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满月脸

6、萧萧

　　张萧从卫生间出来了，眼眶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嘴巴更红了，林星稀扫了一眼，迅速闪躲目光，死了死了，要叫姐姐来给他收尸了。

　　“你……你去……”张萧指了指卫生间。

　　林星稀没说话，起身进去了，水声哗啦啦，响了很久都没停。

　　等到林星稀出来，张萧已经有些缓过劲来了，看到湿漉漉穿好衣服的林星稀，他问：“你现在洗什么澡？”

　　林星稀也被冷水冲的冷静了下来，复盘了当时的过程，时间并不短暂，小少爷未必不是对手，可他一点没反抗啊！而且，有点奇妙，连他自己都胆大包天的莫名其妙，可他又不好意思戳破，怕少爷真恼羞成怒。

　　于是强装老道，若无其事的说：“顺便咯，要不然回去也要洗，不洗白不洗。你不去洗吗？”

　　“我不习惯在外面洗澡。”张萧见林星稀这会儿倒是坦然自若了，刚刚简直就是要吃人的洪水猛兽。

　　林星稀看到少爷竟然是这种反应，内心“咦”了一声，胆子又大了起来，试探的坐到了张萧的身边。

　　张萧一看林星稀过来，后怕的慌忙让开。

　　林星稀觉察他一脸警觉和抵触，眼睛里尽是失魂落魄后的余惊未了，内心里那股奇妙感加深了，甚至还有些道不明的兴奋。

　　“直男你好快啊，有撑够十秒吗？”林星稀明知道张萧不好欺负，却还是不懂适可而止的挑衅人，张萧一退他又追了上去。

　　张萧僵着脖子屏住呼吸说：“不要瞧不起狼崽，会超，超……”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他本来想说会超过你的，但再一想他跟个MB计较什么，有失身份。

　　“操什么？”林星稀邪气的问，然后做了一个非常不雅的口型配动作。

　　张萧面红耳赤的瞪大眼，低俗，恶俗！

　　“万一是个狗崽崽呢？”林星稀不依不饶再次欺身而上，咬了张萧下巴一口，然后又把眼神往下，“嗯，不错，款型挺漂亮的，口感也很好。你感受的时间比我长，没什么评价吗？”

　　张萧再次压不住心跳，推开林星稀猛喘了起来：“你……你……你过分了，有你这么玩弄客人的吗？还要不要赚钱了？”

　　“谢谢我哦，我帮你证明了，钢铁直男绝对不是你这种反应，你就是个弯的。”林星稀看他要发飙了，就不逗他了，回身坐好，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姐姐，“我好了，走吗？”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林星稀收起手机却并没有走，开了桌上的一包薯片吃了起来。

　　张萧等他都快吃完了，才开口：“那也不一定，你刚刚证明不了什么。”

　　林星稀停下咀嚼想了想，扭脸看向张萧说：“嗯，也对，我看过一个研究，说只有极少部分人是纯直或者纯弯的，多数人游离在这之间，只有偏多偏少，但都不绝对，男女都是。”

　　张萧问：“那你呢？”

　　林星稀又想了想说：“我应该也在多数人的范畴，就是没试过，不知道哪种偏多，还是都可以。”

　　张萧看着林星稀的表情有点呆。

　　“你又看什么？”林星稀被他看的薯片都不香了。

　　“就是36颗，大大小小轻轻浅浅都算。”张萧问林星稀，“你自己数过吗？”

　　林星稀把剩下的薯片一口塞进嘴里，无语的想笑了：“有病。”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张萧没话找话。

　　林星稀却问：“张菁是你亲哥？”

　　“嗯，我二哥，我还有个大哥。”张萧说。

　　林星稀又开了一盒曲奇饼干：“为什么你们家生了三个，想要女儿吗？”

　　“有钱呗。”张萧说，“有钱人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生三个算什么，只要想生，三十个都行。”

　　林星稀吃着饼干附和一句：“嗯，就应该有钱多生，没钱不生，这样底层人就死绝了，没有下等人了。”

　　曲奇饼干的奶香味很浓，混合着林星稀口中淡淡的酒香，张萧不动声色的做起了长呼吸，伸手拿了一瓶水。

　　“别开这个，这个很贵。”林星稀说完才反应过来，又改口，“随便你。”

　　张萧就换了一瓶芬达，他不怎么喝汽水，气顶上来，把眼泪都给逼出来了，还来一句：“好辣！”

　　“你叫什么啊？”林星稀吃完饼干又开了一罐复合坚果，抓了一把在手中，把罐子递给张萧。

　　“我叫小三。”张萧往里面也抓了一把，他不爱吃榛子也不爱巴旦木，腰果吃了一个发现不是那个味，核桃的皮也搓不掉，他就都扔了。

　　“三最厉害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林星稀迎合一句，看张萧挑剔，就把罐子又拿回来了，但自己也不想吃了，重新开了一袋牛肉干。

　　“开那个，我想尝尝巧克力。”张萧所理所当然的少爷做派。

　　林星稀才不睬他，自顾吃自己的牛肉干。

　　张萧只好自己去开，吃了一块苦苦的巧克力，甜甜的说：“我叫张萧。”

　　林星稀“嘿”了一声：“什么xiao，嚣张的嚣吗？”

　　“不是，草字头……”张萧脑子有点不好使了，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下。

　　林星稀表示不理解的皱起了眉。

　　“就是这个。”张萧把手指划到了林星稀的胳膊上。

　　林星稀还是皱着眉，表情更加不能理解了，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草字头加严肃的肃吗？”

　　张萧被这么一问都糊涂了，一时回答不上来，低着头又自己在那划来划去。

　　“我靠，你也真是个人才，你跟这个名字不熟啊！”林星稀讥讽的问，“少爷，我是不是问你‘张’怎么写你也不会？”

　　张萧都被他嘲笑的脸红了，把林星稀往旁边一推，按着他的肩膀在他后背上写“林、星、稀”三个字，还气势汹汹的说：“看见了吗，老子会写你的名字，老子就不是文盲！”

　　林星稀嘴里吃了一大块的牛肉干，差点把自己呛死。

　　张萧还按着他，看林星稀咳得停不下来，那只手又给他拍起了背。

　　“行，行了。”林星稀喘口气，让杵在跟前的张萧坐回去，自己又继续吃起了牛肉干，然后聊以自娱的问张萧，“你是秋天出生的吗？”

　　“嗯？怎么说？”张萧跟不上他，但被他牵着走也不生气，大方的随他消遣。

　　林星稀吃完牛肉干又去抓了一把坚果，一边吃一边说：“你们家里人肯定叫你萧萧，萧萧什么意思？”

　　张萧带着笑意问：“什么意思？”

　　林星稀看他笑得痴汉，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张萧就不笑了，不爱吃却还是伸手抓了一把坚果，机械的咀嚼，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不是啊，是因为我……姓萧，所以我才叫张萧的。我妈对我很好，没要我改名。”

　　林星稀狐疑的看了张萧一眼。

　　“你多大了？”张萧问林星稀。

　　“十五。”林星稀说，“我八月的生日，上学早。”

　　“那我比你大两岁。”张萧说，“我下半年的生日，还留过级。”

　　林星稀问：“那你……高一？”

　　“干嘛问的这么犹豫，以为我这种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肯定考不上高中？”张萧不爽的喝了一大口汽水，再次被冲的红了眼鼻，“还真被你猜对了，要不是我家找关系，我就只能去上对口了。”

　　“正常，有关系不用是傻逼。”林星稀说，“规矩只是用来规矩不敢不守规矩的人。”

　　“那你呢，你考在哪个高中？”张萧问。

　　“港中啊。”林星稀说，“我家在新港。”

　　张萧又问：“那你中考多少分？”

　　林星稀先看了一眼张萧，然后才说：“七百多。”

　　“操，七百多少？”张萧激动起来，偏要自取其辱。

　　“736。”林星稀强调，“不骗你。”

　　“总分750，你考736！”张萧瞳孔震惊，“操，那你怎么不去R中，这个分数妥妥重点班呀！R中的重点班，C9的摇篮。”

　　不是R中有多牛批，只是因为当地的政策，再优秀也跨不出区域。

　　“R中离我家太远了，而且是寄宿制的，管理很严格，我家里人根本照顾不到我，还需要我顾着家里。”林星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已经通过了R中的春季招生，但港中留我了，说给我免学杂费，还能给我申请助学金，贫困生补助也会一直有我的名额。本来我爸妈都想叫我去卫校的，方便我照顾家里，还是我姐姐支持我，他们才同意的。”

　　张萧沉默了片刻才问：“那你姐姐对你好吗？”

　　真对他好的话就不会这么对他了，估计只是高中生的身份值钱，好学生的光环就更大了，如果只是个MB，压根卖不到多少钱，这是鄙视链里最低级的一层。

　　“也不坏。”林星稀说，“她又不欠我的，我也尽量做到不欠她吧！但我的家是我推不掉的责任，我走不远的，一切正常的话，我就去通大了，毕业了找个工作，顾上家里就行了。”

　　“我的目标就是通大。”张萧笑了起来，“但希望非常渺茫。”

　　“加油。”林星稀打开了那瓶很贵的水，递给张萧，“少爷先喝。”

　　张萧拿来自己的芬达，被冲了两次，这次终于浅尝一口，转回头缓缓说道：“我要是你就安心当个鸭子，自暴自弃灯红酒绿，既然到这世上来一遭，凭什么要我负那么多的责任，有种别生我，生了我就忘恩负义。”

　　林星稀淡淡道：“那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不能等翅膀硬了就远走高飞吗？”

　　张萧怔了怔，又扭脸盯上林星稀：“你会吗？”

　　林星稀摇摇头：“我不会，跟别人说起来，我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是个多么幸福的小孩，一走了之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那得多孤独？是无牵无挂了，那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我都没得选，有翅膀也不会飞。”张萧说着扑腾起了自己的两只胳膊。

　　“你迷茫什么？”林星稀说，“学习不好可以不学，你们家既不要你光耀门楣，也不要你发家致富，你只要别跟我们这种乱搞，别跟家里叛逆，早早的娶妻生子，生够一个篮球队，你就是你们家的大功臣，没谁会瞧不起你，还会对你大加赞赏。”

　　张萧讷讷的给林星稀手动点赞：“厉害，听君一席话，规划了我十年人生路。”

　　林星稀笑着想说什么，但手机响了，他立刻接了起来，回了一句：“好的。”起身再也不看张萧了，仰头喝完那瓶天价矿泉水，将张萧拆开的巧克力全都倒进了口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声再见也是好的，弄得张萧都有些怅然若失，回去的路上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对于张菁的揶揄和试探也全都不搭理。

　　“过两天我再给你重新找个。”张菁揉揉小弟的脑袋，笑哈哈道，“哎呀，我们萧萧不是处男了，还是给了一个男的，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张萧认真的说：“不要重找，就刚才的那个。”

　　“那不行，人家不是干这个的，而且他还被人包着呢，闹开了不好看。”张菁猥琐的笑问，“那下次叫他姐姐怎么样？他姐姐虽然现在成了妈妈桑，但钱给够了也接，啧，口技了得，你们小男生根本顶不住。”

　　“包他的什么人？”张萧问，“很厉害吗？你都要给他面子？”

　　“咳，和气生财嘛，为这种没必要。哥哥马上再给你物色几个，你玩多了也就看开了，不管女人还是男人，也就那样。”张菁又揉了一把小弟的脑袋，“要是有喜欢的男同学或者女同学，那就上，你怕什么呢，顶多被拒绝，谁他妈敢笑你，拒绝你那是他不识好歹，心一横就给弄了。”

　　张萧撇了撇嘴，掀掉张菁的大手：“泡个妞还杀人放火，不是更low吗？”说完还补了一句，“花钱玩婊|子，也low。”

　　张菁不可思议的张大嘴，随后大笑了起来：“弟弟诶，不要钱的你玩不起，哥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别犯傻。再说了，你有什么啊，你能不靠家里就硬起来吗？你连我都不如，要不是我老娘，你早死在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了。”

　　张萧本来想说“我才没你那么傻”，结果张菁的后一句话让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