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戎马》禾起

4、约会

　　衍猜到八成跟那个脑门贴着退热贴的孩子有关，果不其然听到李阅川说：“您在北京城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忙联系下儿科大夫，现在孩子高烧五天查不出病因，医院也没有床位。”

　　季青衍本来就闹心，看到李阅川这么低声求自己就更闹心，但毕竟是人之常情，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在人家父子亲情面前屁都不是。

　　他就算是个gay，那也是有良知的gay，不至于对自家公司员工的孩子见死不救。

　　季青衍上前几步走到女人面前，瞥了两眼蜷缩在女人怀里小声叫妈妈的孩子，又借此打量了一番抱孩子的女人，语气生硬道：“单子给我，我找人给看看。”

　　女人没直接给，而是狐疑地看着季青衍身后的李阅川，想也能理解，谁会把孩子的检查结果给一个陌生人。

　　季青衍听到李阅川清亮的嗓音压着自己后肩响起，“嫂子，这是我单位老板，把阳阳的结果给他吧，他能帮阳阳找大夫。”

　　嫂......嫂子？？

　　季青衍控制不住直接回头用眼神询问李阅川。

　　李阅川也是急蒙了，这才想起来没给双方介绍，“季哥，这是我战友的爱人和孩子，来北京看病的。”

　　“啊啊，是嫂子呀，那什么，孩子的病例和诊断都给我，我马上找个靠谱儿的大夫给看看，保准儿一会儿就能给孩子，叫阳阳是吧，保准儿一会儿就给阳阳腾出来床位！”

　　瞬间变化的态度别说是李阅川，就连半睡不醒的孩子都很应景地睁开眼睛，叽里咕噜盯着季青衍瞧。

　　但此时谁也没心思想那么多，赶紧给孩子看病是正事儿。季青衍先把母子俩安顿在大厅的长椅上，随后手捏化验单，带着李阅川直奔16楼，“咣咣咣”三下敲开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齐叔~”

　　季青衍身子还没全踏进去就扯嗓子喊。

　　“哟~你小个臭子还知道来看看你齐叔”，齐院长一看来的是季青衍，热络地起身埋怨。

　　“我不是最近忙嘛，前几天还跟子维念叨下周就去家里看您呢，我可惦记您做的红烧鱼了，几天吃不着就想！”

　　齐院长一巴掌拍在季青衍的后脑勺，“油嘴滑舌的，就知道卖乖，想吃还不赶紧上家去，你张阿姨没少挂念你。”

　　一老一少显然是极亲近的，言语间满是熟稔，几句话后季青衍主动介绍了一下身后的李阅川，并递过孩子的检查结果，“齐叔，这我们队员家孩子，正在楼下排床位呢，您帮着看看呗。”

　　院长哪能听不明白季青衍话里的意思，拿起座机一个电话打到儿科，交代几句后让季青衍直接过去。

　　道谢后两人再次一前一后穿过狭长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晃出一片冰凉的明亮，院长办公室门口不比楼下的嘈杂，错落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期间李阅川几次想说点什么，喉头滚动后却还是咽了回去。

　　有了院长的亲自打点，一切都顺利得惊人，不仅有单间病房，还专门过来了两位主任，连护士站都送了一趟玩具。

　　孩子烧得迷迷糊糊，抱着护士姐姐给的大嘴猴傻乐，可妈妈就没这么淡定了，她拉过李阅川问这是怎么回事，单间得花多少钱。

　　李阅川轻声安抚焦急的女人，“嫂子，我们老板认识这儿的院长，别担心，不会多收费的，现在最主要是治好阳阳的病。”

　　呆了没几分钟，季青衍的手机就开始响，他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才反应过来自己来医院是干嘛的，讪讪小跑往朋友的病房去了。

　　李阅川借着买午饭的由头，到交款处给孩子的医疗户头存了一万块钱。

　　转过天，李阅川一身齐整的“四海”作训服，踩着统一配发的皮靴踏上了宿舍三楼与四楼之间的缓步台，拐角处的仪容镜正好映出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有些纠结。

　　按理说他想在工作时间找老板应该直接去办公室，可问题是老板常年不在办公室，没事儿就在自己宿舍一窝，除了在食堂，其他地方根本碰不到。

　　但他要说的事儿又没法儿当着众人面说，所以只能直接闯人家老板的四楼私人宿舍。

　　“扣扣扣”

　　常言道见字如面，字迹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其实敲门声也可以。

　　比如季青衍敲门就是晃悠悠的鼓点，邢军敲门是大喇喇的重响，而李阅川敲门则是规规矩矩的敲击。

　　平时直接来敲季青衍宿舍门的人非常少，除了保洁阿姨就是保洁阿姨，其他人有事找大多会先打电话。

　　此刻门声一响，季青衍习惯性认为是保洁阿姨，他眼梢都没抬，单手混着颜料高声道：“门没锁。”

　　李阅川推门而入，与晨曦日光下正准备填色的季青衍四目相接。

　　季青衍肤色粉白，大眼睛双眼皮，穿着白衬衫坐在画板前，满溢出的青春如同美术院校正在准备毕设的大四学生。

　　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滞住了，李阅川没想到季青衍正在工作，季青衍没想到进来的会是李阅川。

　　三秒后，访客先反应过来，“季哥，在忙吗，那我等会儿再过来。”

　　季青衍看着眼前李阅川那张堪比建模的脸，又扭头看了一眼画布上已经起好初稿的人脸线条，“唰”地一声按下画板，语速飞快道：“不忙不忙，随便画着玩玩。”

　　饶是李阅川不懂绘画也能看出季青衍绝对不是“随便玩玩”，这一屋子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专业的。

　　他回手关门，从裤兜掏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向前几步双手递向季大画家，“季哥，昨天在医院谢谢您了，要不是您的话，阳阳到现在估计都排不上床位。”

　　李阅川说的全都是实话，按照昨天医生的意思现在院里排队等床位的孩子太多了，建议去别的医院就诊。

　　可是汪文雨，也就是孩子妈妈，从老家来之前就打听了不少人，都说这家医院的儿科是最好的。不少在老家治不好的孩子，只要这家医院能收多半就能治愈。

　　她求了医生半天无果，这才跟李阅川一起在中厅研究。

　　就是这一会儿让季青衍碰上了。

　　今早上汪文雨打给李阅川，说是孩子已经退烧，专家上午就组织会诊。李阅川明白这都是卖的季青衍的面子，于是带了3000元钱一大早就上来感谢。

　　门锁弹响的“咔哒”声像一支微型引信，点火的瞬间季青衍直接站起来了，没办法，太刺激了，坐不住。

　　但等李阅川的话说完，季青衍一颗心颤巍巍又落回去，“不用，举手之劳。”

　　李阅川钱已经拿出来了，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于是下属坚持要给，无奈老板铁了心不要。

　　季青衍在这个当口还分出心思偷乐了一把，这场景莫名像拜年时亲戚之间约定俗成的客套，只不过李阅川不敢反复纠缠。

　　“季哥，您不收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三十公分的距离，星光闪闪的眼眸，平直深粉的唇角，还有这绝不占人便宜的倔劲儿，给季青衍心脏攥得死死的。

　　他单手挡着牛皮纸信封，挑眉一笑，“钱就不收了，请我吃顿饭吧。”

　　还没等进饭店的门，空气中渐浓的辛呛就开始往肺里钻。门口几串红灯笼椒绕成喜庆的盖头，季青衍轻咳几声，美滋滋跟在李阅川身后。

　　面对面坐在季老板点名想吃的川菜馆里，两人皆有几分恍惚。

　　李阅川极少与人单独出来吃饭，印象中只跟自己的亲妹妹李阅霞一起吃过两次县城里的麦当劳。而季青衍则是被自己的进展惊呆了，这么快就出来约会了？！

　　没错，季青衍觉得他们俩在约会。

　　季青衍口味偏清淡，平时很少吃川菜，但他觉得李阅川爱吃。

　　基地食堂24小时开放，训练时间却是固定的，所以说大部分人吃饭的时间也是固定的。只要卡着点儿去食堂，几乎每天都能遇到端坐着埋头吃饭的李阅川，以及强打精神调整作息规律饮食的季青衍。

　　任谁见到老板都得停顿下打个招呼，李阅川也不例外，这就给了老板充分了解员工饮食偏好的机会。

　　季青衍发现李阅川口味重，餐盘里不是红油就是辣卤。

　　那就吃川菜吧~

　　李阅川把菜单递给季青衍，季青衍以自己吃什么都行为由，又把菜单递还给李阅川。李阅川不再推辞，翻着菜单点了四荤两素和几道甜品，外加一扎果汁。

　　不知道李阅川是怎么想的，除了麻辣牛蛙、沸腾水煮鱼这些传统川菜之外，还点了销量偏低的芒果椰浆糯米饭和杨梅冰豆花。

　　多亏了这几道甜品，才不至于让季大老板鼻涕眼泪糊一脸。

　　他高估了自己，也真真切切低估了川菜的威力。起初白白嫩嫩的季总还能端住身为老板的体面，吃一筷子缓一筷子，最多嘀咕一嘴：“还挺辣。”

　　餐食过半直接自暴自弃，辣得满脸通红不说，连眼泪都在眼圈里直转悠。

　　他本来面相就嫩，一双黑眼仁偏大的眸子平日里咕噜噜的，此时却惨兮兮像只红眼兔子。

　　李阅川憋笑把冰豆花往前推，“季哥，吃这个应该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