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又逢末世人》倚栏观月

88、寿材城

　　司野和王炸盯着手里的残破地图陷入惆怅，剩下的小队成员见正副队长如丧考妣的模样，忍不住凑上来，落井下石的奚落起二人。

　　申先捏着鼻子：“啧啧，这张破纸怎么有股子馊味儿？”
　　申士捂着嘴巴：“哎呀我去，这明明就是臭脚丫子味儿。”
　　申足拧着眉毛：“地图是从吴宇的鞋壳子里头掏出来的，八成有脚气。”

　　申家三傻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再地图的内容上，以至于王炸的怒气值飙到临界点，恨不得当场崩了申家这三个不着调的东西，“闭嘴！”

　　司野为人精明干练，办事更加心细如尘，在联盟一向有‘小言孤城’的雅号，他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提供线索的吴宇。

　　对方成天到晚一副懒洋洋的德行，正在毫不顾忌的抠脚丫子，丝毫不介意手上的信号脉冲正将他的所作所为实况转播给联盟的所有民众。

　　“吴宇，你为什么会觉得言孤城下一步往东南方向逃窜？”

　　吴宇继续扣着脚丫子，时不时还用抠脚的手去扒筐里的酸橘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吊儿郎当模样。

　　鉴于对方是第二区的精英，且吴家在联盟中一直身居高位，若非陷入到万分危急的境地，谁也绝不愿意跟有雄厚背景的吴家结仇，司野故而对于吴宇一路上搀科打诨，甚至是帮倒忙的行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之相比，王炸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抄起手边的一筐酸橘子就冲着吴宇砸过去，“吃吃吃，撑死你个王八犊子，你们吴家穷的连脚丫子都不洗，你叔派你来是养膘的！”

　　吴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捡起满地咕噜的酸橘子，随意的在腿上擦两下，然后又慢条斯理的扒开橘子皮，继续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

　　王炸一见他这副德行就来气，吴宇的本事他见过，这家伙在办案或者平乱的时候，要手段有手段、要城府有城府，偏偏一遇见言孤城的事情，立马就变成痴呆儿。

　　“你分明就是在消极抵抗联盟的命令，”王炸气不打一处来，“吴宇，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叔儿一手提拔的言孤城，要不是你叔用人不察，我们也不至于跑到这种鬼地方遭罪。”

　　吴宇慢悠悠的坐起身，回忆着某个‘泼皮无赖’的前任长官做派，然后照葫芦画瓢的耍起无赖，“比起我叔儿，言孤城跟你爸的关系更铁，想当初王霸副司令可是言长官的直属领导，联盟上下谁不知道言孤城和你爸穿一条裤子。”

　　王炸当即被点燃，“你他妈放屁，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个，小爷今天就废了你！”

　　吴宇呼啦将整个酸橘子塞进嘴里，显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挑衅嘴脸，“真酸……”

　　一路上的围追堵截非常耗费体力，再加上队员时不时的扯皮磨牙，司野觉得自己这个队长干的非常疲惫。

　　在内讧愈演愈烈之前，司野还是选择将王炸拦住，但他并不打算继续偏袒吴家人，“吴宇，我知道言孤城曾经是你的长官，还同你数次出生入死，但这并不意味着英雄就没有犯错的时候，比起我们，你更应该清楚遗迹世界的危险性，难道你要为了一个通缉犯，置我们这些战友的性命于不顾？”

　　吴宇悄悄扫了眼手臂上的信号脉冲，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第二区的态度，十八区联合起来讨伐言孤城，总不好吴家单独站出来唱反调。

　　司野这小子最会拿捏人心，三言两语就能挖出一个大坑来，他鼻息透出冷哼，半晌憋出三个字：“寿财城。”

　　就算是告诉你们也没用，就凭你们这些菜鸟还想抓言头儿，做梦。

　　司野同他一起长大，知道吴宇的脾性，他这个人不屑于扯谎，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清清楚楚，所以吴宇给出线索的真实性不用怀疑。

　　可是线索指明的地点却让司野难以接受，“寿财城是此间最凶险的城市，史料记载此城家家户户都是恶匪，你确定他会进城？”

　　“不确定，只是感觉。”
　　就算自己是言头儿的心腹，鞍前马后的跟了他这么多年，也绝对猜不出这位爷心里头想什么。

　　不过来之前吴宇查过史料，意外得知寿财城内似乎有座道观，遥想那位故去的朋友就是位道士，言头那么在乎那位故去的朋友，或许会忍不住睹物思人。

　　******
　　寿财城 集市

　　季默一行人乔装打扮后，成功混进了赫赫有名的寿财城。

　　自打进城后，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此间阴气极重，似有遮云蔽日的兆头。

　　他侧脸去看并肩而行的言孤城，唇红、齿白、桃花眼，一路上凭白招惹一堆狂蜂浪蝶的注视，丝毫没看出来有半分身体不适应的样子。

　　他继续观察着往来的行人，收敛起有些别扭的情绪，“孤城，你有没有觉得这儿的人，心情似乎都不太好。”

　　言孤城放松的抻了个懒腰：“干溜腿不花钱，这么逛街，当然心情不好。”

　　胖子下意识攥紧钱袋子，小碎步绕道季默的另一边，“大师，你可得坚持原则，言老大那不叫逛街，分明就是撒钱，简直令人发指，能入他眼的东西，一般都得让胖爷我倾家荡产，兄弟们实在是让他给花穷了，这才干起了圈钱山庄的营生。”

　　季默恍然大悟，原来圈钱山庄到处画圈竟然是因为这个。

　　往昔联盟的英雄落草为寇后，还真是放的开。

　　“哦，我还听说你们庄主喜欢到处收集漂亮的人，有这回事吗？”

　　胖子嘿嘿一笑，“这还不都是为了找您，我们每到一个地方，言老大照例都把附近长得好的人叫过来问话。”

　　“找我？”季默险些惊掉下巴，试探性的看向言孤城。

　　言某人丝毫不害臊的开始表功，“嗯，我怎么知道你在遗迹世界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只管抓漂亮的回来核对就行，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怕是个假言孤城吧。

　　“呵呵，不如我们还是先去吃饭。”我的死对他的刺激是不是太大了，可是他之前明明三番两次要杀我来着，季默瞬间凌乱了。

　　他始终无法将传闻中贪财好色的圈钱庄主和叱咤风云的联盟英雄对接在一个轨道上。

　　循着人声鼎沸的集市，言孤城转弯就撩开一家店铺门帘。

　　瞧这进进出出的架势，饭店的生意非常火爆，季默打量着周遭的食客，莫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孤城，你有没有觉得……”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中间。

　　一行人眼睁睁的看见服务员忙忙碌碌的给隔壁桌上菜，菜色倒是挺鲜艳，一盆黄澄澄的金元宝，一盘子白兮兮的圆蜡烛，临走服务生还极为贴心的递上来一碟子线香，“客人，您定制的套餐烹饪完毕，您是打包还是堂食？”

　　拉着长脸的大姐呆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儿，哐当将包里的牌位墩到桌子上，“我老公不喜欢吃外卖，我们堂食。”大姐随后扯出一张帕子，就开始抹眼泪。

　　“好的，顾客。”服务生从袖子里掏出打火器，只听咔一声，纤细的金属火机上喷射出高温火焰，一盆子金元宝呼啦啦燃烧起来。

　　碟子上的线香也被一根一根的扔进盆中，最后在服务生优雅又娴熟的服务下，很快在牌位四周点了一圈白蜡烛，临了服务生一鞠躬，“先生慢用，女士欢迎下次光临。”

　　“难怪饭店里的食客都绷着脸，估计没人能在给死人上香烧纸的时候还笑的出来。”季默扭头看向言孤城，发现对方正在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食客，一双桃花眼恨不得笑出水波纹。

　　季默凭白看的面红耳赤，内心只感叹妖孽。

　　胖子哆哆嗦嗦的想要凑近言孤城，这些年但凡遇到点危险他已经养成了抱大腿的习惯：“头儿，您选的饭店不太对劲儿啊。”

　　言孤城收敛起懒散的神色，“饭店是做死人生意的，咱们走吧。”

　　三人推门而出，胖子终于可以敞开嗓子说话：“头儿，您真是英明，让兄弟们在城外等消息，这要是都进来，只怕连饭都没着落。”

　　言孤城看向心事重重的季默，刻意离他近一些，“别害怕，我们天黑前出城。”

　　季默点点头，但愿如此。

　　三人循着人头攒动的集市往前走，不约而同的站在闪烁的霓虹灯牌前欣赏着美轮美奂的电子屏广告，“城芯一品，品质生活，欢迎拨打售楼中心电话77887788……”

　　“小区可真气派 ，绿化带也多，不知道价钱怎么样？”胖子积极张罗着进售楼中心看看。

　　三人推门进来就是大厅，里面摆放着精致的小区沙盘，前台等候的售楼小姐热情的迎过来，“三位先生里面请。”

　　三杯水果茶递上后，售楼小姐温柔问道，“三位第一次来？”顺道将三人上下的衣着打量一番。

　　胖子如今也算个款爷，估计这些年跟着言孤城没少划拉钱，说话比以前有底气多了，“你都怎么卖啊？”

　　“咳咳咳……咳……”刚到嘴的茶水差点呛到自己，季默略微尴尬的点头致歉，“水有点烫。”

　　售楼小姐羞赧一笑。

　　一旁闲着的另一个售楼小姐又递过来一杯冰镇的水果茶，温声细语的提示道，“先生，这杯不烫。”

　　季默接过杯子，略微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不喜，面上和煦的答道，“好，谢谢。”

　　售楼小姐扭动着纤细的腰，十分热情的站在沙盘前介绍起他们的房源，"城芯一品是我们斥巨资打造生态洋房，全境绿化带覆盖率百分之百，配备最先进的新风系统和运营维护团队，保证居民在此安居乐业。

　　此外我们地处交通繁华地带，方便日后亲友到访以及出行，百米内医疗、养老、文娱设施一应俱全，实在是您安居乐业的最佳选择。"

　　别的还能凑活，就是绿化率百分之百这件事季默没听明白，“你们说的绿化率是真的？”难道未来的城市建筑都已经实现生态一体化了。

　　售楼小姐自豪一笑，“先生请看沙盘。”

　　随着手中的开关按下，原本层层叠叠的楼盘瞬间下沉，在实景还原技术支撑下，房顶上竟然延展出一层厚厚的草坪，远远望去，这就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山丘，丝毫看不见房子。

　　季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房子，还是地下室？”

　　售楼小姐表示不解，“您想要阳光房？莫非您的亲属生前的时候喜欢晒太阳？”

　　生前？明白了，房子压根就不是卖给活人的，三人再度打量起售楼中心的沙盘，原本富丽堂皇的小区模型瞬间变得阴气森森。

　　从售楼中心出来都已经是下午了，三人陆续又进了几家店铺，无一例外都是经营死人生意的铺面。

　　胖子感慨颇深：“哎，世道乱，死人多，前景的确广阔。”
　　言孤城：“就你这胆子，别惦记改行了。”

　　季默望着天边日渐掉落的太阳，“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出城比较稳妥。”

　　三人避开熙熙攘攘的闹市区，挑了条还算清静的小路往城门的方向移动，可没走几步又都齐刷刷的停下了。

　　在夕阳西照的街道上，目之所及的一片居民区中，有一处四面檐角翘起的古朴建筑，青砖灰瓦下露出半截朱红色的墙皮，伴随着四周民宅溢出的青烟，看着颇有点仙气缭绕的氛围。

　　胖子有点激动，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大师，这房子跟咱们在花园街盖得宅子咋这么像呢？”

　　季默：“不是像，分明就是一座隐藏在居民区中的道观，只不过瞧着这破败的模样，不知道还有没有道士。”

　　言孤城：“发什么呆，进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季默迟疑道：“可是孤城，天要黑了。”

　　实在不应该带着言孤城和胖子冒险，或许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言孤城大手一挥，将季默囫囵个扛到肩膀上：“麻烦，四年没见莫不是傻了，怎么看着跟个呆瓜一样婆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