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之主饲养手册》唐浅墨

5、第 5 章

　　叶清洛回到了自己的烂尾楼，随着夜色渐起，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藏在他衣袖中的双双察觉到他疯狂涌动的杀意，麻溜地钻了出来：“主人，今天学校里的妖怪应该是从北方来的魇鬼，有将近五百年的妖力。”

　　魇鬼和一般的妖怪不一样，能够直接影响人类的梦境，甚至使人产生幻觉。沈洺特殊的体质导致他很容易受到超自然能力的影响，今天的事恐怕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叶清洛垂眼看向双双，声音冰冷：“赶出青阳，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黑蛇嘶嘶说道：“好的，主人。”

　　叶清洛走进楼栋，猛地抬头，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架空层角落的阴影里。

　　“白泽。”叶清洛双眼瞬间变成湛蓝，语气微凉，“双双，你先回去。”

　　“是，主人。”黑蛇从他袖口中滑出，爬进烂尾楼中。

　　白泽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银边眼镜偶尔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叶清洛，你不是说了，不会扰乱正常人的生活吗？你今天在学校都做了什么？”

　　叶清洛冷笑道：“我做什么了？我没在学校里直接动手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你想怎么动手？你如今一不能冲破禁制，二没有灵器在手边，就凭你这幅人类躯壳，打得过谁？”

　　叶清洛咬紧后槽牙，怒道：“我现在就去取含光和紫辰，你有本事站在这里等我，看谁打得过谁。”

　　白泽冷声说道：“行了，我不是来打架的。你若真想保护他，下次就跟紧点，别像今天一个人跑了，结果把动静闹这么大。”

　　“……我知道。”

　　“你今天惹出这么大麻烦，我不能用法术进行大规模干预，学校已经给你记了个大过。”

　　“大过就大过吧，我又不在乎。”

　　白泽说道：“再记两次大过你就会被开除，若想继续在学校待着，就把你那臭脾气收敛点。”

　　“……我知道了。”

　　白泽见他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嘲讽道：“叶清洛，你好歹是上古时期诞生的大妖，今天居然哭鼻子了？你是三岁小孩吗？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要是让你那些手下败将知道了，怕是要笑死你。”

　　叶清洛额上青筋暴起，好好一个白泽，怎么就长了张嘴巴。

　　“我，说，我，知，道，了——滚！”

　　……

　　过了两天，沈洺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他换了药之后，就把绷带换成了创口贴，也不怎么影响活动。

　　这两天叶清洛总是神出鬼没的，天天都能在学校看见他，却很少来上课。

　　一直到上午的课全部上完，沈洺都没看到叶清洛出现，今天最后一节课是有机化学的实验课，他沉默地收好书本，往实验室大楼走去。

　　沈洺换上白大褂，进了化学实验室，发现消失大半天的叶清洛竟然出现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还是穿着他的雪白衬衫和暖黄背心，正埋着头趴在实验台上。

　　沈洺环顾一圈，发现所有的实验台都坐满了人，就算有几个稍微熟悉的同学，也都找好了搭档，甚至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沈洺的视线。

　　看来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传出了一些流言。

　　沈洺只好走到最后一排，坐到了叶清洛身旁，叶清洛肩膀一动，没有抬头。

　　良久，叶清洛才闷声说道：“我不会做实验，你别坐我旁边。”

　　沈洺面无表情：“我教你。”

　　叶清洛抬起头，瞪着他道：“我不学！”

　　沈洺没有再说话，只是取来了防护眼镜和乳胶手套，递给了他：“戴上。”

　　叶清洛露出一颗虎牙，抬高下巴傲然笑道：“呵，愚蠢的人类，这实验室里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到我一分一毫。”

　　沈洺一语不发地帮他戴上防护眼镜和手套，然后给自己也戴上了防护用具。

　　叶清洛僵坐在椅子上，伸手扶了扶透明的防护眼镜，似乎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取下来。

　　这时，化学老师推门走了进来，将今天的实验内容讲解演示了一遍，就让同学们开始自己动手做实验。

　　沈洺发现叶清洛不仅仅是不会做实验，他连基本的化学试剂都分不清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青阳学院的化学系的。

　　而且就这水平，居然也能进什么英才培养计划？英才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已经这么低了吗？

　　沈洺不敢让他来操作，只能自己把实验内容都包揽下来，让叶清洛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看着。

　　叶清洛哪里坐得住，趁着沈洺专心观察实验，一会儿碰碰这个，一会儿闻闻那个，几乎要把鼻子伸到烧杯里面去。

　　沈洺眼角余光看到他离烧杯越凑越近，忙喊道：“小心，那是浓硫酸！”

　　叶清洛突然听到沈洺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把烧杯中的试剂碰翻。

　　化学试剂瞬间泼出，叶清洛脸凑得太近，几滴浓硫酸溅到了他暴露在外的肌肤上。

　　沈洺立马停下手中的实验，站起身大声道：“老师，有浓硫酸泼溅到叶清洛脸上，我带他去冲洗一下。”

　　化学老师吃了一惊，忙说：“快去快去，冲洗完之后记得送去校医检查。”

　　沈洺冷着脸点点头，拉着晕头晕脑的叶清洛就往教室外的洗手台跑，打开水龙头，把他的脸按到水流下冲洗。

　　冰凉的水流瞬间打在叶清洛的脸上，又顺着他的衣襟流进了脖子里，他挣扎着喊道：“干嘛干嘛！我没事！”

　　沈洺不理他，用手把他的脑袋牢牢按在水龙头下。

　　挣扎之中，叶清洛被冷水呛得直咳，用力挥开沈洺的手，把头抬了起来：“说了我没事，几滴硫酸伤不了我。”

　　沈洺看着他，只见叶清洛白皙的脸上挂满水珠，肌肤平滑细腻，竟没有一丝被灼伤的痕迹。

　　“真的没事？”沈洺忍不住伸手按了按他刚才溅上硫酸的脸颊，只觉入手柔软，仿佛自己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

　　叶清洛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向后跳了一步躲开他的触碰，低声嘟囔道：“真的真的，你别管我了。”

　　叶清洛的上衣被水打湿，单薄的白衬衫贴在少年身上，勾勒出一截纤瘦有力的腰肢。

　　三月的微风还带着凉意，叶清洛甩甩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衣服都湿透了，先回去了。”

　　沈洺回过神，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说道：“我送你回去。”

　　叶清洛轻哼一声：“你又没有车，怎么送我？”

　　沈洺拉着他往实验楼外走去，认真回道：“我有车。”

　　沈洺带着叶清洛走到学院的停车场，停在了最后一排自行车前，他拿出钥匙弯腰开锁，拍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吧，送你回去。”

　　叶清洛皱皱鼻子，不屑地瞥了自行车一眼，还是坐到了他身后。

　　沈洺把车缓缓骑到学院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把自己的黑色外套脱下，罩在了后座的叶清洛身上，然后才踩下脚蹬，向着学院外面骑去。

　　叶清洛嫌弃地轻哼一声：“我才不要，我不冷。”

　　沈洺面无表情，没有管他。

　　“你家住在哪里？”沈洺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叶清洛闷声回道：“沿着这个下坡往南走，不用转弯，就到了。”

　　沈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自行车顺着平缓的下坡滑去，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

　　不知不觉，暮色渐起，夕阳将天边云彩映成一片橙红，为他们蒙上一层带着光晕的暖色。两人的身影在身后长长拖出，随着光线变化不断交叠又分开。

　　沈洺很快骑完了下坡，一路向南，最后停在了一栋烂尾楼前。

　　城南郊区要比城中偏僻荒凉许多，这一片全是多年前留下的烂尾楼，鲜有人迹，更别说还有人住在附近。

　　明明天色还没全部暗下来，这栋楼却仿佛被笼罩在一团浓重的黑雾之中，沈洺看着眼前阴森可怖的烂尾楼，皱眉问道：“你真的住在这里？”

　　叶清洛从自行车后座跳了下来，闻言挑了挑眉：“对啊，这里阴气重，适合居住。”

　　沈洺沉默了一会儿，感觉自己似乎和叶清洛有着巨大的代沟，根本无法互相理解。

　　但他本来就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衣服你先穿着，明天再还给我。”

　　说完，沈洺骑上自行车，迎着夕阳离开了。

　　沈洺回到家里，打开卧室门，早已等在门口的哮天立刻站了起来，尾巴摇得飞起，两支前腿扒拉到沈洺胸前，恨不得跳到他身上去。

　　“哮天，你来啦？”沈洺脸上神情如同冰雪消融，眼中带着笑意，蹲下来揉了揉狗子毛茸茸的头顶。

　　“嘤。”哮天舒服得歪起头，整个狗躺倒在地上，露出粉嫩嫩的肚皮。

　　一只傻乎乎的哈士奇躺在地上扭来扭去撒娇的模样，又可爱又可笑，沈洺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来了多久了？今天送同学回家，回来得有些晚了，是不是等急了？”沈洺轻声说道。

　　此时的哮天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摇头晃脑地往沈洺怀里蹭，用尽浑身力气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好了好了，知道了。”沈洺笑着摸了摸他的肚子，哮天立刻翻身坐起，亲热地舔着沈洺的脸。

　　“明天晚上我有社团活动，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你不用过来找我了。”

　　“嘤！”

　　第二天清晨，沈洺走进教室里，就看到昨天借给叶清洛的外套已经整整齐齐摆在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不过叶清洛似乎懒得清洗，衣服上还带着属于少年的淡淡冷香。

　　沈洺抬眼看向教室后面，果然发现叶清洛正趴在最后一排睡觉，而且脖子上还挂了一副耳机，明显是不想别人来打扰。

　　沈洺摇摇头，也没有过去搭话，将外套收好，坐了下来。

　　一整天的课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人又回到了之前互不相识的状态，谁都没有主动搭话。

　　最后一节课结束，沈洺站起身来收拾课本，发现叶清洛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抿了抿唇，走出教学楼，来到了学院的剑道馆中。

　　沈洺是青阳学院剑道部的成员，每周二、周四晚上都要参加剑道部的社团活动。他家里本身是开剑术馆的，他从小就修习沈家家传的古剑术，不过现在古剑术已经式微，学院里只有剑道社团，受朋友所托，沈洺还是加入了剑道部。

　　沈洺脱下鞋子，去更衣室换上靛蓝色的剑道服，提着竹剑赤脚走进了场馆。

　　一进场地，沈洺就发现叶清洛竟然也出现在这里，没个正形地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不知在干什么。

　　叶清洛还是一如既往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周围穿着整齐的剑道部成员之中，极为扎眼。

　　剑道部的部长楚枫走到沈洺身旁，感叹道：“今年的小朋友都很有个性嘛，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居然敢穿着衬衫运动鞋就进来了。”

　　沈洺看了一眼盘腿坐在角落里的叶清洛，问道：“你不是最重视剑道礼仪吗？不去管他？”

　　楚枫不在乎地笑笑：“不用，自然有其他学长去管教他。”

　　楚枫与沈洺家里长辈是世交，都精修剑术一道，他虽然比沈洺大了两岁，私下里比试，却从没在他手下赢过一场，因此对这个弟弟还是极为敬佩的。

　　两人说话间，场地中已经有几个剑道部成员发现了叶清洛，互相对视一眼，围了过去。

　　叶清洛正听着磁带机里的音乐，坐在角落里出神，突然发现四周光线一暗，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已经把他团团围住。

　　“学弟，咱们剑道部对衣着是有要求的，每个人必须穿剑道服训练，你赶快把衣服换了，不要坏了规矩。”

　　叶清洛微微抬起眼，用清冷的眸光瞟了他们一眼，又百无聊赖地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说话的剑道部成员司越浓眉一皱，心里有些恼怒：“我在跟你说话，有你这么无视学长的吗？”

　　叶清洛缓缓将耳机摘下，挑眉轻笑，磨了磨唇边的两颗虎牙：“你算老几？也敢做我的学长？”

　　“你！”司越眼中闪过怒火，捏紧拳头上前一步，高高抬脚，就要把他踹翻在地。

　　叶清洛冷笑一声，司越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瞬间失去了重心，眼前一花，“砰”的一声，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越哥！”围在一旁的剑道部成员都大声惊呼，叶清洛身前几个男生面色一黑，举起拳头就朝叶清洛脸上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