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又逢末世人》倚栏观月

15、混战

　　天亮后，季默守着一堆盒子又开始犯愁。

　　三个老爷们昨天忙活一宿，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们压根儿也睡不着，故而一大早上就哈欠连天，当然除了言橙橙以外，这姑娘昨天睡得比谁都死

　　胖子用两个肉乎乎的爪子撑着自己圆润的腮帮子：“大师，隐藏款真在这堆盒子里头？”

　　季默点头，“凡是物体，不管有没有生命，都有温度，只不过温度的高低受环境影响而不同，三棱锥遇光可以折射出彩虹，而不同温度的物体折射出的光谱又不相同，或明或暗，或浓或淡，总之，若是没有任何媒介作为依托，三棱锥折射出的光线会直接穿透过去，且不会留下任何影像。”

　　手哥似懂非懂的追问：“大师，您是说咱忙活一宿，就为找一堆照不出彩虹的空盒子，咱们不是找隐藏款盲盒吗？为啥要找空盒子？”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大家从盲盒中拆到的不是疾病、就是死亡，有的甚至拆出了饥饿和暴怒，这些都是无形的欲望，它们并不具备实体。”季默详细的跟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推理“司奈芙这个人占有欲极强，偏偏对慕青的爱始终处于得不到的绝望当中，我猜她留下的所谓隐藏款盲盒，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希望”之类的东西，求爱者被爱的希望、离别者重逢的希望，垂死者求生的希望。”

　　手哥和胖子听得一头雾水，至于言橙橙，始终懒洋洋的眯着眸子，似乎正靠在盲盒堆上打盹儿。

　　原本以为季默是个不学无术且有点聪明的小神棍，可是经过昨晚的事情，言橙橙发现这个小子似乎有点神通，而且季默的思维逻辑极强，似乎随时随地能拆解遗迹世界内的难题。

　　她也是经历过数次的生死历练才稍稍摸出遗迹的生存规律，可是季默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不仅能预判遗迹内将发生的危机，而且想出的破局的手段也十分刁钻，总的来说，他似乎能将自己的思维跟遗迹世界内怪物的思维高度同频，这种情景还原式的倒置体验，一般只出现在极度危险的反社会人格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来都不是一句戏言，毕竟只有同类才能真的感同身受。

　　不俗的见识、体面的谈吐，聪明的脑子，这样的人在联盟中必然有良好的家世，不惜以身犯险进入遗迹世界，他或者他背后的势力必然另有图谋。

　　另一边忙着拆解难题的季默顺手将校服外套脱下来，小心盖在打盹儿的言橙橙身上，继续解释道：“尽管昨晚的行动非常冒险，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已经将所有装着无形欲望的盒子挑了出来，只是麻烦的是，不知道如何从一堆问题盒子里找到需要的那个。”

　　讲到这儿，胖子和手哥总算听明白了，原来他们找的隐藏款盒子是空的，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空盒子，而是盒子里面装着无形的希望。

　　手哥挠着头：“就算盒子里面是空的，可盒子本身也是物体，咋也照不上彩虹呢？”

　　季默的百般体贴让言橙橙有点心焦，她根本睡不着，干脆起身：“笨死你得了，这些天拆这么多盒子，你在地上见到一个空盒儿了吗？”

　　王胖子恍然：“哎？你别说还真没有！就连咱们昨天吃饭的时候，刚拆过的一批盒子都消失了。”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特别聪明，让季默莫名有点小骄傲。
　　“橙橙观察的很细致，盒子很可能是智能AI产品，所以我们摸到的同品类盒子触感、质量和大小都差不多，但实际上它们并不具备实体，而且盲盒内应该有巧妙的设定，盒子一旦被拆开后就会自动消失，也省了回收和打扫之类的麻烦。”

　　手哥猛然拍大腿：“我说的嘛，零食区的冰棍盲盒，拿起来咋是温乎滴。”

　　大家闻言皆笑起来。

　　言橙橙撑着眼皮，似乎随时都可以昏睡过去：“你打算怎么拆盒子，毕竟这一堆盒子都是有问题的，真正安全的隐藏款只有一个。”

　　刚刚的喜悦，刹那被现实驱赶，对啊，这么多盲盒总不能一个一个拆，没等拆完，恐怕他们就被盒子里装着的各式各样的灾难搞死了。

　　王胖子脸一黑：“干脆，让楼上那帮忘恩负义的家伙拆。”

　　刘一手也不客气：“我看行。”

　　季默少见的严肃起来：“不行，你们忘了，这里是忏悔遗迹，我猜遗迹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让进来的人改错悔过，如果忏悔者采用手段恶劣的办法解决问题，遗迹世界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人活着出去。”

　　手哥不忿道：“可是癞子头那样的人，不是也从遗迹里逃出去过吗，他总不会用什么好手段脱身。”

　　言橙橙凉飕飕道：“所以他又被抓回了遗迹世界，而且在遗迹中的运气也变得越来越差。”

　　手哥闻言瞬间认怂：“那，那还是换个办法，我也不想变成丧良心的恶人，这回只要能出去，以后一定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的跟我弟过日子，我弟弟年纪还小，离不开我。”

　　看来大家都有出去的理由呢，季默望着面前的水晶三棱锥陷入沉默，乾元观给了他一个家，可是家里并没有等他回去的人，一座空荡荡的道观，逢年过节的时候屋子里冷冰冰的，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想要回到和平安定的世界里，另一方面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在这里，出去后恐怕永远都见不到了。

　　6046年，未来世界，联盟总部大楼

　　三更半夜的时间点，总部大楼的玻璃窗前站满了大小官员，就连原本已经回家休息的长官们也穿着睡衣、踩着拖鞋，风驰电掣的赶了回来。

　　从楼下一层到楼顶八十一层，闹哄哄的人群齐刷刷的盯着院子里的巨型纪念碑。

　　纪念碑通体百丈余高，高高耸立在联盟总部的院墙内，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都城大街小巷的居民天天都能见到它，老东西俨然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地标。

　　古朴而肃穆的石碑上，从上到下刻着第一区，第二区……第十八区的名头，名头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坐标点，每个坐标点都代表着一处货仓，而货仓是目前人类用来储存资源的重要场所。

　　随着时间的推移，联盟创立初期的很多家族已经销声匿迹，连带着这些家族所属的货仓也陆续废弃，诺大的石碑上数以千计的废弃货仓的坐标，渐渐被风雨侵蚀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坑儿。

　　当然，事情总有例外，纪念碑上的名头按照十八区各自的实力进行的排位，始终处于上位的几个区，他们的货仓坐标非常清晰，而且坐标的数量也非常多，这也从某种程度上昭示着区域内家族正处于强盛的发展状态。

　　纪念碑落成于联盟初创时期，留存到今天属实算得上一件古董了，所以，这座承载着联盟各大家族荣耀与实力的纪念碑，一直老实巴交的在院子里充当着吉祥物，但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古董突然就艳光四射，搞得附近的居民和巡逻的治安官差点以为低纬度区域内出现了极光，莫名的神经紧张起来，毕竟现在的世界真是经不住任何折腾了。

　　众人仔细探查之下，确定是纪念碑是自己在冒光，待大伙儿围上来想要看看这块千年老石头为什么大半夜发骚的时候，纪念碑最下面的两排坐标开始集体抽搐。

　　抽风的坐标皆出自于联盟第十八区和第十七区，这两个区俗称“乞丐窝点”和“泥腿部落”，不论是水源、粮食、矿产，还是就业、教育、医疗，全都啥也不是。
　　唯独张嘴吃饭的人口数量连年飙升。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个鼓捣区内民众满世界捡破烂‘盲流’十七区，一个撺掇民众到处要饭赚外汇‘泼皮’十八区，这俩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居然还他妈有仓库。

　　奈何就是这两个穷搜搜的区，废弃的货仓坐标集体冒红光，远瞅着像一团贱嗖嗖的鬼火，神经兮兮的摇曳着。

　　夜间巡逻的治安官们还以为见鬼了，赶紧将此事上报给了长官，奈何长官们也头一次见石头闹鬼，故而各级逐层上报，局面一度搞得沸沸扬扬，就连已经下班回家的联盟高层都被叫了回来。

　　吴归总司令再一次推了推眼镜框，他确定自己没眼花，侧脸去抓身边的大侄子，“第十八区和第十七区跳来跳去的坐标，是谁家的货仓？”

　　吴宇今天值班，刚在椅子上眯着就被薅出来瞻仰大石头显灵，他懒洋洋道，“叔儿，已经派治安官检查过了，说是坐标点风化太严重，连笔画都看不清，根本没办法判断货仓的归属。”他随即将声音刻意压低，“叔儿，您的任期还有3年就要结束了，会不会是有人借着纪念碑搞事情，难不成又是冲着咱们吴家来的。”

　　“会是这样？”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老吴头心里清楚，联盟近年有不少人都在盼着他退位让贤，并非他贪恋权势，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有物色出合适的接班人，一时也不能放心的撒手。

　　看着身边傻呵呵的侄儿，老吴头气不打一处来，“告诉你多少次了，上班的时候别叫我叔！瞧你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吴宇不自觉挺直脊背，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叔儿，现在都下班了，依我看咱们都回去睡一觉，说不定第二天就没事儿了。”

　　“放屁，纪念碑在大院里摆了一千多年，好端端的突然故障，作为治安官你居然有脸说睡一觉就没事了。”吴归抬起拐杖就要打人。

　　吴宇生怕挨揍，指着玻璃窗就喊，“叔儿，你别打，看，大石头不抽了。”眼见叔叔收回拐杖，吴宇继续宽慰道，“死人都有回光返照的时候，更何况这座挺了一千多年的纪念碑，再说了，刚才抽风的坐标风化的只剩下个坑，其所属的家族说不定早就断子绝孙了，第十七和十八区穷的连吃饭都是问题，掀不起什么风浪。”

　　吴归冷哼，“但愿如此。”
　　他转身又想起来：“言孤城呢？纪念碑异常，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见他人影？”

　　吴宇叹气：“哎，我们头儿就是个擦屁股的命，有人杀了第九区的千金小姐，还偷了那姑娘父亲手上的资源储备布防图，转头躲进了忏悔遗迹，我们头儿八成在遗迹里面遭罪呢。”

　　吴归闻言敛去严肃的神情，多年身居高位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他期望联盟的下一代能够尽快的成长起来：“第九区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资源布防图事关第九区稳定，他亲力亲为倒也在情理之中。”

　　老吴头继续嘱咐起侄子，“纪念碑的事情非同小可，通知第十八区和第十七区的治安官，最近加强对区域内的监控，有任何异常都要上报联盟。”

　　吴宇端正态度：“是，总司令官阁下。”

　　吴归满是皱纹的面颊上嵌着精明老练的眸子，联盟中有点资历的长官都知道，这座看起来又蠢又笨重的石碑大有来头，今晚的异动，让他们这些老人瞬间回忆起人类史志上记载的那些风云动荡的岁月，但愿真的只是老物件儿的回光返照。

　　忏悔遗迹 潘多拉盲盒城
　　季默为人处世的做派明显和其他忏悔者不是一路，不过现在最让言橙橙忌惮的是，季默竟然猜出了遗迹世界创建的初衷———让有罪的人悔过。

　　近年来，联盟为应对连年激增的人口问题，决定加大遗迹世界的开放力度，这也意味着现实世界内一切有损公序良俗的行为，都将在遗迹内遭受最严酷的惩罚，这种事情当然是联盟内部的绝密，恐怕只有最高级别的几个行政长官才知道内情，这个季默是不是太过聪明了。

　　“承载者希望的盲盒只有一个，可地面上有这么多问题盒子，意味着死亡仍旧会继续，当然，如果有人提前杀光在场的其他所有人，最后活下来的人，自动会被遗迹认定为幸存者，到时候隐藏款盲盒自然会主动现身。”要保护的目标客户死了，被抓来换赏钱的死渣男也死了，言橙橙无心在此地盘桓，如果不是季默横插一脚，此间事恐怕在昨夜就已经了结，思及此，她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师，橙橙妹子说的是真的？只要杀光其他人，隐藏款自动就能跳出来。”刘一手微张的嘴巴有些干涩，一脸的苦相连笑都费劲。

　　言橙橙继续拱火：“自然，癞子头上一次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不然你以为就凭他的猪脑，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四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就在这时候，霍秀秀带人也到了二楼，言橙橙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他们的耳朵，这条线索似乎对这帮人的刺激很大，人嘛，总是能听见自己内心想要听见的答案。

　　霍秀秀之流，攥紧手中奇形怪状的工具，像是做好了随时随地杀人清场的准备。

　　季默凝视着这些乌合之众，想起陈老道士生前曾说过，当一个人起邪念的时候，哪怕手里紧紧攥着一棵草，也会化成最烈的毒药。

　　“妈了巴子，谁敢！一个个都是百十来斤的大老爷们，跟屁虫似的追着个骚里骚气的恶毒娘们，我都替你娘的肚皮揣过你们这帮杂碎，感到磕碜。”王胖子伟岸的身躯挡在朋友们身前，“胖爷我做买卖赔个倾家荡产，没脸回去见爸妈，兄弟姐妹先走，谁要是能活着出去，替我去榆树街13号报个信儿，告诉王家二老，不孝儿子死了，让他们以后别惦记。”

　　王胖子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硬气，挺着腰杆硬是站在了朋友们的最前头。

　　“我挺你，胖子，咱们好歹是朋友，江湖人办事从来都是两肋插刀，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世道不公，咱们这些渣滓出去也不受待见，大不了老子死前多拽几个垫背的。”手哥挺着胸膛，气势凛然的站在王胖子的身边，大有和对面同归于尽的意思。

　　如果可以，霍秀秀愤恨的眼神绝对能喷出火星子：“有种都别跑，省的姑奶奶还得到处抓你们。”

　　霍秀秀一歪嘴，举着唐刀发号施令：“干掉他们。”

　　一声令下，双方登时混战起来。

　　啥情况，刚刚还在开会，咋扭头就打起来了，季默算是开了眼，4000年后的动手，最擅长的依然是薅头发、抓脖子、咬耳朵以及掏裆，人类文明延续千年万载，该撇的都撇了，独剩下泼妇打架的本事，完完整整的传承下来，这算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吗。

　　刘一手毕竟当过两年兵，打起架来比地痞流氓强太多了，灵活的腕子以及迅捷的步伐，简直比他的脑子要好看太多，对面虽然人多，但是没一个能在他那儿讨到丁点便宜。

　　王胖子更是缺德，打架全凭一张天怒人怨的嘴，紧跟着刘一手屁股后大骂霍秀秀的亲娘、老子，让天底下的飞禽走兽挨个给他家亲戚们拜堂成了亲，就因为他这么张臭嘴，搞得双方在最短时间内打红眼，胖子身边的刘一手凭白挨了不少揍。

　　似乎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将问题的答案破解出来，季默想要在混乱的环境中集中精神思考，偏偏被霍秀秀的人追着打，生生挨了几闷棍后，一抹高挑的身影终于踱步到他身侧。

　　言橙橙拳拳到肉，当场撂倒三个壮汉，然后凭着一脚窝死一个的气势，将那些拿着武器比比划划的杂碎喝退。

　　“真是没用，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滚开！”霍秀秀扛着唐刀直挺挺杀过来。

　　可没等刀刃冲到言橙橙跟前，就被她一脚踹过去，唐刀哐啷啷应声落地，没了武器傍身的霍秀秀晕乎乎的往远处爬，被言橙橙三步并两步的追上，然后呱唧一脚，直接踩碎了她的天灵盖，热乎的脑浆子崩了一地，“最烦的就是你，天天逼逼叨叨。”

　　季默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提着小手绢美滋滋的凑过来：“橙橙啊，多硌脚啊”

　　然后十分热情的清理起粘在姑娘鞋带上的糊状液体。

　　在场一票俗人皆懵逼，众人除了感叹花容月貌的姑娘，双脚爆头外挂之外，更加对季默生出了一股子油然的敬佩。

　　兄弟，你他妈他也太会舔了，这段位简直不要碧莲啊。

　　武力值爆棚的言橙橙，成功吓退所有小卡拉米，刚刚妄图抢刀的杂碎们，噼哩噗噜的跪了满地。

　　言橙橙脚踩着唐刀，连眼皮子都没掀起半分，冲着一票忏悔者声明道：“公共场所，禁制夹带管制刀具。”

　　所有人：……这他妈也太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