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写情书》又明枝

19、第 19 章

　　第二天上午，华以安看着副驾驶座位上和师娘通电话的老师，“老师，你真的不去见见阿洛么？”华以安还是无法喊出李洛青的名字，在她的眼中，阿洛就是阿洛。
　　“不去啦，被他发现就不好啦。”李老师看着车窗外，说的轻松，但是华以安看着李老师明显不舍和神情试探地说道，“要不我开车去店里，我们再远远的看一眼。”李老师看向华以安，有些不可置信又惊喜，又是犹豫了好一会说。“好，就远远的看一眼。”
　　华以安将车停在店门口，马路的对面。透过窗户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店里的样子。上午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华以安踏进店门的时候，见店里还没什么人，索性敞开玻璃门。窗外的风“呼”地冲散了店里混杂着的咖啡喝面包的味道。阿洛听见门铃的声响，从后厨出来。
　　“阿洛，我刚要找你呢。你力气大。帮我把一些花花草草搬出去晒晒太阳。”华以安进门就招呼着李洛青干活。阿洛听着华以安的话，眯起了眼睛，从眼缝中打量着华以安。华以安在店找着看起来缺少阳光的绿植，避开李洛青的审视。“快点搬东西吧。”
　　李洛青随手拎起手边的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就出了门，手里捏着烟盒，半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华以安抱着薄荷草出门的时候就看着李洛青在门口神游天外。看着来往车辆，就是不看马路对面。李洛青见华以安出来，“你等下还要送老头子回去？”
　　华以安放下花盆，“啊，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吧。来回奔波对于老人家来说也很折腾。”
　　李洛青看着华以安，一开始只知道和自己父亲在同一个小镇上，没想到竟然还是老头子的学生。“老头子真的要去Z城，诺诺她妈妈打算带着一家子喝西北风么？”
　　华以安听阿洛这样说，直到他应该已经知道昨晚是诈他的了。“那你不还是问我老师昨晚住哪里，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么？”
　　阿洛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跃起。自从上次发现阿洛抽烟后，阿洛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但从来没有在华以安面前抽过，每次都避开她们。华以安昨晚骗阿洛的时候，没想过可以解决阿洛和老师之间的心结。
　　能够纠葛十几年的问题，根本不是一次见面或者谈话可以解决的。这种伤口只能看着它结痂然后脱落。然后留下一辈子的伤痕，以及在雨天的隐隐作痛。
　　只是，如果父亲也低下头，阿洛也不是一定要不死不休的态度。难道事情真的没有一丁点回旋的余地么。抱着一丝丝的期待，华以安给阿洛下了套，试探他对李老师的态度。果不其然，半夜就等到了阿洛问询老师的信息。
　　尼古丁刺激着李青洛的神经，缓缓吐出烟圈。“我们只适合现在这样，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老头子他们才对阿川管的那么严？”
　　华以安没接话。
　　“如果我早点和他们低头，也许阿川就不会……”剩下的话阿洛没说出，但是华以安知道，如果早点低头，阿川就不会死。
　　人生世事无常，因果之间的关系强弱无法界定。
　　华以安不知道该如何开解阿洛的心结，“来的路上说，老师说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好自己。”
　　阿洛吸烟的指顿在半空，微微一瞬，又将烟叼在唇间。“在我这里当传话筒，还不如回去看看你爸妈。”
　　华以安的事情，阿洛知道一部分。也因为这一部分，多少知道点华以安无法谈恋爱的原因。
　　从小到大被规训成功的动物，难以享受自然的快乐。
　　华以安没想到阿洛将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有些烦恼，看着阿洛将自己刚刚搬出来的花盆又提进了店里。“你干嘛，我刚搬出来的。”
　　阿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华以安，“没事找事，你看这个是需要晒太阳的么。倒是看看桌边那几盆绿萝，都快死了，你都不管……”
　　华以安只得跟着阿洛进了店门，回头看着马路对面。不知道老师还能不能看到……
　　华以安打开车门的时候，老师还朝着店门张望着。华以安将阿洛给诺诺准备的草莓蛋糕递给老师。李老师的眼神依旧离不开咖啡店里的身影，华以安再磨蹭也不得不出声提醒，“老师，我们该走了。”
　　李老师依依不舍的拉上安全带。阿洛还是如果真的想要见老师早就见了。现在这样也就是不想见面。昨天的消息发了又撤回，反反复复。
　　阿洛也需要时间去慢慢缝合自己的伤口。
　　华以安将老师送回家，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这个蛋糕是阿洛特地准备的告诉他们。一路上华以安都在纠结要不要说这件事情，一直到回到爸妈家里。华以安很少有这种一声不吭回家的时候。每次华以安要回家都是提前好几天就说，如果爸妈有什么事情的话，方便他们双方都改时间。
　　华以安到家的时候爸妈都不在家，自己在冰箱里打量了一圈，最终还是去超市重新买了些食材回家。中午，华城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华以安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华城看着厨房里面的女儿，惊喜出声。“哎呦，是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华以安还在厨房里面细细地炖着排骨。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知道是爸妈回家。
　　“爸妈，我还在炖排骨，今晚你们试我的手艺。”华以安站在厨房里面，华妈妈看着她额头上还有汗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华以安隐去了她送老师回来的事实，装作撒娇地说，“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作势想上前给华妈妈一个拥抱。
　　谁知华妈妈拧着眉头，有些看不惯华以安这幅少见的样子说，“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做嗲。”华以安只得收住了动作和表情，身形凝滞了一瞬，转身回到了砂锅边，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排骨汤。
　　排骨香气氤氲，华以安听见妈妈问自己上回说的男人怎么样了。华以安已经摘下了围裙，因为刘宝珠女士嫌弃她笨手笨脚在厨房添麻烦。华以安摘着菜，心里想着到底要不要和爸妈说自己已经和楼亦航没有可能了呢。
　　华妈妈催促声太急，华以安还没有在心里打好的草稿就这样被摊开。“没有怎么样，觉得不合适就没联系。”
　　华以安接过刘宝珠飞过来的眼刀，“你才接触多久就说不合适不联系啊。我们给你介绍的你又看不上。你这个孩子一点定性都没有。”
　　华以安默默承受着来自刘女士的批评，没关系，反正等下自己就走了。没想到华妈妈知道女儿之前和自己说的男人已经没有可能，立马让华爸爸给刘姨打电话，让刘桓来家里吃午饭。
　　“妈，你这是干什么？”华以安看着自己父亲已经在给刘姨打电话，隐约声音传来，那边好像是答应了等下过来。华以安只觉得原本以为回来给爸妈好好做顿饭，然后陪他们吃顿饭的计划即将变成一个战场，一片狼藉，两败俱伤。
　　华以安只得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和爸妈讲讲道理。但是自己爸妈眼里原本由看见她回家的惊喜，愉快已经转化为失望。
　　华以安的前半生都被困在这场失望的雨里。
　　“什么干什么？这都是为了你好。做什么都没定性，谈男朋友都随随便便的。我看你那个店也成早别开了，回来给我好好考个编制，当老师多好。”刘宝珠女士的声音伴随着菜刀在刀板上铿锵声，华以安只觉得背后有细密的汗珠爬上来。
　　她试图寻求父亲华城的帮助，“爸！”
　　华城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实在搞不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己和老婆这样为她操心也不领情。这下也板起了脸，“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先别做饭了，好好给家里收拾一下。”
　　华以安实在是不能接受这样冲动的安排，知道自己没有了一个发展对象，立马给安排另一个。听着自己爸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见过一面就应该去结婚。华以安和爸妈争辩了很久，希望他们能够冷静下来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安排实在是太冲动。只是这样的行为让华妈妈更加生气，华以安取下挂钩上的包，打算在刘阿姨带着人来之前赶紧离开。华以安急匆匆地下楼，老式楼道里回荡着华以安的脚步声。
　　下楼迎面撞上带着人来的刘阿姨，一路拉扯着一个看起来瘦瘦的男生。“哟，阿桓啊，你看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华叔叔的女儿，华以安。”
　　刘阿姨身后跟着一个面相白净的男生，带着副厚厚的眼镜，看起来也是十分不情愿。华以安知道自己现在脸上大抵还挂着刚刚的怒气，但是对着外人，还是扯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笑容，“刘姨。”
　　刘姨眼尖，看着以安手里一手拿着车钥匙。“是要出去啊？”
　　华以安想说自己要回市里了。刘姨没给华以安留下说话的间隙，“哎呦，你爸一说你回来了，说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我本身还有个饭局的，都给推掉啦。怎么啦，你现在要回市里啊？”说完将自己身后的男生推上前来，“你说是不是啊，小桓？”
　　华以安看着男生，心里埋怨爸妈冲动，但是人都堵在自己面前，自己不能甩爸妈的面子，也不能打刘姨的脸，以及这个陌生的男生。
　　算了。
　　华以安脸上笑容更胜刚才，几乎是掐着嗓子说，“刚发现没有饮料了，打算下楼买点，刚巧就遇上了。”
　　刘姨脸上露出笑容，“那不是巧了，我们家小桓刚好带了。”说完一手牵着华以安，一手提着刘桓上楼。华以安觉得现在自己像被刘姨带着上门做客的鸡鸭鱼肉。
　　刘姨一看到自己爸妈就说两个孩子有缘分，以安就下楼买个饮料都能碰上。一场饭吃的华以安如鲠在喉。只听得刘姨在说刘桓边边角角都是优点，妈妈不时在桌下踢着自己，让自己多说点话。华以安索性不吃饭了，拿出招呼客人的热情将刘姨哄得心花怒放。走之前催着刘桓加华以安微信。华以安只得作势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好在刚刚将手机关了机。“啊呀，没电了。真是不巧，要不我给你报个号码吧。”
　　这番操作下来，刘姨开开心心领着刘桓走了。
　　华以安作势去车里给手机充电，华妈妈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兴奋地和华以安说。“这个小伙子不错吧，你好好把握，加上微信给人好好聊聊。”
　　华以安原本就没吃上几口饭，之前又和她们大吵了一架，现下是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只想回车上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回去。“知道了。”三个字被她说的有气无力。
　　这样的态度让华妈妈觉得华以安还在和她闹脾气，“你这丫头刚刚不还在饭桌上聊得好好的么，你现在摆这个脸什么意思？”
　　华以安也有了脾气，“好好聊，不是因为你在饭桌下踢我，我不是在按照你的意思做么？”
　　刘宝珠给华以安气了个倒仰，“怎么，这还变成我的不是了。你回来就让我生气。”华城原本在厨房收拾，刚刚听到她们母女一声高过一声争执就赶紧跑了出来。拿出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对华以安说，“以安，妈妈也是为了你好，赶紧给妈妈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为了我好？”华以安想不通，“听说我的发展对象没了，立马给安排下一个，你知道我坐在那里多尴尬么？还要听你们贬低我给那个男生垫脚。”华以安回忆着饭桌上的场景，“我是从H市自己辞职回来的，不是什么待不下去了灰溜溜跑回来的。我从开店开始，无论多苦多累我没和你们说过一句。就是为了在你们面前争口气，我要在你们面前为我自己争口气。”
　　或许是面对无人的时候哭的多了，华以安觉得自己如果现在流两滴眼泪都能缓解一下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但是没有。
　　没有一丝眼泪，
　　只余空气里面浓重的火药味。
　　后续的争吵华以安已经不太记得有哪些内容，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只能站在门外听来自屋内，来自爸妈的训诫。
　　不是指责。他们是父母的角色，天然在这个家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最后是妈妈说的累了，爸爸关上了门。自己回到楼下的车里，抽出一根巧克力勉强补充了一点能量。以及看着转角处的刘桓。
　　华以安精疲力尽，对着这个无辜的男生也没什么好脸色。“如果你足够礼貌，这个时候就应该和我保持应有的距离。”
　　刘桓仓皇离开。如果他足够有勇气，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可惜。
　　华以安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带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独自离开。
　　路上打开手机，看见沈度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华以安摸索了一下手机屏幕，指尖虚虚的戳在沈度的朋友圈背景上。
　　是自己上次送他的花，玫瑰花温柔地开着。普通的玫瑰被沈度拍的像网图，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玫瑰花被沈度养护的不错，过去了好几天还有几只在花瓶里面顽强的盛开着。沈度给华以安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直到电话铃声在门外响起，沈度开门，看见提着外卖的华以安，带着屋外的水汽。
　　华以安提着炸鸡和啤酒，脑子一热就上了楼。站在门口徘徊的时候，沈度的电话再一次打来。
　　“要不要一起吃外卖？”华以安盯着沈度，这是什么借口，一点都不浪漫。
　　沈度给她拿出拖鞋问她，“怎么给你打电话都不接？”华以安掏出静音大法，“手机静音了，没看见。”也不管沈度信不信。
　　沈度接过华以安手里的东西，过于沉重的分量让沈度再次打量起这份外卖。或许应该说是两份。
　　还有一份啤酒。
　　沈度将探究的目光由外卖转移到华以安身上。
　　餐桌边，华以安拆开外卖，一开始和沈度说李老师的事情，说自己给阿洛一直看着自己和老师离开。说送老师回了家，但是没告诉老师蛋糕是阿洛做的。说自己回家给爸妈做了午餐……
　　再然后华以安就说不下去了。
　　沈度就这样听华以安说着今天还不错的一天，偶尔应和两句，表示自己还在听。但是沈度感觉到这些都不是华以安想说的。
　　华以安喝啤酒的动作随着沈度站起来而停顿，只见沈度从房间里拿出一个耳机。摆弄了一下，戴在了自己头上。华以安突然被隔绝了与外界的声音，只看见沈度的嘴唇一张一合。只听见入耳的歌声，不知道沈度说了些什么。
　　“干什么”华以安有些疑惑。
　　华以安见沈度摘下自己头上的耳机，“等下我会带上耳机，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随意说出来。”
　　沈度戴上耳机，“我听不见。”
　　随后向华以安举起啤酒在空中向她轻轻碰杯，
　　邀请她开始。
　　华以安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今天发生在爸妈家里的事情，情绪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反而是一种被抽离的冷静。
　　华以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屋外的雨声混杂在一起，明明自己知道沈度听不见，明明看见沈度坐在自己对面。
　　看着听不见的沈度，将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华以安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讲述事情过程中的生气，无奈和委屈。
　　情绪被摊开，华以安看着沈度的脸，想到今天齐恬愉在公司楼下和自己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楼亦航牵扯不清，还把沈度牵扯进来。他根本不会有举报信这件事情。原本他下半年就会升任副总经理。他废了多少心血就因为你又要多熬上几年……”那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沈度不将自己推开，那么对于自己有拥有权的东西，合理的行使支配权也是正常的。
　　沈度依旧温柔的注视着华以安，看着她从刚刚的愤怒，不解到释然。以及现在的跃跃欲试？
　　沈度没有发言提问，只是看着华以安。眼神交汇中，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下一秒华以安做出了回应，华以安一手托住了沈度的下巴，吻上了沈度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