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评【继国兄弟】《见我如是》 ...

  •   作为一个没看过鬼灭原作的纯路人,最开始知道继国严胜的名字还是从某本综漫同人中了解的。在小说里,他被简单地塑造成一个因嫉妒弟弟天赋而自甘堕落为鬼的形象;循着热榜一路往下刷," 六眼柠檬 "、" 傲娇猫猫 "、" 月下美人 "……各种反差极大的绰号贴满了 tag,让不怎么嗑骨科的我也吃得很开心。

      可是脱离二创来分析这个人物的话,就会发现继国严胜怎么都和 " 喜剧 " 搭不上边:从幼时关爱胞弟的长兄,到独自扛起家业的少主;由舍弃前半生、只身奔赴鬼杀队的月呼剑士,化作弑主食人的上弦之一黑死牟。

      他的一生永远地定格在了二十五岁前夕,这是他为人的结束,也是他做鬼的开始。此后的四百余年,纵使剑艺登峰造极,直到兵败被杀之前的最后一刻,他却在问,"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诞生于世的,告诉我啊,缘壹。"

      骨肉在日轮刀的灼烧中烟消云散,仅仅留下一支断成两截的破笛子。

      那是血脉至亲的唯一遗物,也是自己亲手斩断、无法再续的前缘。

      当所有人都以杀鬼为唯一目标时,单纯追求力量的他成了异类。出身高贵的年轻剑士不曾效忠任何人,儿时敢于反抗专制冷漠的父亲禁令,去照看 " 不详 " 的幼弟;成年后则拎着鬼杀队主公的首级,去换取鬼之始祖的信任。

      他曾是一个好哥哥、好儿子、好家主,也曾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耗尽心力去回应所有人的期待。哪怕童年笼罩在父亲毒打、母亲忽视的阴影下,他依旧是胞弟记忆中 " 温柔善良、值得尊敬的兄长大人 "。看啊,这人世间最平凡的幸福触手可及,继国严胜不是没有退路。

      假设有机会预知自己的结局,黑死牟是否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有人写,黑死牟在死后穿越回了过去,再次和鬼杀队时期的缘一相遇,他拒绝了无惨的授血,坦然接受了命中注定的死亡;有人写,黑死牟在死后重回幼年时期,拦住了偷偷离家出走的缘一,毕竟父母终会早逝,二人需要互相扶持;也有人写,胞弟缘一追随兄长的步伐,消灭了无惨,成为了新的鬼王……

      在大多数同人文中,死亡是起点,一路回溯向前,只有正确避开 " 错误 " 的选项,不要误解、不要分别,才能抵达真正圆满的结局。

      因为有悔,所以要重头再来。

      倘若,他无悔呢?

      如果只能选择一篇继国严胜的入坑同人文作为推荐,我的答案是 【继国兄弟】见我如是-娜塔蒸汽盐水星(原著向)。

      这一次,黑死牟不是作为主角团陪衬的必死反派,也不再以与缘一的情感纠葛为重点出现在故事中。

      假设世上有地狱,恶鬼必坠无间、不得安息,且看他是如何在前生的幻象中一步一步破迷障、断痴念。

      引导的白光说,所有的地狱都是他的因果。

      三途川,指的是三种渡奈河之法。

      好人从桥上过,是 " 桥渡官 "。

      罪轻的从浅滩沙石上过,叫 " 山水濑 "。

      罪重的只能从深水处过,称 " 江深渊 "。

      渡船来了又往,有人缓步行于桥上,回头频望不舍;有人挽起裤脚,赤脚踩石而过;有人交出六文钱,便搭上渡船,无忧抵达对岸;也有人在滚滚血水里挣扎,被拖入漩涡之中,没了声息。

      黑死牟就行走在河中,血水没过他脖颈,这里雾气缭绕,叹息,抱怨,悲鸣声在浓稠黑暗里交织一片,千奇百怪的声音,叫喊,怒骂,痛呼,人或非人,如同风沙般遮天蔽日。他身边一同渡河的人,有的撑不住,走到一半力量尽失,泄气了,于是放任自己下沉,溺毙在这生与死的交界里。许许多多的他们不能影响他,血水撕扯着他的身体,终于没能将他绞成碎片。

      他登上了对岸,送他来的那条河刹那间潮水消退,归路也消失在浓雾中,于是黑死牟也消失了。他变回继国严胜,将以这个最初的身份接受审判。

      他在第一重地狱里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 来。" 她说," 挨着我坐,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看过去,从眉,到眼,到鼻,到唇,手指轻轻捏着他手臂的肌肉,关节,是一个测量自己孩子身体成长的母亲,她的力气不重,却让她的儿子感到犹如千斤。

      " 严胜,你过得好吗?母亲不在之后,你过得好吗?"

      他在第二重地狱里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严胜想自己应该是希望他能和自己说点什么的,说点什么呢,什么都好,问问他,问问他您后悔当初的选择吗,您认为我做得怎么样,您到底为什么总是打我呢,父亲,是我做得不好吗,还是您讨厌我,后悔消失在这世上的不是我?父亲、父亲,您到底是需要儿子,还是只需要一个儿子呢?

      他说了,严胜蹲在他的榻边,像平常人家的小孩待在父亲身边,只是他们向他们的父亲索要的是糖果,而继国严胜向他的父亲乞讨的是一句遗言。

      他在第三重地狱里见到了自己的胞弟。

      " 您能一直陪着缘一吗?" 男孩儿说,他站在无边无际的光明和鲜花里,向严胜伸出手," 或者说,缘一能一直陪着您吗?"

      " 就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哪儿也不用去。"

      " 兄长,您陪着缘一长大好吗?"

      这场景如在画中,没人会认为这是地狱,它芳香,绚烂,美丽,像一个璀璨的梦。继国严胜后退一步。

      " 兄长?"

      狂风骤起,天上的风筝摇晃着,风筝线扯着严胜的手指,似乎在挽留他,拽着他的脚步。

      他在第四重地狱里见到了自己的兵将。

      " 等活地狱罪人彼此相见则如猎人遇鹿,身躯破裂,为恶鬼吞吃,乃至各个破截而死,粉摧残骨。" 白光浮在严胜身旁,幽幽道:" 但经冷风吹过等等因缘,忽然身形复生,再度受苦。"

      " 罪人?" 严胜低声重复:" 他们是罪人吗?"

      " 他们不是。" 白光无感情地回答:" 但你是。"

      他的将士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杀。继国严胜站在原地,冷风猎猎,吹过他袍袖。

      这就是,第四重。

      " 要到什么时候呢?" 他轻声问。

      " 此地狱之众生寿命五百岁。"

      白光说:" 其一日一夜相当于幽冥五百岁,而幽冥的一日一夜则为人间五十年。"

      " 日夜在此,不得解脱。"

      他在第五重地狱里见到了自己的妻儿。

      一路平安。

      每次他出门前,她都会对他说上这样一句,有时严胜听到了,点一点头,更多时候这句话就就散在风里,雨水里,孩子们的跑动笑闹里。

      直到那个薄暮冥冥的傍晚,他交代好房屋地契,剩下的护院,所有能给她留下的财产,然后对她说:我要走了。

      ——您要去哪儿?

      他没说话。

      ——您还会回来吗?

      还是沉默。

      晚风把树叶吹得哗哗响,巢中的鸟儿归家了,他和她年幼的小儿子追着一只皮球从他们之间跑过去。

      " 这样啊。" 她笑着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这样啊。"

      " 大人,您要一路平安啊。"

      ……
      十重地狱对应继国严胜一生中的十个阶段,十桩心魔对应十殿阎罗。最让人惊艳的是,作者通过对原作里七重塔的二次设定隐喻了继国双子错位的命运:

      继国严胜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七重塔的最顶层,头顶宝盖烙印日月花纹,石阶盘旋沿级而下,幽深不见底。

      " 向下走吧。" 白光说。

      " 我听闻朝圣之人都是从一层拾级而下。" 严胜说," 为何我是从顶层向下走?"

      " 因为此乃地狱。" 引路人回答," 其他人是求神,你是弑神。"

      他一步一步踏入深渊,未曾回头:

      灯火幽微,却只照亮他手边方寸,脚下前路一片漆黑,玲珑塔阶梯盘旋玲珑,石阶陡峭,只要踩空便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 你要听。" 白光说。

      "……什么?"

      " 听心的声音。"

      " 咚。"

      继国严胜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他迈出第一步,踩到坚实的地面,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逐层而下,每阶的手边浮起红色的光团,像烛火,像灯笼,像血花,每走一步他足底都传来灼痛,漫长的曲折石阶像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荆棘路。塔中不辨日夜,严胜分不清到底走了多久,他只能确定,自己一刻也不曾停。

      他看见金身的佛向他投来淡淡的影,千百种妖怪神灵从壁画上剥落:木灵深深扎根,树叶在他头顶交织成网;背着琵琶的琴师站在海中遥遥相望,不知火在海面上燃起;夏日栖息在水边的候鸟妖怪冬天迁徙往山里;黑云里钻出的赤面鬼以吐出的舌头长短判断吉凶;古战场上燃起漫天磷火,手持神伞的神女跳起舞;说书灵讲着没人听的故事,紫藤化成痴情女,夜夜垂泪悲鸣……

      继国严胜沿深不见底的深渊下行,千百生灵从他头顶掠过,虔诚地向光明的塔顶去。

      继国缘一从深渊一路虔诚跪拜往上,与他擦肩而过:

      " 咚——"

      他听见沉闷的,有规律的撞击声,仿佛有谁用皮肉撞击地面,脚步声,清脆的摇铃声。

      他愈往下走,离那声音就越近。

      接着,从下层骤然而起明亮光晕,灼灼如日轮,亮过继国严胜在这塔中见过的一切生灵。

      他脚下的千百阶梯被照亮了,继国严胜惊讶地驻足,一个身着大红羽织的身影正俯身跪拜,额头撞击坚实石阶,随即双手合十,口中默念。接着,那人站起身来,行走几步,摇响手中金铃,然后再走,再跪……

      三步一跪,五步一叩,七步一摇铃。

      那人仰着头,仿佛凝视佛像的巨大金身,也像用视线和脚步丈量这天梯。继国严胜言语不能,呆立在原地看着继国缘一沿着石阶一路虔诚跪拜而上,起初,他听不清他口中念念有词,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翕动的唇,随着他拾级而上,继国严胜听见他的声音。

      《忆旧容》这一章无论读多少次都会被深深震撼到,游走在人间的神之子无数次向虚空的神明祈愿,结合暮年缘一在血月夜与恶鬼兄长的最后一次相见,悲壮的宿命感扑面而来:

      继国缘一跪倒在地。

      " 一愿天下清平,百姓再不受生灵涂炭之苦。"

      他站起身,数五步,跪下后深深叩首。

      " 二愿枉死妻儿早入轮回,及时往生,早登极乐。"

      他的额头已经血红一片,爬起身,数七步,摇响手腕上金铃。

      " 三为缘一私心之愿,六十年前雪上错身竟为诀别,遍寻不见,苟延残喘至今日,离世前唯愿得见我手足骨肉。"

      男人再次重重用额头叩击地面,声音因这重复过千百次的祈愿而嘶哑:

      " 缘一求佛祖……再赐我二人一面之缘。"

      结局早已明了,可再次见到故人的身影仍会心如刀割。不过是场景重现罢了,但他还是泪流不止。

      太阳早已陨落,只余高悬于无尽长夜中的一弯孤月。

      第十重地狱名为 " 孤独 ",除了自己,空空如也。无数个他在自我的攻击中破裂成千千万万个碎片。生前的执念,至死也不得解脱。终生追逐的太阳无法理解他,打败自己的对手也无法回答他,无人能给出 "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诞生于世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试图像过去斩杀幻境一样斩杀掉孤独地狱中的男孩,但最后他扔了刀,拥住了年幼的自己。

      " 可以了。" 他的声音带着死死压抑的泣音,那是几百年无尽的苦楚倾泻:" 已经、可以了。"

      " 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十重已过,继国严胜的罪悉数赎清。

      直到结尾,作者也没有以创造者的角度告知他苦苦寻求的答案,只说:

      " 你已下定决心。" 白光说," 我不会阻拦你,不会祝福你,不会诅咒你,既然如此——"

      " 走吧,向前走。继国严胜,不要回头。"

      角色的魅力不因立场对立而褪色,我喜欢这个故事。

      比起永远元气满满、目标明确的主角,我更能和内心矛盾的继国严胜产生共鸣。

      我也曾深深嫉妒过优秀的友人,但那时深陷情绪旋涡而不自知。自尊心极强的自己无法忍受低谷时期被人嘲笑和轻视,误把对方的善意视作挑衅……一面痛苦于主动断绝近十年的友谊,一面却在挣扎着," 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但不论心里如何千回百转,我是绝口不提多余的字。

      有些话,不是说出来就能得到理解。不被理解的失望更令人难以忍受。

      如果能重回过去,是否会选择挽回珍视之人的关系?

      不,我已经经历过了。我也已经见到了你如今的模样。大家都很好,遗憾只留在过去,未曾延续到未来。

      第十重地狱是至深的孤独,孤独的尽头是曾经的自己——那不是 " 软弱 " 的代名词。新生的獠牙和利刃都是为了对抗外界的攻击,加固铠甲的初衷是为了保护。

      如果能重回过去,唯一想做的,就是紧紧抱住那个故作镇定的孩子," 没关系,你已经足够好了。"

      " 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