招惹啊,那不,物业刚发现准备要问的时候,人大爷直接找上门了,说‘诶呀,你们这墙不行啊,我过来的时候顶墙都把头皮蹭破了,你们得赔我’。”
“这不是在讹人?”秦知羿说。
宋杰“啪”一拍大腿,“就是啊!那能怎么办?跟那大爷死乞白赖的争论一番?首先口头上就吵不赢,万一人再往那一躺,你咋办?”
“确实不好开展。”秦知羿得出结论。
“是啊。”宋杰说:“虽说咱警种多的是,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这身衣服穿在咱身上一天,那咱就得对得起老百姓,对得起自己。这里边学问大着呢,好好跟师傅学吧!”
宋杰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秦知羿肩膀。
“好。”
风拂过脸颊,阳光晒暖后背,秦知羿嘴角不经意松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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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李旭桦就提着工具箱往这边赶了,因为是老小区,附近的公交车大都是半个小时左右一躺,李旭桦只能骑电动车过去。
每次接到这种电话,他的抵触心理就特别强烈。
倒没有看人下菜碟看不上住老小区的人,实在是他十次上门,起码七次以上,开完锁给钱的时候都给的非常墨迹。不管他说多少钱,人家总要照着一半的价往下砍,最后磨半天嘴皮子,争个耳红面赤把钱拿到手也觉得生气闷火。
次数太多,以至于给他带来了很不好的体验感。
即将到小区的路上,李旭桦一直在心里默念:顺利顺利,速战速决。
“咔哒!”
李旭桦尽力放慢速度,原本五秒就能打开的锁,他硬是故意拖了一分钟才打开。
里边的锁芯已经锈了大半,开了锁,李旭桦提议客户换个锁芯。
“换锁芯多少钱啊?”男人问。
李旭桦说:“一般的两百,好的三百五。”
“你抢劫呢?”
男人挺着看起来怀孕六七个月的啤酒肚,眼里全是不屑和讥讽,李旭桦瞬间就后悔向他提议换锁芯了。
“先生说笑了。”李旭桦微微一笑,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锁芯不用换。”男人右手揣进口袋,准备拿钱,“开锁多少钱?”
“三百。”李旭桦说。
“三百?”男人双目瞪大,“真是抢劫啊?”
李旭桦:“电话里说清楚了的。”
男人一脸鄙夷,磨磨唧唧从裤兜掏出一张五十,“五十不少了。”
李旭桦一言不发,直直注视着男人。
男人被他盯的有些烦,狠力把五十块钱塞到李旭桦臂弯,“怎么?还嫌少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技术不到家,我家那口子经常忘带钥匙,光是叫开锁就叫了不下十回,人家回回都是十来秒就整开了的,你看看你刚才,用了一分多钟才打开,还撺掇我换锁芯,搞不好就是你技术不行把我家索性捣鼓坏的。”
李旭桦无声吸了一口气,低头瞥了眼臂弯的钱,不徐不疾地拿在手上看。
男人见状,就当是他默认了,嘴角噙着得意的讥笑,“今天天儿挺热的,小区门口有卖凉粉的,兄弟,别光记着赚钱,也对自己好点。”
说罢,男人郑重其事地拍拍李旭桦肩膀,一手扒着门准备进家。
李旭桦抬眸,冲男人微微一笑。
只笑一秒,他脸色骤变阴沉,立刻把手上的钱丢到男人怀里,趁男人没反应过来,他反手“啪”地把门从外边合上。
提箱、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男人一脸发懵盯着掉在自己脚边的钱,又后知后觉转头看向刚打开的热乎的门,此刻已经死死紧闭。而他,就站在门口,一切又回到了那名年轻开锁匠过来之前的模样。
他反应过来,匆忙把钱捡起来就往外冲。一路追到单元楼下,他身高体壮,一把薅住李旭桦胳膊,李旭桦被他拽的手臂一阵生疼。
“你特么什么意思?!”
男人暴跳如雷,企图用高嗓门吸引来更多围观群众。
“没什么意思。”李旭桦脸色淡定,但心里的熊熊恼火也一样激情燃烧起来,“我锁不开钱不要,不行么?”
男人冷笑,直接放弃跟李旭桦争论,招呼着左右过往行人停下脚步过来围观评理。李旭桦转头就走,被男人一把拦住。
“你要觉得自己有理你跑什么?”
歪门邪理。
李旭桦只觉得无语。
那边两小区中间被人凿开一个大洞的旁边,正在循循善诱调解大爷和物业的宋杰和秦知羿听到周围有争吵声,不等他俩交换目光,原本坐着下象棋的大爷们也不管了,一个个起身去围观吵架。
宋杰长叹口气,对秦知羿扬扬下巴,“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我们是去把严重影响社会公共秩序的恶劣事态将至最低。”秦知羿纠正道。
“我徒弟说的在理。”宋杰满心宽慰。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孤立无援的小年轻,居然是李旭桦。
说又说不过,走又走不掉的李旭桦颇为无助,他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打死也不来这个小区了,这小区跟他八字不合。
他抬眸环视一圈,打算从人最少的方向突破重围。
拥挤人群,那些质疑、看笑话、嘲讽的目光如无数光滑锋利的刀,丢向与之无缘无故的他身上,无力感和迫切想要逃离的想法达到顶峰。
蓦然,那双缱绻忧心的深邃黑眸,在一双双异样目光中与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