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相念》慢日落

15、去竞赛班

　　开学第一天事情太多，乱七八糟的令人毫无头绪。温嘉淇拖到第二天才去找杨帆。
　　早读的铃一响，睡了一节课的谷恬抬起身子，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你还有水吗，七七，我要去接水，帮你接吗。”
　　“我的也没了。”温嘉淇晃了晃水杯，从抽屉里抽出水卡，“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自己拿不了。”
　　“嗯，也行。”
　　“唉，好困啊，受不了了！怎么才开学第二天啊！”谷恬揉着脖颈哀嚎着。
　　温嘉淇在一旁附和。
　　这几天刚开学，学习强度猛然加大，确实是有些不适应。
　　四中的教室里不配备饮水机，需要拿着卡怼到机器上才出水。
　　接完水温嘉淇将水卡和水杯一股脑地塞给谷恬：“帮我拿回教室吧，我得去找趟老羊。”
　　“行。你去吧。”

　　*
　　杨帆手里拿着上学期的成绩单，看了半天，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昨天我说的那个竞赛班，你觉得怎么样，有想法吗？”
　　“我觉得挺好的。”
　　“其实，老师说实话阿，比起按照正常的程序参加高考，你更加适合冲击竞赛，提前保送。理科嘛，医科大学，物理研究之类的专业都是可以保送的。”
　　温嘉淇点了点头。
　　杨帆继续说：“你的语文算是瘸腿科目，而且语文不好提分。你理科思维强，做题也快。”
　　“我知道了，老师，竞赛班我报名。我回家跟我爸妈说一声。”
　　“好，这学期竞赛班晚自习一二节和周六上课。你记得调整一下时间。别有冲突。”
　　“那个…老师，咱们班除了我还有别人报名吗？”温嘉淇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周辞理科那么好，他报名了吗?”
　　杨帆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翟潇闻报了，周辞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走竞赛这条路。我想他不管是高考亦或是竞赛，都不会差。”
　　是啊，周辞那人，天之骄子。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干什么会差呢。
　　温嘉淇心底有些失落。但是哪怕自己再喜欢周辞，也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不是吗，努力站在顶峰望向远处才是硬道理。
　　和杨帆说话有些久了，回到教室，已经上课五分钟了，是李玥的课。
　　温嘉淇站在门口踌躇了下，深吸了一口气，曲起手指敲了敲教室的门：“报告 。”
　　李玥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进来。问道：“去哪了？”
　　“老师，我去班主任办公室了。”
　　“行，快回座位吧。”
　　温嘉淇从抽屉里翻出语文书摊在桌上，谷恬暗戳戳地用书挡着脸凑了过来，和温嘉淇低语：“老羊找你什么事，去他办公室呆着么久。”
　　温嘉淇看李玥并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抿了抿唇，压低嗓音道：“商量走竞赛来着。”
　　“什么！你要去竞赛班？以后不能跟我一起玩了呗！”谷恬伤感着。
　　谷恬的声音有些大，引得李玥往这边看。
　　“怎么会呢，只有晚自习和周末上课。”温嘉淇转了转笔。
　　“嗯嗯，其实我也感觉你适合走竞赛，理科拉别人一大圈！”
　　听了这话，温嘉淇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几天学校检修线路，通校生可以选择不上晚自习。
　　天暗了一些，云层缓缓地往一处聚集,揉成一团儿。天边那一块块火烧云，层次分明，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深。
　　火烧云红的肆意、张扬。似乎迸发了全部的力量，要将这世间的尘嚣洗涤。
　　难得傅莹和温志东今晚都有空，在家做好了饭，让姐弟俩回家吃饭。
　　转动钥匙打开房门，温嘉淇和温嘉毓在门前换鞋的空档，傅莹端着水果从厨房走了出来。
　　“回来啦，饭马上就做好了，你们俩先吃点水果，今天我买的耙耙柑可甜了！”
　　“来了，妈。”
　　温嘉毓换完鞋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去了。
　　“嘿，这臭小子，哪有一进家门就往卧室藏的。”傅莹蹙了蹙眉，有些不满。
　　耙耙柑的皮很蓬松，撕开一个口子，果肉就轻而易举的被剥离出来了，温嘉淇仔细的撕着脉络白丝。
　　耙耙柑相对于难剥的水果，简直是来报恩的。
　　抬手将剥好的耙耙柑分给傅莹一瓣：“妈，我报名了学校组织的竞赛班。”
　　傅莹愣了一下：“竞赛班呀，挺好的。爸爸妈妈支持你。”
　　“嗯，好。”
　　傅莹和温志东对于女儿的选择一向尊重，从不干涉。有时看着女儿那么有主见，心里总觉得对女儿亏欠太多。
　　“吱呀——”一声，温志东抬脚踢开厨房的门，快速移动着小碎步将烫手的热汤放到了桌上，接着将手指贴到了耳垂上降温。
　　看着有些滑稽。
　　“七七，快洗洗手，吃饭了，尝尝今天爸爸煲的鸡汤。”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细碎的月光照进了客厅，与明亮的灯光和交谈声混在一起，看不真切。
　　灯火阑珊处，人间烟火气。

　　温嘉淇忙的脚不沾地，竞赛班的学习压力比重点班还大。一个班三四十个人，基本全是重点班里选出来的，只有几个是普通班的，但也都是佼佼者。
　　参加竞赛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放弃高考，选择另一条考学道路，如果被保送那么就可以少过半年高三的苦逼日子。
　　竞赛考试时间在高三年前的一月份。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温嘉淇不敢松懈，每天都浸泡在题海里，竞赛班和重点班两头跑，很少去想周辞，跟他的交集也越来越少。
　　他和她就像两条平行线，无尽延伸，却永远不会相交。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温嘉淇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感觉在竞赛班里就像唐僧进了盘丝洞一样，脑力和体力被双重榨干了。
　　竞赛班男生多，哪怕才是初春，春寒料峭。教室里仍然有股臭袜子味，到了夏天日子还怎么过。
　　没有人和温嘉淇聊天解闷，可能学理科的比较沉默寡言吧。只有前桌偶尔跟她交流几句，夏雨荷很文静，在班里不怎么说话,经常一逗就满脸通红。
　　温嘉淇感觉有人在她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她十分不悦的睁开了眼，不出所料，是温嘉毓。
　　“你怎么来了？”被拍醒的温嘉淇皱了皱鼻子，有点不悦。
　　“我作为你的好弟弟，来看看你还不成吗。”温嘉毓撩了撩头发。
　　竞赛班的崔老师被围坐在讲台上讲题，没有发现班里来了个外来物种。
　　“走走走，出去说！”温嘉淇朝讲台上抬了抬下巴。
　　温嘉毓脚下打了个弯儿就从教室后门窜了出去。
　　“哎呦我去！我刚刚都没看见那尊大佛。吓死我了！”温嘉毓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
　　崔老师办事雷厉风行，对于不听话的学生治起来很有一套，温嘉毓也曾饱受荼毒。
　　温嘉淇趴在栏杆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感觉头脑清醒了好多。
　　“谭茗心呢？”温嘉淇歪歪脑袋，“怎么最近没看见她。”
　　虽然温嘉淇和谭茗心交集不多，但是感觉跟她很合眼缘。
　　“她请假了，好像家里有事。”温嘉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温嘉淇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温嘉毓这种混不吝的人也有了软肋。
　　……

　　*
　　“呵，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好，我们把你闺女养了这么多年，你一回来就要让你带走吗！”李玉泼妇骂街似的朝赵芙喊着。
　　谭天赐站在李玉的旁边，愤恨地盯着赵芙。
　　赵芙是谭茗心的生母，跟谭咏离婚后，没有得到女儿的抚养权。一咬牙就去了国外打拼，恰逢贵人相助，也算是做出了点名堂。回国看望女儿，却不想女儿被谭咏这样对待，非打即骂，跟养一个宠物有什么区别！！
　　赵芙接谭茗心出去玩时，无意间发现女儿身上到处是青紫的痕迹，有的是被打出来的，还有被掐出来的，看的人触目惊心。
　　赵芙怒火冲天，于是当即就杀了过去。
　　赵芙不吃李玉胡搅蛮缠的这一套。
　　“你们怎么对的谭茗心，你们敢发誓吗，断子绝孙！敢吗！”
　　“我呸！你们两口子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当初怎么好意思跟我抢抚养权，我这好好的闺女是让你来糟蹋的吗？！”
　　“谭咏，你给我睁开两个眼珠子好好瞧瞧！你对你这儿子跟个宝贝疙瘩一样，谭茗心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子吗！”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谭咏你要是不给我变更抚养权，我就去你们俩的单位闹，让大家伙都知道你们是什么品种的畜生！”赵芙狠狠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震了一震。
　　“不管对谭茗心怎么样，她也是我们养大的，你跑国外去了，现在回来站着说话不腰疼！”李玉狡辩着。
　　“是，我以为你们对我女儿有多好呢！我赵芙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继续和你争抚养权！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见到我女儿的机会了！”
　　赵芙对着两人骂了一派，顿时感觉心里舒畅了不少。
　　谭咏倚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着就像个窝囊废。男人的心里都有劣根，更何况是谭咏这种好赌懒做的。
　　看着前妻如今这么光鲜亮丽，心底有些忿忿不平。至于谭茗心那个拖油瓶谁爱要谁要，把她养那么大，总得收点抚养费吧。
　　“行，我看你现在混的风生水起，也不差钱，都能接谭茗心去美国了。那你把这些年我给谭茗心花的钱给我，我就同意跟你去变更抚养权。”谭咏一脸的贪婪。
　　赵芙看到那副嘴脸就感到恶心反胃，想都没想，打开挎包的搭扣，抽出一叠现金，拍在玻璃茶几上。
　　捆现金的带子有些松垮，一甩就甩开了，一时间钱飞的到处都是。
　　“行，钱我也给了，我会带谭茗心去办退学手续，从今天起，她就不住这了。”
　　赵芙说完，走到客厅转角处去敲房门：“闺女，妈妈进来了。”
　　房间里传来回应声。
　　赵芙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谭茗心坐在床上，其实刚刚外面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老房子根本不隔音。
　　李玉打骂自己，谭咏不过问时，她想她的妈妈呢，怎么不回来接我。
　　现在，心里原本对赵芙的埋怨也烟消云散了，终于有人给她撑腰了！
　　不过，她好像要跟赵芙去美国了，要转学了。
　　和温嘉毓要分开了吗。
　　他们马上就要隔着一个大西洋了，也许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吧。
　　“茗心，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妈带你走，咱们永远不回来了。”赵芙有些哽咽，眼眶泛着红。
　　“等办好签证，就跟妈妈去美国，以后就在美国生活，在美国上大学。妈妈把亏欠你的都补偿给你。”
　　“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赵芙小声抽泣起来，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花。
　　“明天妈妈陪你去学校，咱们把退学手续办了，妈妈给你联系美国那边的学校。”
　　谭茗心迟疑了半晌。
　　“怎么了。”赵芙给女儿拢了拢垂在耳边的碎发，“可以吗。”
　　“好。”
　　等谭茗心收拾好了东西，赵芙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女儿径直走出了谭家，看也没看谭咏和李玉一眼。
　　“哼，可真是攀上枝头当凤凰了！”李玉朝着门口啐了一口，阴阳怪气道。

　　办公室还开着空调，吹着暖风。
　　空调的声音跟说话声混合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谭茗心站在赵芙身侧，盯着办公桌上的绿植发呆。
　　“嗯，对，王老师情况就是这样的，等孩子的签证下来，我就带她回美国了。”
　　“所以说这个退学手续要尽快办好。”
　　“好的，茗心妈妈，这个你放心就好。”王志胜从办公桌上翻出几张表格，“把这个表填好，然后再去学校那边签个字盖个章就好了，主要是走个程序。”
　　“行，王老师您费心了。”赵芙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不费心的，这孩子学习好还省心，这一走，我这心里还感觉舍不得呢。”王志胜捧着纸杯和蔼的笑着。
　　谭茗心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茬。
　　赵芙从办公室的红木沙发上站起身，向王志胜颔了颔首：“行，王老师，那我先带孩子回家了。”
　　“妈妈，我今天想在学校呆一天。”谭茗心打断了两人的寒暄，“收拾收拾我的东西。”
　　王志胜了然的点点头：“对呀，趁这个机会再跟同学们告个别！”
　　“好的，老师。”
　　谭茗心主要是想去找温嘉毓跟他说清楚，至于班里的同学，跟他们的交集不深，没有好朋友，还不至于跟他们去解释转学的事。
　　谭茗心站在8班门口，一时间有些犹豫不觉，真的要那么狠心吗，明明自己也那么喜欢温嘉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会一定要心狠一点，谭茗心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宁愿让温嘉毓在心里怨恨她，也不想让温嘉毓把她放在心上念念不忘。
　　谭茗心正犹豫着，感觉有人拽了拽她的马尾辫，力道不重。
　　谭茗心眼皮一跳。
　　“哟呵，来找我啊。是不是想我了？”温嘉毓眉宇间满是柔情。
　　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谭茗心晃了下神。
　　“温嘉毓，我……”
　　“嗯，你怎么了。”
　　“我要转学了，跟我妈妈去美国。我们分手吧，我早就不想跟你谈了。”
　　温嘉毓不在意地笑了笑，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跟我开玩笑呢你，你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温嘉毓你知道吗，跟你谈恋爱真的很没意思。”谭茗心攥了攥手，心像是被小刀千刀万剐了一般。
　　温嘉毓听出来谭茗心不是在开玩笑，惊愕了一瞬，一种被背叛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眼眶被激地有些发红。
　　温嘉毓紧紧抓住谭茗心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教室对面的储物间里，哐当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储物间很小，铲子和扫帚摆放的横七竖八，落脚的地儿都少。谭茗心被少年的手臂圈在墙壁和橱子之间，空间逼仄，气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温嘉毓很生气，有几分戾气，与昔日那个阳光温和的少年判若两人。
　　“你再把刚才的话好好说一遍，别说气话。”温嘉毓死死盯着少女的脸庞，想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谭茗心定了定神，开口讽刺道：“怎么，你要打我了吗？温嘉毓，别倒贴了，没用的。”
　　温嘉毓放在墙壁两侧的手握的紧紧的，连关节都泛着浅淡的白色。
　　温嘉毓第一次明白，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的迷茫无力，他感觉自己的捧着一颗热切真挚的心去给喜欢的女孩看，却被她置之不顾，放在尘埃里，用脚踩踏。
　　“谭茗心，你玩我呢，你他妈真行！!”
　　“你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了。”温嘉毓放下垂在墙壁上的手，将碍事的铲子踢到了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谭茗心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她不敢抬头，怕被泛红的眼圈被看见，垂着头快步走出了储物间，几乎是落荒而逃。
　　冷风把门吹上的一瞬间，她像是被人捕捉上岸的鱼，即将毙命，喘不上气。
　　转过走廊的瞬间，谭茗心再也忍不住了，任由泪水糊了满面。

　　赵芙特意找了朋友帮忙准备签证审批材料，美国的签证很快办了下来。
　　谭茗心每天就在家里跟着外教老师学学英语，熟悉熟悉口头用语。签证办好后，就很快去了美国。
　　在那之后，谭茗心这三个字几乎成了温嘉毓的雷区，哪怕是他的好哥们，也提不得。只知道温嘉毓貌似是被人甩了，心情不佳。
　　就连温嘉淇也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分手。
　　看温嘉毓那么颓然，也没过问，只当是因为谭茗心转学走了才迫不得已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