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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殉道 ...

  •   乾元祖师遗训:凡我门人,不得入世,坚守道观,静候机缘。

      ‘死鬼’显然被对面的傻小子给惊着了。
      要说机缘这东西也实在是没谱儿,感觉就像是人死后突然有亲戚登门拜访,按辈分算,对面心口不一的傻小子可是自己正了八经的第10代前辈,而他这个第40代乾元观掌门,连孙子辈儿都不够格。

      慕青内心斟酌过后,旋即将周身的锐气收敛,恭恭敬敬的给季默行了道礼,“失礼了,前辈。”

      就这么信了?!难怪民间常说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感情不是句谚语啊,“不必多礼,情况有点离奇,我刚刚才没有据实相告。”

      慕青礼貌的回应着:“你身上的是两仪八卦剑,据我师傅留下的资料描述,这把剑是本门至宝,只可惜早年间遗失,至今下落不明。”

      “奥,呵呵,你挺有眼力的。”原来死鬼是因着这把剑,才识破我的。

      一边的慕青仿佛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听说早年间本门的一个败家子,将宝剑拿去卖了破烂儿,两仪八卦剑这才遗失了,当年我若是有这把剑傍身,也不至于落得以身殉道的下场。”

      “……”靠,不会是我干的吧!季默心里有数,若非自己被卷入遗迹世界,按照目前窘迫的生活现状发展下去,道观里的东西绝对能卖的都卖了。

      他忽然有点心虚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他不敢往深了想,借着引子就转移起话题:“听你的意思,当年不是因为羞愤而自尽?”

      “放屁,不过是一笔桃花债,不至于让我走投无路。”
      慕青强迫自己回忆着不愿提及的陈年往事,“我幼时家中遭逢变故,早就看淡人情,后又混迹风月场所,养成了一副薄情浪荡的性子,也怪我小瞧了司奈芙这个疯女人,没想到她会去砸道观的神像。”

      当晚慕青赶回乾元观的时候,道观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待他急匆匆进入正殿查看,便瞧见祖师爷神像碎了一地,“我原以为那就是尊老一辈儿传下来的古董雕塑,虽然心疼,但想着以后在赚了钱,给祖师爷修个金身弥补上就好。”

      慕青当时是这样劝自己的,“可当我踏入道观正殿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不可抗力彻底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整个道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控制了,这股力量迫使周遭的一切凝滞,燃烧的火焰、翻滚的烟尘悉数被冻结在原地,就连破碎茶壶中掉落的水珠也僵在半空。”

      “你该不会是想说时光停滞……”这种鬼话。
      季默想了想,还是礼貌性的把后半句憋回喉咙。

      “并非停滞,是被吞噬掉了。”尽管作古已久,慕青仍旧对当时的情况心有余悸,“原本我也在劫难逃,幸亏道观内潜藏的法阵余威尚在,暂时将这股能够吞噬时间和空间的力量给控制住了,只可惜压阵的符纹神秘又晦涩,我根本无法破解,也就无从修复,唯有一点可以确定,阵法的威力在逐渐减弱,以至于吞噬的力量才会妄图破阵而出。”

      季默梳理着混乱的思绪:“照你的意思,乾元观内封印着可怕的东西,那东西能够吞噬时间、甚至是空间,故而祖师爷才传下口谕,让我辈门徒,坚守道观,静候机缘。”

      慕青点头:“没错,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待我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一团团阴物横冲直撞的冲我扑过来,将我直接掀翻在地。”

      季默诧异:“这不可能,乾元观大殿之上,怎么可能有阴物。”

      “大殿上遭遇阴物袭击,我当初跟你一个反应,完全没有想到,不过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现了异常之处,寻常的魂魄大多周身泛着烧焦的色泽,而萦绕在大殿上的这些,通体泛着纯白光晕,细细琢磨之下竟然还透着丝丝缕缕的神性。”
      慕青察觉到这些魂魄的气息与乾元观极为协调,他们似乎并不想逃离道观,甚至一些游魂在发完脾气后,绕着破碎的祖师爷神像反反复复打转儿,显得非常焦急。

      至此,他总算是看明白了,不由得双膝跪地、虔诚叩拜:“不孝徒儿慕青,今日为师门招来大祸,若有补救之法,小徒愿肝脑涂地。”

      团团阴物虽屡屡冲撞,却没有恶意伤害他,一瞬间呼啦啦聚集到破碎的祖师爷神像前,他们在等,等慕青做一个决定。

      “那是我第一次布阵,上来就是最上乘的锁灵阵,吾以吾血,重铸金身。”慕青提起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痛苦和不甘,季默甚至在这位死鬼的身上看到一缕凡人即将羽化的神性。

      季默:“什么是吾以吾血,重铸金身?”

      慕青对此颇为骄傲,道:“听说过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吗?意思差不多,我把自己的魂魄生抽出来,然后将身体用符纹炼成容器,让大殿上所有的游魂钻入炼成的容器中,最后浇筑上红泥,永远的封印容器,并且在此基础上,重塑一座祖师爷的金身,便可以将闯下的祸事了结。”

      季默心头纳罕:活人生生抽出魂魄,其中痛楚不比在油锅里滚一遭要轻松。
      “纵然你能狠到生抽自己的魂魄,可没了魂魄的人,身体依旧是可以呼吸,你狠心将自己的身体用泥巴封印,免不得要遭受被活活憋死的痛苦……”

      当人的时候活抽自己的魂,当鬼的时候用泥巴将肉身憋死,这样的人随便放到红尘中滚一遭,也必然是惊才绝艳的大人物,说起来慕青虽不重情,却因为师傅的临终托付做到如此地步,不失为一个重信守诺之人。

      慕青受得起季默投来的充满敬意的眼神,坦然道:“晚辈还算有些天分,红泥本就用我鲜血浇筑,吾以吾血重筑祖师爷金身,大殿上残存的魂魄也是帮了忙的,我原以为自己就是个执拗的傻子,孤零零的守着座名不见经传的道观,直到那一天才发现,过往先贤,一直与我同在。”

      听了慕青的故事,季默莫名臊得慌,论德行、论才干、论忠诚,他都不配做乾元观的传承人。
      “实在惭愧,我自幼落难落脚在道观,师傅也是迫于无奈才收我入门……”而我远没有达到乾元观收徒的标准。

      慕青打量着难得真情流露的傻小子,道:“既然自幼入门,应该学了不少本事,况且还揣着八卦剑,怎么会连一个司奈芙都对付不了?”姓慕的死鬼当真是说翻小账就小账,“除非你不学好,半路转去干了别的勾当。”

      您老人家下辈子可以投胎当条蛔虫,专门研究别人肚子中的弯弯绕绕,“我一直念书来着,平时要去兼职赚学费,所以道家的本事学的稀松平常。”

      慕青一脸的不可置信:“打工赚学费?乾元观第十代的时候就这么穷?”

      季默点头又摇头:“我师父是第九代,更穷。”

      “啧啧啧,乾元观世代被凶悍的法阵压制,里面住着的道士若非命硬,恐怕都活不过40岁,但偏偏乾元观历代掌门都能活到80多岁,难不成祖师爷用徒儿们的财运换了寿数?倒也符合咱们祖师爷的调性。”

      慕青似乎意外琢磨出了本门世代穷困潦倒的原因,但也没工夫细究,“我还有一件事要嘱托于你,我是第四十代传承,虽不知你作为第十代因何能长生至此,但我的魂魄今日既然被你召唤至此,不难推断,这一辈乾元观应该是出事了。”

      季默心中讶然,难道自己被卷入未来世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乾元观出事了?

      乾元观历代传人生前、死后都坚守着祖师爷的训诫,寸步不离的守着道观,若非道观出了问题,慕青绝不会被召唤到此处。

      慕青见他不吭生,少见的出言安慰:“当年若我献祭失败,镇压在观内的诡物绝对会冲破法阵,在世间酿成大祸,我不确定这股吞噬力量的来源,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祖师爷神像就是镇压诡物的关键法器。神像中住着的魂魄乃是本观历代传人,他们生前守着道观,死后也不曾离去,你不要觉得是自己一个人在抗这泼天的责任,既往先贤一直都在,他们必会庇佑你在绝境中逢凶化吉。”

      ‘咋越说越邪门了,大哥,照你这么说,老子好想在跟一群阿飘在住集体宿舍,大半夜的我还敢起夜上厕所了吗~’季默一个人过习惯了,实在是没期待有一群亡故的单身老光棍陪伴自己进入梦乡,这感觉也太他妈诡异了。

      不过季默明白慕青话里的意思,摆明了这么个天大的事儿得有人扛,眼巴前整个宗门能喘气的就他一个,为了忽悠他这个倒霉蛋儿心理平衡点,又划拉一堆不能喘气儿的撑场面。
      季默是个计较的人,奈何这世间让他最抹不开面子计较的,就是自己的师门乾元观。
      天大地大,唯独乾元观给了他一个容身窝,胡同里的道观就算是再破,也是他心中最柔软、最依赖的家,这也是他研究生毕业后放弃很多外地的高薪岗位,死守着本地不离开的原因。

      一个人呐,走的再远终归是要回家的,幸运点的活着的时候就能落叶归根,不幸的只能死后魂归故里。

      季默坦然道:“慕兄放心,此间事了,我一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咱们一起回家。”

      慕青浑身凛冽的威严气场瞬间变得缓和,甚至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遗憾,轻声叹道:“回不去了,你虽然借着两仪八卦剑将我唤出,但是我和司奈芙之间的恩怨纠葛,沾染了太多人的凡尘因果,八卦剑内再无我容身之处,吾已大限将至 ,望君珍重。”

      慕青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或许从他拜入乾元观门下的时候起,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牺牲和放逐的一生,他双手抱拳郑重道,“烦请前辈务必守护好乾元观,务必将本门传承延续下去,珍重。”

      季默没有料到自己能将慕青的魂魄召唤出来,更加没有料到慕青的魂魄因此要消散于无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很消沉,上一次有同样的感觉的时候,还是自己的师傅陈老道士仙逝的时候,“乾元观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他想了想,似乎一个郑重的承诺,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渐渐陨落的魂魄倏然一笑,一如当年照片中那个舒朗阳光的年轻人,抻着懒腰站在阳光下,笑眯眯的提着装满热豆浆的暖水瓶,“前辈,此间因为司奈芙的执念盘踞,她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从来不留没用的东西,说不定凭借着她收藏的东西,就能找到脱困的办法。”

      “谢谢。”季默慌乱的情况下,似乎能说的只有谢谢。

      哎,居然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季默内心五味杂陈,他双膝盘地而坐,口中念起绵延不绝的经文,他要替慕青的亡魂护法,期待着上苍赐垂帘,让同袍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随着慕青魂魄的消散,他设下的结界也随之失灵,言橙橙第一时间凑到季默边,肆无忌惮的撩起他后背的衣服,顺着他冰肌玉骨的腰线就开始摸了起来,‘没有投影仪之类的玩意儿,看样子死鬼就是从这柄剑里飞出来的,二人嘀嘀咕咕半天,虽然没有听到具体说什么,但从双方的态度上不难判断,他们早有故交,而且在某件事情上似乎达成了共识。’

      缓缓回神的季默感觉到了身旁温润馨香的气息,浑身不受控制的僵在原地,耳朵羞得通红,连呼吸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搞不好他就要变成本门第一个因为心跳过于剧烈而暴毙的观主,“橙橙,你做什么……”她怎么好像在把玩我的腰。

      言橙橙端着两仪八卦剑仔细端详起来,“木头的?难怪能被带进遗迹世界。”
      她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一副见风就倒的懒骨头悉数攀缘在季默的后背上,“这东西有杀伤力吗,看起来更像个玩具来着,还有别的吗?”
      女孩回头就瞥见季默通红的耳朵尖,以及不断滚动的喉结,心头不免泛起一丝恶趣味,“默默,你好纯情啊,摸摸就害羞。”

      季默实在受不了脖子被馨香的呼吸反复撩拨,咕噜一下爬到两米开外,别过头去,不敢去看言橙橙那张美艳勾人的脸,磕磕巴巴道:“橙橙,你喜欢剑的话,我可以为你做一把,一模一样的。”

      言橙橙想了想:“可我想要你这把。”

      季默连想都没想,点头就同意了,不过他又想起了慕青说过的话,这把剑很重要,直言道:“橙橙,这把剑虽然不值钱,但是我宗门传下来的重要物件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儿,就是千万别弄丢了。”

      言橙橙半眯着眸子,她反复打量了这把木剑,并没有看出异常,又顺手丢给了季默,笑眯眯的追问道:“你的死鬼同行有没有说,怎么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季默明白言橙橙口中的‘死鬼同行’是指慕青,八成在她心里,认定自己跟慕青是一个诈骗组织的同伙儿,偏偏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洗白,“没,不过他说司奈芙身边不会留没用的东西,看来我们还是要借助从找到的工具,才能找到隐藏款盲盒。”

      言橙橙不咸不淡的点头,指尖却反复磋磨着下巴,莫名回忆起季默腰线的丝滑感:“哦。”

      简直敷衍的不要太明显,不过仔细想想,言橙橙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格外热情,其他时候都是一副睡不醒的疲惫模样,鲜少对什么事情感兴趣,季默耐心道,“三楼的盒子已经验过,而且做了标记,现在最麻烦的是二楼。”

      言橙橙略微回神,“对啊,活人总是麻烦,”她扭头冲着门外喊道,“喂,外面的,还有没有水?”

      一直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刘一手总算得到了召唤,刚刚‘神出鬼没’场景,躲在角落的他和王胖子都瞧见了,二人确信自己遇见了高人。
      刘一手连忙屁颠儿的跑出来张罗,“有,有,水管子接在餐厅的消防拴上,管够儿。”

      言橙橙继续打着哈欠,好像只要稍微一闭眼,就能昏睡到天亮,“拿着水龙头,请这位浑身冒火星子的朋友,去二楼走一趟。”

      言橙橙刚才让胖子特意找机会,留下个活口。

      幸存的高跟鞋杀手怨念依旧:“你们害死了老板,我要杀了你们。”

      言橙橙不屑道:“你不会查数吗,楼上楼下折了少说有30个杀手,我完全不介意多干掉一个你。”

      高跟鞋杀手竟然无言以对。

      言橙橙继续挑唆道:“猪脑子,老板都死了,你就没想过自己当老板?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在帮你铲除异己,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杀人诛心啊,没想到玩命追杀他们一晚上的杀手竟然心动了:“你有什么计划?”

      言橙橙也不跟它客气:“你下去溜达一圈,把二楼的人都撵到一楼去。”

      高跟鞋杀手也不是傻子:“你想利用我清场?”

      言橙橙颇感无奈:“差不多,毕竟我现在也没地方再去找一只牧羊犬,凑活一下,就你了。”

      高跟鞋杀手:……你会说话吗。

      季默、刘一手、王胖子就算喝出性命也团灭的杀手,竟让言橙橙三两句话直接收编了。

      新招揽的盟友果然不负众望,没过一会儿,二楼就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待二楼清场后,一行人火速赶到二楼货仓,借着高跟鞋杀手那张磁卡磁卡冒着强光的大脸,季默抓紧举起三棱锥,光线瞬间在二楼货仓内投射出一道彩虹。
      “大家抓紧把无法映衬彩虹影像的盒子挑出来,天快亮了。”

      二楼的展区比较多,而且盒子大小不一,四人忙活了足足两个钟头才将盒子筛选一遍。

      苍穹晨曦破晓,‘磁卡磁卡’放光的高跟鞋杀手抬头看向远处的玻璃窗,硬撅撅道:“我该走了,天亮之后,商场不允许员工在办公区以外晃悠。”
      高跟鞋杀手为了节省电量,又改回阿飘的状态,飞身跟四人告别。

      “等一下,”季默从背后突然叫住她,“谢谢你。”

      高跟鞋杀手再次180度扭转脖子,用诡异的角度盯着季默看,“我是38号人工智能,其实我和119号关系也没有那么好,都是老板撺掇着我们为死去的姐妹报仇,老板活着的时候总是让我们不停的杀人,她真的很讨厌。”伴随着一阵滋啦滋啦动静儿,38号离开了大厅。

      天际间洒下光辉,盲盒商城的黑暗倏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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