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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贤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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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霄猛然转身看到云生惨白的脸沾着猩红血迹的唇,看他淡定自若地扯掉她的面巾擦拭手上的血迹,冷意从脚底爬上头皮。她从未感受过这种恐惧。
这是对未知的恐惧。
“你是人是鬼?”她问。
褚云笙擦去嘴角的血,察觉到宋九霄因为害怕,只静静望着她没动:“你希望我是人是鬼?”
感受到他没有恶意,宋九霄终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抚上他的脸。
褚云笙歪头向她手心靠。
宋九霄触碰到温热柔软的脸颊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
“云生?”她问。
“嗯。”他答。
“你——”宋九霄扑上前撕开前襟,看到胸口缝合的伤口。
正是她被褚云鹤刺伤的位置。
她抬头看到褚云笙的了然的眼神,心疼道:“为什么?”
褚云笙握住她的手腕,重新整理了衣襟,自嘲般似笑非笑:“你到底是不信我心悦你,见不得你受苦。”
宋九霄躲开褚云笙炙热的目光,左看右看:“你为什么在皇宫?贤王把你带来的?”
褚云笙抬起她的下颌不再让她躲闪,“我知道你为什么入宫,可惜你那小姑子不领情,此刻都城戒严,即便是你也很难不杀人逃出去了。”
“你帮我,喊褚云鹤来——”
“他正在照顾那个和公主私通被净身后寻死的师哥,一时半刻也顾不上你。”褚云笙冷笑,用力收紧捏着她下颌的手指,“你就这么不愿领我的情?宋九霄你睁眼看看吧,还以为是十年前一呼百应的时候吗?”
宋九霄垂下眼帘。
她当然知道此刻最好便是求助贤王……可她也说不上来哪里古怪,仅仅对她无路可走,只能求助贤王的处境感到恐惧。
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她往贤王势力处推。
她对这种身不由己,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宋九霄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瞬间看到锁着自己的铁链。
恐惧不甘转化成委屈愤懑,想到自己差点被从小看着长大的褚云鹤射杀,又被养大的周湄儿刀剑相对,方远临死还在问她为什么那鸣冤鼓成了丧命钟,阴决也和她分道扬镳欺骗她,她日夜自责担心害死的云生又活了过来……自己到头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一开始。
那她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眼泪涌出眼眶,打湿了褚云笙的手背。
褚云笙被烫到似的,立刻松开手。沾了泪珠的手指无助地轻轻哆嗦了一下。
“别哭。”他再次捧起被泪痕打湿的脸颊,擦去她的泪痕,也不知是因为胸口的伤,还是看她哭难受,胸口又闷又疼,把她抱进怀中。
他只是有些生气。为什么她可以接受阴决,受褚云鹤,甚至接受宇文粱的帮忙……唯独一次次推开他!
宋九霄想抬手把他推开,但想到刚刚的旧伤,还是落下手,由他把自己揽入怀。
胸口传来心脏跳动。
云生的确是活着的。
宋九霄闭上眼,抓住他的衣裳,第一次感受到死而复生的喜悦,无暇他顾。
无论如何,贤王帮了阴决,也帮了云生,从始至终,也都游离在太子一党之外。就连云生都知道,自己如今处境,再无当年势力,贤王也应知晓……还愿出手相助。
“你带我去见贤王。”宋九霄抬起头,“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他。”
褚云笙一时语塞,只把她抱得更紧,生怕被她知道真实身份,此刻的温馨又被她的多疑猜忌消散得荡然无存。
褚云笙施了小法术,让宋九霄无法被其他宫女太监看到。
他没告诉宋九霄自己施了法术,所以路上看到宫女太监低头回避时,她还会有些心虚怕被看到,下意识拉他的衣袖。
褚云笙趁机握住她的手,堂而皇之走回昭华殿。
早已堵在大门口的禁军看到褚云笙立刻上前毕恭毕敬拱手道:“贤王殿下!东宫有刺客,可有见到可疑之人?”
“我刚去了一趟六弟那,回来就遇到很多侍卫巡查,原来是遭了刺客。”褚云笙余光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宋九霄,“郭将军辛苦。”
郭钟毅:“无妨,职责所在。”
贤王?
宋九霄直直望向牵着自己的云生。
他就是贤王?贤王……云生?褚云笙!
宋九霄脑袋炸开似的,懵懵看向当年也是她的得力手下之一的郭钟毅。
十年前,皇帝让她推荐个可堪重用的侍卫,她便推荐了郭钟毅。这人拳脚功夫和为人都十分踏实,正直但也懂隐忍持重懂得自保,比其他人都沉得住气。
只过了十年,郭钟毅也不至于不认得她……等等,郭钟毅好像压根没看到她?
宋九霄突然明白,这一路与云生在宫中行走的怪异感。
郭钟毅回头看了一眼,指了两个守卫,“卑职知道,贤王喜清净,不喜他人在侧。但贼寇未擒,还是需要留下两个,以保护殿下安全,还望殿下谅解。”
褚云笙余光落在宋九霄身上,点了点头:“我这里若有异样,也方便他们及时通传。”
郭钟毅再次行礼,转身指挥着十几禁军赶去别处巡查。
宋九霄心跳加速,因门口的守卫不便发作,硬是忍着被褚云笙拉近卧房才甩开他的手质问:“你就是贤王?”
褚云笙落下门锁,转身看她怒气中冲,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见宋九霄震惊愤怒的脸,褚云笙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她面前:“是。”
宋九霄后退:“一开始,你就是冲着我来的?”
“是。”褚云笙上前。
身后就是架子,宋九霄退无可退,看着步步紧逼走到近前的褚云笙咬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是为了报复我十年前拒婚,所以眼看着村长他们死,也不出手相助吗!”
“那日我有表露身份,可柳崔源不信。为了掩人耳目,都城中我留着傀儡,日常不会露出破绽,我又没有带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他便一口咬定我虚张声势。”褚云笙苦笑,握住她颤抖的手,“我是皇子身份你避之不及,而我是白衣平民,又无法护你,对不住……”
当初如果他能以贤王身份压制柳崔源,村长他们说不定就能活下来了。
想到自己错过了唯一一个能救他们的机会,怨恨不甘遗憾一起涌上心头。
“怎么又哭了?”
褚云笙看她突然红了的眼眶,慌乱地替她擦去泪痕,可眼泪不但没有停止,还越流越多。他只觉得胸口的伤更疼了。
“再哭我就亲你了。”
宋九霄震惊抬头。
果然有用。褚云笙心中一喜,直接趁她发愣抱起走进里间。坐在床榻边,宋九霄才回过神来,护住小腹:“别……”
“我知道。”褚云鹤覆住她的手,“骗你喝了那么多安胎药,我怎么会伤他?”
宋九霄坐在他腿上,靠得极近,连他说话时呼吸都贴在脸上,有些发痒,想要躲远些似乎才能保持冷静。
“九霄,我有意皇位是真,可从没想过利用你。”
“我不信。”宋九霄抬眼睨他,又想到这一路自己扇了他没有上百也有五十,深知此刻和他作对犹如以卵击石,便又低下头想从他手臂中挣脱。
褚云笙怎么会容许她躲闪,都过腰固在身上,语气却软了下来,商量的口吻道:“如今你不是只有自己,白家我帮你解决掉,芙蓉村的仇也由我来报,好不好?”
“……”突然得知褚云笙的身份,宋九霄还晕头转向。她看向褚云笙,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猜忌。
床笫之间,夫妻情分,于她陌生又肤浅,并不是能抵抗皇权的理由。
“夜也深了,明日再议不迟。”褚云笙揉了揉她的小腹,“早些休息。我去弄些热汤洗漱,衣柜里有干净的寝衣。”
褚云笙把她放到床边,起身去弄热水。
宋九霄坐在床边,只觉得魂游天际,过了半晌,疲惫来袭,她才起身打开衣柜,摸到两件寝衣准备更衣。
外衣脱了还没来得及换,门就被推开,惊得她跳上床,探头见是褚云笙端了热水进门,落下床幔,快速换了寝衣。
“有点大。”宋九霄掀开床幔,对站在窗边的褚云笙道。
“明日我让人备些你尺寸的衣裳。”褚云笙把毛巾递给她,“擦擦脸吧。”
宋九霄擦了一把脸,终于感觉清爽许多,看褚云笙把她的衣裳挂起,看着地上的洗脚水,揶揄:“你好歹也是个皇子,洗脚水也要自己打么?”
“一个人惯了。而且宫中人心叵测,人多了难免分心,索性不如一个不留,即便麻烦些,好歹也有个清净。”褚云笙蹲下身,替她解下鞋袜。
宋九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对人这么有戒心,怎么就相信我不是别人派来的?”
褚云笙没有抬头替她洗脚,“你不会。”
“我也算看着褚云鹤长大,宫里也并非没有熟人,怎么不会?”
“你不甘屈居人下受人差遣摆布。”褚云笙擦干脚上的水,抬起头看到她鬓间那抹碧蓝簪子,勾起嘴角,“我也是。”
“嗯?”宋九霄赤脚踩在他衣襟上,“我看这一路,你倒是挺喜欢被我踩在脚下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