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不曾如此而生》一毛六Z

3、03

　　杨慕最喜欢周六的下午，室友们在外面撒着欢儿，她窝在宿舍里看剧睡觉。
　　敲门声响起，杨慕起身开门。
　　“请问杨慕同学在吗？”来者是一个脸生的学生。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杨慕礼貌回答。
　　“楼下有人找你。”女同学笑得温柔，口袋里塞着几张刚得来的钞票。
　　杨慕想不出什么人会找她，她没什么朋友，也不爱与人社交，抱着疑问跑下楼，宿舍大楼前确实有个熟悉的身影。
　　“不认识了？”男人站在屋檐下，神色从容，直勾勾盯着她，他刻意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高领黑色毛衣衬托出精瘦的身型，进出的女学生们不时投来考究的目光。
　　“认识。”杨慕走近他，敷衍笑笑，出来得急，她只穿了件薄衬衫，一条紧身牛仔裤，头发随意束起来，休闲慵懒。
　　“张同学，是中文系32班没错吧？”傅衍京站直身子，微眯着眼，似笑非笑问道。为了知道她是谁，他也做了回小人，教唆宋文谦找老爷子的秘书调出中文系住62号楼所有学生的教务信息，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在茫茫照片中找到她的，纵使是证件照片，小姑娘的脸也冷得可怕，天生一副孤傲冷清的模样，宋文谦连看几眼，不敢相信傅衍京竟然对这样的冷面美人感兴趣，毕竟他自己的脸已经够臭了。
　　“我叫杨慕。”杨慕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被他当了真，听出他话里话外的调侃，脸上的神色放松起来，胆大地盯着面前这张俊脸。
　　“傅衍京。”男人朝她笑笑，算是自我介绍。
　　“宋教授找你有事。”
　　“哪个宋教授？”
　　“宋思明。”
　　人们总是会在特定的瞬间记住某一个细节，杨慕记住了男人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在后来的某一时刻，她回想起这个戏虐的笑容，才知晓这是份事在人为的缘分。
　　宋思明任职人文院院长，杨慕大一入学时的某次讲话，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领导，在暴雨中脱掉雨衣，同学生们一起站在雨中慷慨激昂致辞。杨慕还曾上过他一门美学原理的课程，可惜教学调整，几周就换了新老师。
　　“我送你。”傅衍京指了指停车位的车子。
　　杨慕说了声谢谢，跟在他后面走，刻意忽略掉那些好奇的目光，女生宿舍楼下停着的豪车，一直以来都是大家的娱乐话题。
　　和那晚不同的是，这是一辆低调的奥迪，傅衍京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她小声道谢，坐进来后才发现车里有司机，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意耷拉在座椅上，遮住她要坐的地方，她微微一愣，伸手把外套捞在怀里，衣服上是淡香水的味道，说不上来的香气萦绕在身前，呼吸一滞，傅衍京抬腿坐进来，瞥了一眼她怀里的衣服，杨慕把外套小心翼翼递给他。
　　傅衍京随意接过来揽在手臂上，吩咐司机去行政大楼。
　　小姑娘一路上侧着身子面朝窗外，安安静静地认真欣赏深秋落叶的美景，傅衍京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地看手机。
　　正是下课时间，道路上人多车也多，司机开得谨慎，这样一辆豹子号的江A牌奥迪行驶在校园里，不免引得学生们的好奇与议论，尽管贴了特殊的车窗膜，外面看不见车里，杨慕被那些目光盯得难受，坐直身子直直盯着前方。
　　她的小动作傅衍京尽收眼底，点手机的手停下来，拍了拍驾驶位的椅子，冷声吩咐开快些。
　　终于到地方了，杨慕准备逃离这种奇怪的氛围，如释重负地开门下车，乐呵呵地道了谢，谁料傅衍京也开门下车，揽着外套走到门口。
　　两人乘电梯直奔六楼的一间办公室，傅衍京送她到门口，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男人，满脸书生气，挂着温柔的笑，正是宋文谦。
　　“老师你好，我是杨慕。”小姑娘乖巧得体，傅衍京默默站在一边看她。
　　“你好你好，进去吧。”宋文谦真把自己当成老师了，笑嘻嘻打招呼，有意无意地望了傅衍京一眼。
　　男人和傅衍京早已经离开，女秘书从书桌边走过来迎她，客气地和她打招呼。杨慕这才知道自己的任务，替宋教授写几份评语，至于缘由，女秘书说是因为她写的字好看，杨慕不禁起了疑心，她的字不丑，但绝算不上好看的地步，更别提写评语，接下这份差事，一大堆份评语堆放在她面前，她只需要照着格式抄写，并不是什么难事。
　　红木四方小桌上，一堆评语册叠放整齐，杨慕活动着指关节，只差最后几份就能写完，女秘书时而替她倒杯水，顺带夸夸她写的字好看，话里不知几分是真心，杨慕自然也听不出来真假，窗外的天渐黑，敲门声响起，下一秒门就被推开。
　　“杨同学，任务完成了吗？”傅衍京立在门口，楼道里的灯光不太亮，他就站在亮与暗的交界处，高大的身影被微暗的阴影笼罩，杨慕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见他带着笑的声音。
　　“还没有。”杨慕占用的桌子斜对着大门，她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许是因为看不见他的神情，注视也越发大胆起来。
　　女秘书走到她身边，故作认真地打量一下她的进度，心里却是连要说什么话都想好了，她本来就是陪同宋少爷演戏的，如今这另一尊大佛立在门前，她哪敢不放人。
　　“就这样吧，写得差不多了，今天辛苦你了。”女秘书笑眼盈盈把她送出门，临走前两人还你来我往地客气几句。
　　电梯门前，瞧着杨慕挂着微笑的脸，傅衍京按下下行键，偏头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杨慕愣了一下，忙说不用，算是对他的拒绝。
　　电梯门开，两人一起进去，傅衍京再次开口：“我请你吃饭。”语气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就像那晚他执意要把她送到宿舍楼下，这人有些固执。
　　这顿饭是杨慕没躲过去的，他终究也没问到她到底喜欢吃些什么，找了一家比较有名的西餐厅。
　　那更像一间北欧家具买手店，杨慕不太能适应这种上流人士用餐的高雅环境，很显然，太高雅的菜品她也无福消受，傅衍京点的菜不少，可她喜欢吃的没几样，就连他自己都意识到小姑娘好像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席间两人的交谈很少，傅衍京问一句她答一句，不问两人便沉默用餐。
　　回学校已经快到晚上十点，路过学校东门，美食街的烧烤香味十足，从车窗缝隙飘进杨慕的心里，等车停了她就要跑出来买一份茶叶烤鸡腿。
　　“想吃？”傅衍京瞧见她飘忽的眼神，语气也轻松起来，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吩咐司机靠边停车，杨慕本想下车，他先前一步拦住她，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轻声细语道：“外面冷，我拿给你。”
　　在杨慕记忆里那个寒风凛冽的秋夜，男人一边走一边套上西装外套，周边是人头攒动的学生们，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在杨慕眼里汇聚成一团黑影。
　　再回来时，傅衍京提着一大袋烧烤串，小姑娘眉眼弯弯地接过，说了声谢谢，那是他听过她最动听的一句谢意。
　　车里的烧烤香没人能不忽略，司机忍着香味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后，猛灌几口茶水，逃出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