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柳曲水

4、莲花（四）

　　莲花，你为什么要跟母后去？
　　我微笑微笑微笑笑得安静甜美不染纤尘就像他们供奉在神龛中的白莲花朵。我蘸他的墨提他的笔在他的掌心写下两个字——哥哥。
　　是哥哥为了哥哥。
　　弘疑惑地看着我也许他明白我的意思也许他并不懂我在做什么但是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哥哥我不能失去的哥哥，如果哥哥离开也许祸及的并不仅仅是我是弘也许还是整个大唐的生活。
　　因为我，我们是大唐的福祉。
　　弘终于在我的怀抱里安静地睡去，他太累，太累，他不知道面临的将是什么。
　　有什么力量可以强大过命运的安排呢，哥哥？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哥哥他去了哪里，我只知道明天早上见到哥哥他一定是憔悴的，因为他强打精神，夜不入寐。我仿佛看见我将来的影象，我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允许我白昼安眠。虽然她似乎可以明白我的神色流露出来的情况。
　　我从弘的手中抽出合欢，它们是属于我和哥哥的，我不能离开那梳子，它是我的源泉。没有了它我无法同哥哥的意志相抗衡。
　　但是，还是把哥哥那把留给他。
　　我对菱花，将凌乱的头发挽起来，像哥哥当年为我做的一模一样。
　　我明白，从今以后，我是一个人。
　　我与这世上我最在乎的男人为敌，就用一个名叫爱情的理由。
　　清晨还没有来到，我就被表情淡漠的宦官宫女带到了皇后的宫殿，这里我也不止一次的观光。我比所有人还要清楚大明宫的东南西北。那个女人斜倚在精致的锦绣深处如同我想象的那样，她的眸子里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有她在白昼从来没有的惊慌。从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开始她就惧怕黑夜，她害怕猫那种生物。猫是最接近神灵的动物，它们有着其他生物都无可比拟的慧根。她怕被它们看透她的虚弱和无力，所以她杀死了大明宫里所有的猫，那是一场至今还让我惊心动魄的屠杀。
　　她看着我，说，莲花，你过来。
　　我顺从地过去，立在她的床头，我的梳子对我发出危险的讯号，我知道白昼正用最强大的力量不顾一切的来临。
　　她的眼角展开一些模糊的笑容，她说，莲花，你不会说话，这多好。
　　我顺着眼，满眼是我的雪白的裙。
　　以后，你就站在这个位置，我喜欢你，她伸出手，我乖巧地扶。她点头，你要做的事情不多，只要晚上站在这个位置，守着灯火，我不允许它们有任何一点疏漏。一百盏灯，一定要彻夜燃烧。
　　我点头，她继续着她的笑容——我喜欢你，你这么安静。还有，香炉，它们夜晚的时候总是容易熄灭，你要保证它们袅袅不断的烟火。
　　我微笑起来，继续点头。
　　她很满意，现在，你帮我梳头。
　　龙纹玉掌梳，她的头发握在手中安然柔和，我努力梳一个优美的发髻。我要梳一个人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发型，因为她是皇后，我用我的心意为她塑造一个更加庄严的形象。因为她清晨总是要去处理一些政事，朝堂是一个需要勇气才能踏入的地方，也是这里我最少踏足的房间。每次每次路过那里我都逃避，因为那里阳刚的气息实在太浓烈，它是男人们自古以来的舞台。我对眼前镜子里的女人由衷的敬佩，因为她可以如鱼得水的指控着政治这件麻烦的东西。
　　一直到我将我所挑选的最后一根金簪插进她的头发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我对自己的手很自信，果然。
　　她的大度的风姿说明了一切，她才是这个宫殿的主宰。
　　我开始我在她身边的生活。
　　一夜一夜我在黑夜的宫殿里穿梭，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她离开宫殿，我可以安然的睡，直到夕阳西下。
　　弘在夜晚偶尔会来这里，但是总是战战兢兢，眼角的气度似乎已经消磨殆尽。他变成一只小小的，色彩鲜艳的皮影。我很想问他，哥哥在哪里，哥哥好不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知怎么说出口来。
　　我知道哥哥总是会来找我的。
　　因为他，是我的哥哥啊。
　　我也许是，错了。
　　自从我到皇后这里，就再也没见过哥哥。有时候我会在夜晚回到我们曾经的住处，看看那里开放的红白莲花，清澈的池水上倒映的是优雅的花朵，我看见红莲的枝叶萎靡地倚靠在白莲身上，它们失去了灵魂，只是勉强自己倔强地开放。看守莲花的两个女人已经白发苍苍，她们其实很年轻，十几年前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有着娇人的笑容，她们的眉眼间有着她们母亲一模一样的神色，萧淑妃，是那么聪慧灵敏地存在过，一如过眼云烟。
　　传说中她的怨灵化作了黑猫，隐伏在大明宫的深处，可是那是假的，只有我知道，她从来不曾逗留在这座殿堂。
　　她的女儿，大唐的公主，在宫殿的深处，为大唐企求神明的祝福。
　　可是她们是不为神明眷顾的孩子，只是因为她们的母亲，只是因为她们的敌人是皇后。
　　或许说，是宿命。
　　她们很惊惶，因为红莲明显地枯萎下去，一日比一日衰弱，祭祀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如果皇后见到红莲的败落，她们不知道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奇迹般的，皇后并没有说什么。我想她一定能察觉到某些隐秘地缘故，但是，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哥哥，你怎能弃自己于不顾？我想，我应该去找哥哥，可是我并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他。我向皇后告假一日，我要去见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