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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强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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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冬天还未结束前,容山山脚下有一个镇子,经年的天灾人祸,镇子里的百姓都走的差不多了。强盗山匪们一来,这里就成了贼窝子。
铁匠打的是刀枪剑戟,药店里买的不是杀人毒药,就是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宽肩厚背的络腮胡汉子来往于大街上,稍微点摩擦,都要见血才能终止。
久而久之,镇子名声在外,更没人敢从此路过。只有那些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偶然走进镇子歇脚,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倒霉蛋,永远长眠在镇子某个不见光处。
这一日,镇上又来一伙人,是朝廷的官差,显然是在护送什么,中间的马车素朴却异常宽大,居然由八匹马拉着,车辙压过泥地,竟陷下去不少。
街道两边的人都没说话,只是在看见车辙痕迹后眼睛一亮。这么深,车里一定有重物!
众人再抬起眼儿,悄然打量着人。领头的将军骑马缓行,目光如炬,冰冷肃杀,似是不好惹,需得从长谋划。
不多时,机会来了。
将军瞧一眼天色,微微抬手,示意身后队伍停下,自个翻身下马。客栈门前小二见状,立刻迎上去,笑着说道:“大人,可是要住店?”
他没有回答,而是往后看去,平静说道:“我这辆马车要停在院子里,我能看见的地方。”
小二点头哈腰,把汗巾往肩上一撂,笑道:“得令!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为你办妥!”
可在转身的空档,他却对路边一个乞儿递了个眼色。
乞儿靠着墙,似乎无动于衷。然而等人都进客栈后,他马上捡起破碗钻入人群中。
客栈里尽是激烈的怒骂大笑声,猜拳饮酒,拍桌子摔板凳,好不热闹。计无伤冷眼看着这一切,对身后副将池克低声说道:“传下去,不要吃喝这镇上的任何东西,睡觉时留点神,别睡太死。”
池克稍稍点头,马上将命令传下去。
掌柜同小二一起过来,笑得十分殷勤,说:“小地物虽不全,但酒特别有味,尊客要不要尝尝?”
计无伤丢去一个钱袋,只顾前去:“不用了,给我们备好房间便是!”
接银子哪有不快的,掌柜一伸手,钱袋就落入掌心。他掂了掂,笑得越发谄媚,一把推开碍事的小二,自己跑到前面去引路:“尊客放心,咱们这儿的房间都是一等一的上房,被褥换洗过,一直用香熏着。地板桌上,干净得连粒儿灰都不见......”
待到将人引进屋,掌柜又开始炫耀他的桌椅板凳。计无伤视若无睹,一路走到窗边,推窗一看。楼下小二正赶着马车步入院中。他这才暗暗松一口气,转身盯着掌柜,毫不留情道:“你可以走了!”
掌柜话未说尽,几步上前,正要再补个结尾。结果一看计无伤脸色,顿时什么话都没有了,讪讪说道:“那,那尊客好好休息,小的退下了。”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计无声继续盯着院里的马车。
早在入镇时,他就看出,这里并不适合留宿。可不住这里,就只能住郊外。冬日天寒地冻,没个屋子遮蔽风寒,饶是铜筋铁骨,也要冻死过去。
他别无选择,只能暂留于此。
天黑后,镇子上所有人都得令:新来的货被项老大定下了,旁人不许惦记!
项老大是谁,当年蒙山强盗把朝廷的剿匪军打得落荒而逃,他便是蒙山强盗的大当家——项禄。
后西夷人过来,他没打过,就率领残存的蒙山强盗躲到容山,并霸占山下小镇,专做杀人劫财的勾当。
盛世里,没有哪个强盗敢劫官府的东西。可如今是乱世,朝廷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能管到容山一伙匪徒。
即便是朝廷的东西,项禄也照抢不误。
天空拉上帘,各家熄了灯。客栈一楼还剩些醉酒熟睡的酒客,呼呼打着鼻鼾。没过多久,黑黢黢的夜色里涌出一波无声无息的快刀客,帐台前的掌柜早已恭候多时,立刻提一盏油与小二迎上去。
万籁无声,两边人谁也没说话,掌柜指指二楼,小二领另一波人去往后院。兴许是他们进来时带了冷风,趴桌上的醉客鼾声一停,缩了缩身子,继续睡去了。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寂静,让二楼的人瞬间警惕起来。计无伤按住腰间重剑,谨慎万分来到门后备着。
片刻后,外响起“咚咚”敲门声。计无伤故意瓮声瓮气道:“谁呀!”
门外掌柜领着一帮持刀强盗,腆着一张脸,好声问:“尊客,夜寒,我给你送壶热酒暖暖身子。”
计无伤悄然卸下门栓,又道:“进来吧,门没锁。”
“吱呀”一声,掌柜提灯推开房门,正要走进,忽而一把寒剑拍在肩上。计无伤盯着他身后那群强盗,故作好声问:“掌柜的,你这是嫌我一人喝酒无聊,特意给我找几个伴吗?”
早在剑拍下来的时候,掌柜就身子一颤,两腿抖得跟什么似的,听人这么一说,赶紧附和:“是是是!尊客猜得准!”
对方先拔剑,那群强盗不敢轻举妄动,个个满脸横肉,凝目警惕地看着屋里的将军。只等他稍微松懈,立刻就要发难。
计无伤知道他们意图,便在掌柜说完后,故意卖个破绽,看向掌柜:“可惜我屋子小,只怕住不下——”
话还没说完,打头强盗就拔出快刀,“嘿呀”一声,照面劈下。计无伤顺势拉过掌柜,把剑往前一送。刹那间,刀落掌柜天灵盖,剑入强盗心窝口,两人一齐毙命。
其他强盗瞧见这阵仗,也不再犹豫,马上掏出自己的武器,和计无伤打起来。这动静不可谓不算吵闹,叮呤咣啷,几招的功夫,楼上楼下都被吵醒了。
醉酒的客人把桌子锤得咚咚响,眯着睡眼大骂:“楼上的!半夜不睡觉,找死呢!”
官兵们都冲出房间,跑来对敌。他们一早得了信,今夜都是相互警戒,和衣而睡。
没过多久,屋子里的声音消歇。计无伤来不及收剑,转身跑向窗边,神色顷刻黑下来。
停在院里的马车不见了。
客栈外面聚着更多的强盗,明晃晃的火把从街头延续到街尾,如一条火龙把长街照得透亮。但火光下的人不是面目和善的百姓,而是凶神恶煞的强盗们。
“咚——”客栈里飞出一颗人头,摔在强盗们面前。人群哗然,神色更狠。计无伤率领官兵们大步跨出客栈,来到煌煌火光中,垂目睥睨众强盗,沉声一字一句问道:“我们的马车在哪儿!”
领头的强盗乃是蒙山三当家,此刻冷笑一声,举刀高呼:“想知道?下去问阎王爷吧!兄弟们,亮刀子!”
一声令下,长街沸腾如一锅滚粥,厮杀震天。
另一边,小二赶着马车,与强盗们来到镇上最大的宅院。这所宅子原属于一个富商。
那个富商为避战火,特意在乡下修了这住宅。可才搬来三日,强盗就来了。可怜他一家三十二口,床都没铺完呢,就成了强盗们的刀下亡魂。豪宅大院,万贯家财,都作了仇人的嫁衣。
今夜,院子里架着篝火,一帮强盗借着火光,一边摸着胡须,一边打量着院中间的马车。首先是强盗里的二当家伸出五根手指,十分肯定道:“要我看,里面至少有这个数!”
“五箱?”人群里的四当家道,随即不屑一笑,“看起来是那个数,要是铜板就划不着了!”
当初来容山的路上,大伙费劲巴拉抢完一队商客,损失了十几个兄弟,结果只捞到一箱铜板,算下来,也就一百多两银子。
二当家立马不乐意了,一刀拍在马车上,气呼呼道:“这还没开箱呢,四弟你就这么扫兴了!”
四当家挺起粗脖开呛:“这哪是扫兴!二哥你也不想想,要真装的是银子金子,至于这么点官差吗!”
两人一吵,其他强盗们都不敢吭声。五当家辈分最小,只够资格打和,此刻便站出来道:“两位哥哥莫吵,是银子是铜板,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话音刚落,人群之外就响起一道声音:“五弟说得没错,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出来!”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大当家项禄立在檐下,背着双手,一副淡然之态。人群里的火药味儿顿消无踪,两位当家不吵了,都嚷嚷着快把宝贝抬出来。
几个手脚快的强盗立刻跳上马车,把马车里的东西抬出来。
然而马车里的箱子只有一件,还是一口棺材。强盗们瞬间变了脸色,破口大骂。项禄眉目一凝,快步走到棺材前,思索道:“大家别着急,自古以来,有不少富人都喜欢用棺材藏财,再打开看看。”
强盗们一听,又来了动力,相互吆喝着,去找工具来开棺。正当他们忙碌得起劲儿时,一个小喽啰突然闯进来,惊慌失措大喊着:“不好了!不好!大当家,那群官兵打过来了!”
“什么!”项禄提起小喽啰的衣领,厉声道:“我不是派老三去清理了吗!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还打到这里来。”
小喽啰吓得浑身瘫软,如一滩烂泥吊在项禄手上:“小的不敢欺瞒大当家,那群官差确实打过来了!”
说话间,前院已经响起拼杀声。项禄眼色一沉,丢开小喽啰,大喝道:“走!兄弟们!去会会这群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