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回忆（三） ...
-
沈莞渝是被激烈的争吵声吵醒的。
沈莞渝从被子里探出头，窗外一片漆黑，她点开手机，先是看到了消息的提醒，才抬眼看时间。
已经八点半了。
楼下断断续续的传来声音。
“……你就不能听听小鱼是怎么说的吗？”沈言丘是个温和儒雅的人，他鲜少这么大声说话，“你别这么强势。”
“我强势？”孟云模糊的冷笑一声，“你养的好女儿啊，你自己问问她，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小鱼态度不好，我先替她道歉。”沈言丘语气软下来，道：“但你做母亲的，也要宽容一点，问问她在学校和人打架的原因，她不是冲动的性子。”
“……”
接下来的话沈莞渝听不清了。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过了一会，房门被敲响。
沈莞渝起身开门，果然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沈言丘。
“小鱼啊，爸爸能进来坐坐不？”沈言丘表情温和，端着盘水果看着她。
沈莞渝没说话，从书桌前拉了一条凳子，示意沈言丘坐。
沈言丘将水果放在书桌上，没急着坐，而是抬手摸了摸沈莞渝脸上的擦伤。
“在学校和人打架了？”沈言丘轻轻碰了碰沈莞渝的额头，眼里带着心疼，“爸爸去给你找药膏擦。”
“不用。”沈莞渝闷闷地开口，“不疼。”
“这两天不用去学校，在家好好休息。平时学习够累了。”
沈言丘说着就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爸爸你感冒了吗？”沈莞渝抬手拍着沈言丘的后背，神色担忧。
“没有啦，”沈言丘平复了呼吸，又是平时那副温和的脸，“老毛病了。”
沈莞渝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那要去记得去看医生。”
沈言丘只是看着她笑，良久，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爸爸的小鱼要好好长大。”
“怎么这么严肃。”沈莞渝眨眨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以后和妈妈也要好好相处，知道吗？她就是脾气坏。”
“她又不喜欢我。”沈莞渝垂下眼，鼻尖酸涩，“我做什么在她眼里都不是好的。”
其实以前，沈莞渝还不像现在这样，和孟云互相把对方当空气。
记得小时候，沈莞渝在小学生里也是比较突出的那一类。
天天往家里拿奖状。
记得有一次，沈莞渝拿了优秀作文的奖状，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妈妈》。
小沈莞渝在作文里写到：
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她美丽大方，勤劳善良，我的朋友们都很羡慕我有一个漂亮的妈妈。
虽然妈妈总是不在家，也不和我像别的妈妈一样抱抱，但是我的妈妈会让爸爸给我带我最喜欢吃的蛋挞。
妈妈的爱是沉默的，就像书本里说的那样，“润物细无声”。
我爱妈妈，我希望她不要总是板着脸，能够多笑笑。
其实这篇作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这是只有七岁的沈莞渝刚上小学时，写的第一篇作文。
沈莞渝没有写总是赞扬她的父亲，而是写了总不待见她的母亲。
妈妈看了会高兴的吧。
于是沈莞渝在放学回家后，拿着这张打了“90”字样的作文纸，在家里阿姨的指引下跑到花房。
玻璃门上的把手很重，沈莞渝费了好大力气打开，“蹬蹬蹬”的背着小书包跑到正在浇花的孟云身边。
“妈妈——”沈莞渝努力抬起头，抓住孟云的衣摆晃了晃，把作文纸递上去，“老师给我的作文打了九十分呢，你要不要——”
单薄的纸片被扯过，裂成了两半。
沈莞渝愣愣的手上仅剩的半张纸，委屈的红了眼眶。
“拿九十分有什么了不起的？”孟云脸上一闪而过似是厌恶的表情，不屑的将另一半作文纸丢在地上，“没事别来烦我。”
年幼的儿童憋不住情绪，沈莞渝站在原地哭泣起来。
“闭嘴。”孟云推了沈莞渝一把，她摔坐在地上，“一点淑女的样子也没有。”
剩下的事情沈莞渝已经想不起来了，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蛋挞也是沈言丘买的。
只是沈言丘怕她难过，才骗她说是孟云买的。
她不得不接受，母亲不爱自己的事实。
“没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囡囡。”沈言丘换了个称呼，道：“爸爸会和妈妈多沟通的。”
时间也不早了，沈言丘公司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急忙又赶回去了。
沈莞渝打开手机，发现了几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宋雨深：下午放学没看到你。
半个小时之前发的。
沈莞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零五，还没到高三下晚自习的时间，她连忙回复道：“因为一些事情回家啦。”
不禁有些感慨，沈莞渝翻了翻和宋雨深的聊天记录，只有几条自己不会的题目询问、宋雨深的教导，还有几条没有收到回应的消息。
几乎是秒回。
宋雨深：知道了。
魚：！你居然带手机了！！
宋雨深：怎么了。
魚：没什么，只是很惊讶你这样的好学生也会带手机。
沈莞渝不知道的是，她印象里的好学生，堵了还没来得及出校门的梁晨。
高三一班每周唯一的体育课后是自习课，这是一周之内比较轻松的课程安排。
宋雨深拿着水杯到楼梯口的饮水机打水，听见了几个女生压低声音的议论。
“我去……真的假的啊。”
“真的，我听我高二朋友说的，”一个女生瞥了一眼宋雨深，继续道：“当时沈莞渝直接把梁晨给打了！”
“那也是他活该，”问话的女生愤愤不平，“梁晨平时就爱造谣。”
闻言，宋雨深垂下眼，轻轻敲打着杯壁。
回到教室，贺子豪像是憋狠了，用力拍了拍宋雨深的手臂，可教室里只有轻声讨论的声音，他也只好压低声音道:“你那个小迷妹把梁晨打了！”
“人家有名字。”
“行行行，就是沈莞渝。”贺子豪点开手机，把和十五班朋友的聊天记录摊给宋雨深。
朋友：高二沈莞渝你知道吧？天天往咱们楼跑的那个。我之前听说她在追宋雨深，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朋友：[图片]
朋友：当时我也在场，那梁晨你也知道，嘴巴特别不干净。打脏球搞针对被沈莞渝怼回去了，他就开始骂人，之后又嘴宋雨深。这小姑娘猛啊，直接一拳上去了。
朋友：我们这一圈体育生还想去拉架呢，谁知道这小姑娘这么有实力，两边都没讨好，不过我看着梁晨伤的更重点。[捂脸]
宋雨深蹙眉，桃花眼眯起，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放大了图片。
应该是两人干完架了，沈莞渝眼睛有点红，面无表情地蹲坐在一堆女生边上，露出的侧脸有一块擦伤，往外渗着血。
啧。
“梁晨还没出学校吧？”宋雨深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自习课才上课不超过十分钟。
“没这么快，”贺子豪抓了把头发，道:“我进来前还看见他在他班主任办公室挨骂。”
宋雨深点头，从桌兜里掏出手机扔进校服口袋，站起身：“老班来了，就说我去医务室了。”
“等会，你干什么去？”
“看看梁晨伤的怎么样。”
高三教学楼共五层。
一班在最顶楼，一层楼五个班，按班次往楼下推。
而三楼的楼梯间处，监控坏了，学校找的维修人员还没有来。
梁晨挨完班主任的骂，收拾完东西准备滚回家玩两天，刚走进楼梯间，便发现一个高瘦的人影倚着窗口，垂在身侧的指尖夹着烟。
烟头猩红。
窗边吹起一阵风，吹乱了对方额前的头发，露出总被人议论的眉眼。
他应该是在笑的。弯着眼，可这笑意不达眼底。
“好久不见，梁晨。”
梁晨的右腿像是被栓在了原地，怎么也抬不起来。
梁晨想起来初中，这人也是这样，穿着干净的校服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一拳抡在自己身上。
“我哥哥吗？”正值初三的宋雨深嘴里叼着烟，笑得放肆，与平日沉默内敛的人判若两人，“想知道的话，你下去问他。”
思绪流转，眨眼间，宋雨深已经挨到身侧，抬起那只夹着烟的左手，灼热的烫意逐渐逼近，在颧骨前一公分停住。
疯子。
“别怕啊。”宋雨深弹了弹烟，烟灰带着火星落在梁晨的颈侧。
这点微弱的灼烧感让梁晨打了个哆嗦，嘴唇微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雨深只是站着，就让他觉得，自己要是说错了什么，就会像对方手上的烟头一样，慢慢熄灭。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宋雨深转身离去，只留下这一句话，砸在梁晨身上。
******
沈莞渝又试着发了几条消息，没收到回应，有点遗憾。
不过进度条好像往前推了至少10%？
沈莞渝每天都在心里计算，自己追宋雨深之间的进度，从一开始的10%，到现在将近60%。
冰山也会慢慢消融的，那她就做久等山脚的鱼，尝试着靠近未融的冰块，一点又一点。
“叮”。
宋雨深：刚下课，晚点回。
沈莞渝：！
做梦吧。
沈莞渝一头砸在床垫上，短暂的眩晕感让自己意识到这是真实的世界。
为什么进度条又上升了？？
沈莞渝把手机调成静音，刻意等了会才解锁，等到了几条属于置顶的人的回复。
宋雨深很简洁的回复了两条她前面的话，还附加了一句关于自己的。
宋雨深：刚到家，有消息等会再说。
沈莞渝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了又输入，最后回了一个表情包。
魚：[行你爸我知道了]ps：龙图脸
发完才意识到不对，这表情包是和周茗她们闹着玩用的，连忙长按想撤回，可人在慌张的时候手脚总是不听使唤，点到了删除。
“……”毁灭吧。
好在宋雨深并没有多关注这条有点“崩人设”的表情包。小沈同学在这一天足足和宋雨深聊了有半个小时这么久，虽然这半小时有二十八分钟是在讲题。
宋雨深刚开始还发的文字，不过应该是语音输入。可由于沈莞渝发了两道竞赛题，要输入的东西太多了，改成了语音。
他讲题的时候话也很少，挑最简洁的说。饶是沈莞渝这种学习还行的都得听个两遍，才能抓住他省去的那些字眼。
讲完题，沈莞渝有些依依不舍，但找不到话题和宋雨深聊了。
时间不早了，十一点半。高三下晚自习是在十点十五，也该休息了。
于是道了晚安，沈莞渝便丢开已经静音的手机，一个人苦战题海，也没有注意到那条发了又撤回的消息。
“晚安。”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回忆（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