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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灵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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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无精打采的走来,到乞丐面前的时候,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乞丐低着头说:“最近流行感冒很厉害,怎么这么不小心。”
“昨天晚上加班弄一个策划,窗户忘了关,现在有点发烧,鼻子也不通气。”小丫头的嗓子有点哑“倒是你成天风吹雨打的,竟然没有得感冒哈,我们办公室一半的人都感冒了。”
“瘟神看我躲都来不及,我又怎么会感冒?”乞丐的眼中精光一闪“天下人都病了,我也不会病。”
“你可真能装。”小丫头捂着嘴笑了“你干脆说你长生不老得了呗。”
“长生不老是假的,不过是与天地同寿而已。”乞丐笑了“你什么时候看我生过病?”
“还真是”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发现乞丐还真的好像从来没得过病“那你把我的感冒治好吧。”
“好。”乞丐哈哈大笑“听完这个故事,你的感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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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芝,别名异名,灵芝草,神芝,芝草,仙草,瑞草。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吉祥、富贵、美好、长寿的象征,有“仙草”、“瑞草”之称,中华传统医学长期以来一直视为滋补强壮、固本扶正的珍贵中草药。民间传说灵芝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功效。
灵芝:关于疾病
第七世,你是医仙,我是瘟神,执念化成了灵芝
医看着眼前呻吟的病人,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这个人的五脏六腑都烂掉了。三个月来,他试了无数种药草,也只是让这个病人多活了一阵子而已。
如今这样的病人有十几万人,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只要接触过这些病人的,哪怕只是说过一句话,都可能发病,每天都有人倒下,每天都有人死去。
这是一场大瘟疫。
人们相信那可恨的五瘟神君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着哀鸿遍野的洪荒大地偷笑,他们诅咒他形神全灭,诅咒他粉身碎骨,他们相信只要瘟神死了,他们的病就会不药而愈。
于是人族尝试除掉瘟神。
第一次,十万大军发现了瘟神的踪迹,他们在平原上向他发起了围攻,万马奔腾,万箭齐发,这战阵让天地都黯然失色,可惜冲锋只进行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从领兵的将军开始,到最底层的步卒,七窍都流出了脓血,倒地而死。从始到终,他们只踏出了七步。
第二次,三十一位人族最顶尖大修士闯上了瘟神的宫殿,丢下了二十七具尸体,连瘟神面上的黑纱都没有划破,仓皇逃跑的四人回来就得了怪病,本来是百病不侵的修行者,竟然短短几天就形销骨立,化为一滩血水。
第三次,准圣修为的人皇亲自出手,与瘟神大战三天三夜,一剑刺伤了瘟神的左肋,瘟神震怒,扬言若人族再敢无礼,就降下天人五衰,用瘟疫杀死所有人族。人皇遂退。
人们相信了瘟神对于凡人来说,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于是他们又开始祭拜瘟神,奉上牛羊和祭品,祈祷他的仁慈,祈求他不要再降下更大的灾祸,人们噤若寒蝉,整个洪荒大地充满了恐惧。
更大的灾祸没有降临,瘟疫却依然在蔓延,瘟神似乎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人们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医的身上。
医是第一次受到这样欢迎。
他以前一直被人们称为疯子。洪荒上人族数量众多,没有人会治病,病和死是没有区别的,只有他试图去医治那些病人,他用一些奇怪的草药和汁液给那些病人服用,有时候没有用,有时候病人也会被治好,但不管会不会治好,很少有人会感谢他,人们只是以为那是天意,在他们看来,那些涂着油彩,跳着奇怪舞蹈的巫祝,比炎要靠谱的多。
可现在那些巫祝都躲了起来,他们既治不好病,也害怕触怒瘟神,所以他们不敢来,当人们问谁能阻止这场瘟疫的时候,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一个名字“医”。
于是人们就相信医能够治愈这场瘟疫。
当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堆药罐子里,嘴里不听的咀嚼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药草。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听说你会治病?”人皇的使者怀疑的问。
“会一点。”医弱弱的说。
“瘟疫能治吗?”人皇的使者接着问。
“我试试。”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使者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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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病人死了。”使者对医说。
“他叫什么?”医睁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他多活了三个月。”使者没回答他的问题,这三个月,他亲眼看着这个叫医的年轻人用各种不知名的植物配成药水为那些病人治疗,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把所有的药近乎都试了一遍,加上一直不眠不休,身子早已垮了,所以有些不忍的说了句“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休息下吧。”
“他叫什么?”医还是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
使者当然不可能记得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名字,但一向高傲的他没说什么,转身出去问了那人的名字,轻轻的说了句“巢。”
医工工整整的在本子上写下这个名字,抬起头对使者说:“这是第四百七十个,我要见人皇。”
“我去通报。”使者转身就要出去,却不料门被推开了,一位高大威严的老人大步走了进来。
“不必了。”
人皇竟然亲自来了。
医望着这位老人,他从儿时起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他知道这位老人是人族第一的准圣强者,就是他带着当时只有几万的人族一路跋山涉水,在黄河两岸繁衍生息,也是他教会人族农耕、纺织,带领大家生活下去,也是他把那巫族的凶人赶出了中原,让人族称为洪荒的主人。
但医并没有像使者一样跪下,他只是微微的一躬身,向后退了一步。
“这病,能治吗?”人皇并未愠怒,只是沉声问道。
“只能多活三个月。”医摇了摇头“更可怕的是,这病是会蔓延的,只要接触过病人的,哪怕只是说说话,都可能染病。恕我无礼,陛下其实不该来这里,就是准圣修为,也有染上此病的危险。”
“也就是说,这病会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人皇的脸色阴沉下来“传的有多快?”
“如果不加以控制,只需一年,神州再无生者。”医面无表情的说。
“如何控制?”人皇面沉如水。
“隔离。”医说“患病的人统一居住在一个地方,绝对不能接触其他人,死者以火焚之,骨灰混入石灰深埋,可阻瘟疫蔓延。”
“不妥。”人皇微微皱了皱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若是患病之人统一居住,必然要设置外来看管探视之人,则此人又会染病,周而复始,瘟疫又会蔓延开来;若是不设置看管探视之人,任由生病之人自生自灭,这些病人必将日渐绝望,不甘心被困于此处,久则生乱。”
“染病的人有多少?”人皇转过身来问身后的使者。
“十五万七千有余。”使者回答。
“统统坑杀吧。”人皇面无表情的说“还有,这几日凡是见过我的侍卫和官员,也一并赐死。你们两人也自裁吧。”
“不可!”医惊叫道“那可是十多万人!怎可一言而诛之?”
“是十万人死,还是我人族千千万万人死?”人皇厉声喝道“人族要传承下去,怎么能不牺牲?更何况,这些人现在不死,几个月后也会病死。”
“牺牲无罪之人来救更多人的善只是伪善,杀一人而救万人的义只是小义。”炎挺直了腰“不仁何以为皇?”
人皇紧盯着医,他看见他的眼里还没褪的血丝和乱蓬蓬的头发,突然笑了“你很怕死?”
“我只怕无辜之人冤死。”医盯着人皇的眼睛,毫无畏惧的说“更何况,这些人未必会病死,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找到治好他们的药。”
“药吗?”人皇的眼睛眯了起来“药,能治病?”
“能。”医斩钉截铁的说“有病,就有药。”
“好,我就这里等你三个月。”人皇突然大笑起来“若是三个月后找不到药,这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统统都要坑杀”
医转身就往外走。
“陛下,为什么要放他走呢?”使者躬身问。
“因为,我也怕死。”人皇撸起衣袖,露出长满了红疹的胳膊。
他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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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经过一座座村庄。
放眼所望之处哀鸿遍野,到处是重病呻吟的人们,他知道这些人很快就会在痛苦中死去,所以他加快了脚步。
他的目标是洪荒深处的一片沼泽,那沼泽里不但有各种毒虫异兽和终年不散的瘴气,更是传说中瘟疫疾病的源头,那里极为危险,不要说医只是一个凡人,即使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轻易闯入这里。
但医相信这里一定能找到治好瘟疫的药。他以前治好过被蛇咬伤的人,他知道在毒蛇出没的地方附近一定有解毒的药草,既然这片沼泽被称为瘟疫的源头,那这里就一定有能治好瘟疫的草药。
他自己知道没有染病,并不是所有接触了病人的人都一定会染病,也许是因为自己喝过很多药,也许是因为自己天生就不容易得病,总之,到现在他还没有一点染病的征兆,他既没有咳嗽,也没有出现红疹,除了因为试了太多草药对身体带来的伤害,他并没有任何疾病。
他完全可以转身离开。洪荒很大,只要他不想回去,即使是人皇也无法找到他,他可以加入一个门派,在这个天地元气充沛,修炼异常简单的年代,他还能再活许多年。
他根本不必冒险深入这片沼泽,也不需要回去被坑杀,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抬起腿,准备走进那片黑暗的沼泽。
一个人拦住了他,那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纱里的女人,她的衣服已经破烂了,露出肌肤上的红疹,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这个女人已经染病很久了,她还能再活多久?医知道她是从村子里逃出来的,也许她从那些包围在村子外的骑兵身上看出了什么,也许她是不想死在村子里,总之,她逃了出来。
医并没有像所有人一样远远的躲开,只是怜悯的看着她,却惊讶的发现她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片沼泽,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女人说,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呻吟。
“只有那里才有药。”医摇摇头“你病的很重了,村子里有人发药,为什么不吃?”
“药?”女子抬起了头“就是那些村民们吃的那些草吗?没用的,治不了这病。”
“总会有点用。”医笑了笑“我要去找药了。”
“那片沼泽里没有你要找的药。”女子叹了口气“回去吧,你没有病。”
“你有,他们也有。”医笑了“我要走了,大家都等着呢。”
他径自往那片沼泽走去,那女子跟着也走了进来,她走的很快,几步就走到了他的前面。
“喂”炎大声喊“你不是说这沼泽很危险吗?为什么要跟着我来,快回去。”
“我不是跟着你。”那女子说“至于危险,我已经染了病,还需要怕危险吗?”
医欲言又止,在他看来,她似乎是本就想要死在这里,这让他看她的眼神更加柔和,他加快了脚步,扶住了她。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愠怒。
“你不怕染病吗?”她说。
“这里这么危险,我还怕染病吗?”医随手把一个小瓶塞到她的手里“吃了吧。”
“药吗?”女子皱了皱眉“不是治不好这病吗?”
“虽然治不好,可是有点用。”医笑了笑“至少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那要它有什么用?”女子随手把那小瓶丢到水洼里“生死有命。”
“我不信。”医变戏法的又拿出一颗药丸“那吃了这个吧。”
“这是什么?”
“药。”医淡淡的说“治不好你的病,但是吃了会好受些。”
“哦?”女子随手把那颗药丸丢入口中,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药?”
“一种叫曼陀罗的花做成的药。”医回答说“它能让人忘记疼痛。”
“不错的药。”女子似乎在笑,她的脸笼罩在黑纱里,炎看不清楚。
“但它有毒。”医说。
“药本来就是有毒的。”女子毫不在意。
“吃多了会死的。”医沉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
“生死有命。”女子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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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片沼泽里一呆就是一个月。
女子还是那副随时可能死去的样子,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似乎已经完全溃烂,流着脓血,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她不时会剧烈的咳嗽,直到咳出黑色的血痰。最开始的时候,她每天只吃一颗曼陀罗花做成的药,现在每个时辰就要吃一次,炎看得出,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医也一样。
进入沼泽第七天的时候,他就倒下了,他浑身发烧,时冷时热,脸色铁青,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他尝过的那些药草。那女子说的没错,那些药草都是有毒的,毒性也许不大,不会马上发作,但是许许多多的毒性集合在一起,就会慢慢毁掉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其实早已千疮百孔了。
第十天的时候,他做了一件更疯狂的事儿,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把女子流出的脓血滴了进去。
然后他也病了。
第十五天的时候,他发起了高烧,浑身开始溃烂,咳出黑色的血,他吃了一颗曼陀罗花做成的药丸,把在沼泽里采到的一种药草嚼碎吃了下去。
每天都是如此,十五天,十五种药。
他的病还是一天天的变得更重了。
他似乎很幸运,也似乎很不幸。幸运的是,在这片传说中极其危险的森林里,他既没有遇到毒虫猛兽,甚至连瘴气也没有遇到;不幸的是,他仍然没有找到对瘟疫有效的药,病情一天天恶化下去,他的身体也一天天崩溃下去。
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怜悯又有些好奇。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近乎自杀的行为,在她看来,这个人中的毒并不深,完全可以自己离开这里活下去,他明明没有染病,却让自己也成为了一个病人。
“放心,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医回过头来“这片沼泽里一定有药。”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女子淡淡的说“这些病人既不是因你而染病,也不是你的亲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医笑了“可我知道药是能治病的,所以见死不救,我心不安。”
“我只听说过病,从来没有听说过药。”女子叹了口气“在没有人之前就有病了,疾病、瘟疫和痛苦,是这片洪荒天地的规则,只要是生灵就无法逃脱病痛的折磨。”
“人定胜天。”医还是笑着“只要有病就一定有药。也许在没有人之前就有病了,但有了人以后就会有药。所以,我会找到药的。”
“找到药以后呢?”女子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治病啊。”医很随意的把一根药草放进嘴里咀嚼,绿色的汁液顺着嘴角留下来。
“你一定很恨那个第一个得病的人吧,就是他把病带到人间的。”女子叹了口气“整个人族都在恨他。”
“为什么要恨?”医边说边记录着草药的药性“得病的人,都是可怜的,又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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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不再吃那种曼陀罗花做成的小药丸了,因为这会让他的感觉迟钝,无法分辨每一种药的细微效果。
他开始从每天试一种药到每天试两种药、三种药,这让他的身体更快的崩溃起来,他的舌头开始尝不出味道,他的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他的耳朵开始听不清声音,他的手开始拿不住东西,他似乎就要死了。
和那些病死的人不用,他的体内不仅有病,还有上百种药物,这些药物在他体内和病魔互相攻击,让他的身体的器官开始衰竭,即使用刀深深的割除一倒深可见骨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他赶到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轻的像一根羽毛。
恐怕即使他的病能治好,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过炎并没有感到难过,因为这段日子的努力并非没有收获,他找到了“药”。
他把沼泽中找到的三种药草,再加上洪荒大地上随处可见的七种药草放在一起捣碎煮烂,得到了一种黑色的,散发着奇怪腥味的液体——那种强烈的鱼腥味来自沼泽中的一种植物,他叫它“鱼腥草”。
“这就是药?”女子好奇的看着瓦罐内不断沸腾的液体,眼中闪着光,她病得已经很重了,但是即使全身溃烂,每天都要吐血,却依然没有死去。这让医觉得很奇怪,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随着这个女子的病越来越重,她看起来反而更健康了。
“恩。”医笑着看着她“虽然还不能痊愈,至少有点用处。它虽然不能止住体内的流血和病变,但至少可以让身体不再溃烂和发热。”
“这药,治不好这病,只能控制病情不更加严重?”女子叹了口气。
“恩,还差一味主药。”医并没有沮丧“别怕,我一定能找到那味药,到时候就能治好你了。”
“其实何必那么费力呢?”那女子的眼神中闪着光芒“传说人会有病,都是因为那五瘟神君散播的瘟疫,只要除了瘟神,这天下的病人自然会无药而愈。这片沼泽就是那瘟神修炼之地,听说他和人皇一战之后受了重伤,不如我们灭了那瘟神,岂不是一劳永逸?”
“我来这沼泽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杀人的。”医笑着摆了摆手“也许五瘟神君确实是散播瘟疫的源头,但那又如何?若是他想灭绝人族的话,瘟疫早就布满人间了,所谓瘟神,不过是个病人罢了,要是遇见了,我倒想看看能不能治他的病。”
“咯咯咯。”女子突然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这呆子还是先治好我再说吧。”
她边笑边把那腥气扑鼻的药汤一饮而尽。
从此以后她每天都喝三次药。
那药果然有用。
她身上那些留着脓血的皮肤都结了痂,那些硬皮脱落以后,就露出白皙的新生的肌肤来。她的肌肤很细腻,让医禁不住想看她的脸。
那一定是一张很美丽的脸,医想。他的视力开始下降,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起来。恍惚中,他看到那女子取下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也许是因为他病得有些糊涂了,不知怎的,他觉得她似乎更憔悴了。
“真美啊。”他发出了一声浑浊的叹息,似乎想把胸口中郁结的那一口气息全部吐出去,他的胸闷的厉害,浑身开始发烫,继而又像是坠入了冰窖,冷的打起了摆子。那是病痛和药的相互作用,数百种药的毒性和病魔正在侵蚀着他的肌体,让他痛不欲生。
很快他就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当人感觉不到疼痛时,往往意味着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还差最后一味药没找到呢。”女子轻声在他耳边说,医浑身一震,坐了起来。
眼前漆黑一片,他没有看到她。
“天黑了吗?”
他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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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但他还是每天摸索着,把一把又一把药草放进嘴里咀嚼着。
既然身体已经没有感觉,那能让他有感觉的,一定就是那味药。
但没有一种药能让他有感觉。
女子还是每天喝医熬的药,医知道那种药治不好她的病,那药只是能止住她皮肤的腐烂,却没办法治好她体内的病变,这让他更加着急起来,他想在自己死去之前救活她,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所以他只能拼命的把她采回来的药往嘴里塞,从一棵一棵到一把一把,满嘴都是青色的汁液。
女子背着药筐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手里抓着一把药草,衣襟上沾满了汁液,趴在地上睡着了。
女子轻轻的把药筐放下,叹了口气,她轻轻的摘下面纱,露出那张美丽的脸来。那张脸上竟然带着几分憔悴,她似乎比病重的时候更痛苦了,不过医现在看不到。
瓦罐里的汤药还在沸腾。
她细长的睫毛动了动,似乎不太情愿,但终究还是端起了那罐药,喝了下去。
然后她脸上的憔悴便多了一分。
医还在睡着,婴儿般安详。
在洪荒近乎无尽的岁月中,她曾无数次的看到那些孱弱的“人”在疾病的折磨下昏昏睡去,再也没有醒来,对于她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早已麻木。只要是“人”,就会有病,就会死去,连人类自己也早已习惯了生老病死,不再挣扎。
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即使是面对着恐怖的瘟疫和注定到来的死亡,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在这残酷的天地间找到一线生机,他像一只倔强的爬虫一样挣扎,他甚至几乎已经成功了。
女子看着医,她知道他随时可能死去,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她已经病了很久,比所有人都要久,久得甚至已经和病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可分割。在遇到医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病是可以治的,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的,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而已。
也许自己病得太久了。女子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她说。
这句话他听不到。
医是被苦醒的。
他从来没有尝到过这么苦的味道,这种苦在他的舌尖绽放,一直渗透到他的五脏六腑和每一个细胞,让他禁不住的叫出声来。
叫声出口就变成了一声喜悦的惊呼:“药!”
他再次感觉到疼痛,那种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耳朵再次听到了干柴噼啪燃烧的声音和药水沸腾的声音,他的眼睛再次看到眼前的光亮,那光亮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缓缓清晰起来。
瓦罐里熬着一罐红色的汤药,那应该是新放上去的,地上散落着一些药草,药筐被放在墙角,已经空了。
她静静的躺在地上,脸上没有蒙着面纱,医很想告诉自己她只是睡着了,但他没办法骗自己。因为在她那白皙的身上,长满了赤红色的,像云朵一样的植物,那些植物密密麻麻的开满了她的全身,连她的脸上,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变成了一片草。
医没有说话,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摘下那些红色的、云朵一样的植物,他以前见过这样的植物,它们总是生长在大树下潮湿的阴影里,一场雨之后就会长出许许多多来,有些可以吃,有些是有毒的,但这样美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知道,这些植物只要有一点,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长出很多来。
他继续往下摘那些红色的伞盖,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那沉睡的女子,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了一样,但那女子的躯体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像风干了的旧书一样破碎了,这让医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继而用更快的速度去摘那些叶子,等他终于采完那些红色的植被,那女子的身体已经化作了一片尘埃。
就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药筐被红色的草装满了,医知道就是这种药草救活了自己。他不知道她身上为什么会长出这种药,但他知道它的的确确是神药,不仅完全治愈了他体内的瘟疫,更将这段时间以来他服用太多药物油尽灯枯的身体修复得完好如初,有了这味药,那些病人就有救了。如果说瘟疫和疾病是上天对人族的惩罚的话,那这种药,简直是上天对人族的恩赐。
不过医只是随手把这珍贵的草药丢在身后,他用手轻轻地捧起地上的那些尘埃,放在一个精致的瓦罐里,这些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一些尘埃,一些破碎的布片,还有一块玉。
玉上面刻着一个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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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功夫前。
灵刚刚喝完瓦罐里的黑色汤药,她深深的皱起了眉。
如果是在五百年前,她会很欣然的喝掉这些药,那时候她是人族中第一个染病的人,病蔓延的很快,她的父亲母亲和很多村民也都纷纷染病死去,只有她一直没有死。村子里的巫祝说她是魔鬼的化身,说是她把瘟疫带到人间的,只有烧死她才能净化整个村子。
她不甘心被烧死,于是她逃了出来,当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上了瘟疫,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那座村庄变成了一座死城。
然后她就一直在这洪荒大地流浪,病痛始终折磨着她,她的皮肤开始溃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变得丑陋至极,于是她用一袭黑纱罩了起来。
她还是没有死。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她开始习惯了身上的病,这病似乎已经成为一体,甚至源源不断的给她带来力量,让她无比强大。她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会染上瘟疫,她喝过的水比最烈性的毒药还可怕,她摸过的东西,住过的地方,都是死地。人们叫她五瘟神君,仇恨她,唾弃她,也敬畏她。
无数人想要杀死她,但即使是准圣修为的人皇也拿她无可奈何,她是天地间瘟疫和疾病的化身,只要这世间还有病,她就不死不灭。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直到遇见他。
她想起了她曾经是一个人,所以她喝掉了那罐对于她来说有着剧毒的,能够抑制她力量的药,用一块尖利的石头割破了自己的咽喉,血溅到他的身上,从他溃烂的肌肤渗透到他的体内,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嘴角动了动。
然后她变成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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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医回到了人族。
他沿着洪荒大地走,遇见一个病人,就治好一个病人;走过一个村子,就治好一个村子。他治好了最低贱的奴隶,也治好了最尊贵的人皇;他治好了刚染病的小童,也治好了病入膏肓的老者……他一路从北走到男,不知道治了多少病,救了多少人。
他每到一个地方,除了帮病人治疗,还会教给人们如何对抗疾病,离开前,他会种下一种叫做“灵芝”的药草,这种红色的药草是治疗瘟疫的主药,对很多的疾病都有效,很多方剂里都要用到它。
人族对疾病的畏惧越来越少,寿命也越来越长,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巫祝,开始寻找治疗疾病的方法,洪荒大地,始有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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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瘟神吗?”小丫头眨了眨眼睛“既然瘟神死了,怎么我还会感冒?”
“只要这世间还有疾病,瘟神就不会死。”乞丐的眼中闪着幽绿色的光“那不过是瘟神的一具分身而已。”
“哦。”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烧不知不觉已经退了。
“早点回家休息吧。”乞丐笑了“睡一觉感冒就好了。”
“恩。”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回去了,她身后,渐渐浮现出一朵赤红的祥云,空气中充满了奇异的香气。
“你醒了芝。”乞丐淡淡的说“那小丫头的病都好了吧。”
“她的病我能治,你的病我却治不了。”红云中传来淡淡的声音“是五瘟神君出的手?”
“满天神佛都出了手。”乞丐笑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灭了瘟神那个小家伙,至于我的病,不用担心。”
红云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当天晚上,城里的许多病人不药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