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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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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他们的脸庞上,悠闲的午后,大家慢吞吞地往教室走。
走廊上,蒋琛和他们吐了一肚子的苦水,无非就是家里逼得有多紧,他苦不堪言,那俩说着说着,竟然讨论起了两句物理上面的问题。
喻书看他们那有点走火入魔的状态,悄悄问喻臣:“你透个底,这考的得是有多差啊?”
“也没多差,”喻臣估摸着算了下,看向祁砚寒说,“就加起来和他差不多吧。”
裴知悯暗惊,那下午他们真没说假啊。
“你别乱说,”蒋琛在那儿奋力找补,“不至于这样,我们加起来还是比他那分高个几十。”
就这志气,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正好够他们笑话一阵的。
卫旭使劲拉他袖子,小声说:“别说了,人都丢完了。”
蒋琛,悻悻地闭了嘴。
喻书脸上的惊讶还未敛尽,忍住笑问她哥:“这还叫没多差?”
“正常水平。”喻臣哼笑一声。
当年这俩人昏天黑地地复习了两个月,中考时运气顶好,超常发挥进了南礼,但高一荒废了一年,现在就是个吊车尾的水平。
蒋琛瞥见她的脸色,深受打击,眯着眼说:“你稍微收敛点好吧,你这样我出师未捷心就先死了。”
喻书顿时收住笑,很仗义道:“祝你们逆风翻盘。”
蒋琛哼了下,“等着看吧。”
“话说,你们四个暑假不都在一个地儿补课吗?”喻臣忽然问起。
“对啊,”喻书点头,“怎么了?”
“那他俩考成这个样子,”喻臣谑笑道,“是钱没交够?”
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卫旭听完自己都笑出了声,头疼地挥挥手,“我爸都说那钱拿去做风险投资了。”
“岂止,”祁砚寒在后面冷不丁地出声。
几个人望过去,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人唇角勾出一点笑,毫不留情地拆穿:“你这是诈骗。”
这群人听见,瞬间大笑起来。
“砚哥,你话说得真是……”卫旭都接不下去这话了。
“精辟。”喻臣补充。
众人噗嗤一声全都乐了,后来各自回到教室,裴知悯想起蒋琛说的那个物理题,她有点拿捏不准,问了下林泽民,他四两拨千斤地就给她解惑了。
裴知悯钦佩地感慨:“你怎么什么都懂,主要是还讲的明白。”
林泽民笑了下,这次倒没谦虚,“基本操作。”
日历渐渐翻到十二月,大雪已过,风里满是冬天的味道。
写字手都有点抖的季节,学生们还在奋战,那段日子的课业很多,一张张的卷子叠在一起,都是他们的勋章。
期中考一过,荣誉墙又换过一轮,那上面仍旧没有她,首行的那两张照片始终在那里,好些次裴知悯路过,都听到有女生在谈论他们。
那次是个大课间,裴知悯早上没吃饱,下课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垫,上楼前还剩几口,她就站在垃圾桶旁边,想吃完扔了包装袋再上去。
“这两个男帅女美,还真挺配。”有女生在和旁边的人说。
裴知悯微顿,鼓着腮帮子扭头看过去一眼,照片上的女生明丽动人,笑意浅浅,是很漂亮。
“何语苒就是我梦想中想要的样子,人美性格好成绩好,家里还有矿。”
“这样的女生,我看了都喜欢,”那人也说,而后忽地有点感慨,“何语苒都追不到他,我们这种凡人就更别想了。”
“他”是谁,她们好像都心知肚明。
裴知悯站在楼道口,穿堂风匆匆掠过,吹来一阵透心的凉。
她瑟缩着肩膀,三两下咽完面包就往楼上走,出口那里有个转角,裴知悯低着头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和人撞上了。
那女生怀里抱着一叠卷子,和她一撞,撒了半摞出去。
“不好意思。”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出声。
裴知悯顾不得看那人,连忙弯腰帮她捡卷子,递过去时目光交汇,看见是照片里的人走了出来,她全身一怔。
何语苒接过她手里的试卷,声音轻轻柔柔:“谢谢你啊,同学。”
裴知悯回神,起身歉然道:“你没事吧?”
“没有,”何语苒微微一笑,同样关心她,“你呢?”
裴知悯摇了摇头,何语苒了然,道了句“那就好”,抱着卷子往连廊那边走了。
裴知悯和她相背而行,回到教室,她找了一套理综卷子来做,那是一套很难的提升卷,裴知悯做得磕磕绊绊的,她叹了声,放下笔看向外边的天。
那会儿太阳还没出来,天色阴冷,瓷青瓷青的,灰色的云一团挨着一团,无所事事地飘在空中。
“在想什么呢?”林泽民从后面拍了下她的肩,“闷闷不乐的。”
裴知悯没回答,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问:“班长,你有什么考试提分的技巧没有?”
林泽民对上她那双求知的眼睛,认真地想了想说:“先理解,然后通过大量练习巩固,再将所有知识点串联起来,慢慢举一反三。”
裴知悯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那要是串联之后,举一反不了三呢?”
林泽民挠了挠脑袋:“多练多反思吧,熟能生巧。”
裴知悯默念了便末尾那四个字,在心底消化起来。
林泽民眼珠一转,笑了笑继续说:“曾经有名师说过——”
裴知悯再度打起精神,等着听大师的教诲。
林泽民缓缓道来:“所有的考试,不过都是把你平常所学的发挥出来。”
裴知悯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个理,她好奇地问了嘴那名师是谁,林泽民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过了很久,他们再说起这事儿,裴知悯才知道哪有名师,不过是他杜撰出来的。
那天的最后一节课本来是英语,英语老师临时有事,就和体育老师调了一节,班里的人兴奋得跟猴一样,收拾好书包就往操场去。
下楼时遇见喻书,这人风风火火的,一副要去干大事的模样。
“怎么了?”裴知悯忙问。
喻书斗志昂扬:“我哥他们在和篮球队的人打比赛,我去给他加油。”
这事啊,裴知悯松了口气。
“你们这节体育课?”喻书看她背了书包,问了句。
裴知悯简言说了下换课的事,喻书兴奋地喊她等会来看比赛,说正好加油人多力量大。
裴知悯点头应“好”。
体育课上,大家的心思早就飞到天那边去了,老师让他们跑了两圈活动活动筋骨,就说自由活动,裴知悯买了两瓶水,晃悠着往篮球场走。
十二月的风迎面扫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呜呜的风声,还是比不过由远及近如沸的人声。
小道尽头右转,就到了篮球场,萧瑟寂寥的深冬,现场一片火热,场边围了许多人,女生的呐喊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那抹熟悉的身影在场上极为耀眼,就在裴知悯看去的那一刻,男生纵身一跃,腰背后仰的同时,手腕内扣,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进筐,球场上立马响起一阵尖锐的喝彩声。
裴知悯抱着水,穿过拥挤的人群去到喻书身边,那时喻书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见她给自己带了水,感激地给了她个熊抱。
猛喝了两口水润过嗓子,喻书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那个9号是谁吗?”
裴知悯看过去一眼,“不知道。”
“校篮球队的队长,路泽珩,”喻书一猜她就不知道,继续说,“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何语苒是他表妹,就那个文科第一。”
原来那天他们说的人是他啊。
“喻臣哥和他在一队?”裴知悯问。
“不是,他和祁砚寒,蒋琛他们是一队,”喻书一面说一面狐疑地打量起了她,“你不是想叛变吧?”
裴知悯不明所以地“啊”了下。
“你是我闺蜜,当然只能给我支持的这队加油,”喻书威胁似的说,“路泽珩那队,你想都不要想。”
裴知悯禁不住笑了,“好。”
喻书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个手拍掌塞到她怀里,“快给我哥加油。”
裴知悯立刻依言照做,挥舞起手掌拍来。
那场比赛的比分咬得很紧,现场的气氛节节高涨,将冬日的寒气一扫而空,热烈的喝彩声在祁砚寒倒数五秒的那个三分球进筐达到了高潮,比赛最终也以那三分的领先宣告结束。
赢了比赛他们这边很是高兴,一一握手撞肩,路泽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家这一队的人,和他俩说:“这次都是因为那几个不传球,不作数啊。”
“路队长,就是一场友谊赛,输了就算了,你别放在心上。”喻臣笑着说,还特意加重了几个关键字。
路泽珩不服气,“下次再战一次。”
“可以啊,再输了你就别来理论。”祁砚寒笑得张扬,双手撩起衣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那截露出来的腰腹精瘦又有力,引得周围的女生尖叫连连。
裴知悯微红了脸,别开眼看向了远处不知名的树。
那头,何语苒握着两瓶水小跑着过去,递给路泽珩一瓶,“哥,喝水。”
路泽珩自然而然地接过来,“谢了。”
另外一瓶送到了他的面前,女生浅笑嫣然,“给你。”
祁砚寒擦头发的手顿了下,没有接,路泽珩灌了几口水,瞧见他们木着,径自抓过那水,丢在了他怀里,“瞎客气个什么劲。”
祁砚寒掀唇笑了下,丢了毛巾,打开水仰头灌了大半瓶。
场外隐约响起一点起哄声,当事人面上却没多少波澜,喝完拧上瓶盖继续和那群人说说笑笑。
裴知悯坐在那里,只看得到他线条流畅的侧脸,还有何语苒仰头看他的笑靥。
有男生问起晚上去哪儿聚,篮球队的副队长说:“老地方,校门外的那家馆子。”
自己这队的人都说可以,路泽珩抹了两把脸上的汗,问起他们:“一块呗?”
见大伙一致同意,祁砚寒也没意见,跟着说行。
“你去吗?”路泽珩转头问道。
何语苒悄悄打量了下他的脸色,男生头偏向了另一边,表情平静又冷漠。
何语苒识趣地抿唇一笑说:“我就不去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那行,”路泽珩没勉强。
商量好后,喻臣跑过来问喻书跟不跟他们一起走。
“你们一群男的吃饭,我去凑什么热闹,”喻书答得迅速,“不去。”
她不去,裴知悯自然也没理由跟着去。
后来场边的观众散尽,打篮球的人边收拾东西边聊,喻书回去拿书包了,裴知悯就在出口那儿等她,她无聊地踢着花坛边的石子玩,没多久,身侧传来磁性的一声:“走了。”
裴知悯乍一听声音以为是喻臣,下意识回应了句“来了”,一抬头才看见是他,男生黑发微湿,额头还沁着汗,一双眸子漆黑有神。
喻书从后面跑来,手搭上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往外走。
出了校门,那群男生和她们都往了右拐,过马路时,遇见了个很长的红灯。
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男女老少走来往去,各种声音杂乱地揉在一起,祁砚寒在她的侧后方和人笑谈,裴知悯站得笔直,和喻书聊天都不敢放大了音量。
那个傍晚,火红的斜阳沉没了半边,暮色绯红灿烂,他们站在日落里,欢声笑语的一片。
绿灯亮起,裴知悯下意识抬脚往前面走,一股力道猛然压上她的手腕,遏制了她的步伐。
裴知悯低头看了眼,男生宽大硬朗的手掌扣着她的手背,他才打过球,浑身泛着热气,热量贴上她的皮肤,烫得她心都颤了下。
裴知悯怔怔地抬眼望向他,祁砚寒开口解释:“还有车。”
说罢,一股由自行车经过带起的凉风便扑了上来,风还未散,腕子上的强势就离开了。
裴知悯轻轻道了声谢,男生略微颔首,就算作了回应。
走过斑马线,他们默契地分别,那道低沉的男声逐渐隐匿在众多喧声之中,裴知悯默默回头看了眼,落日余晖里,他的背影宽阔清瘦,四周还笼罩着一层橘调的光,遥远又瞩目。
背道而驰的两条路上,裴知悯止不住地心想,其实她于他,不过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本质上和街上所有往来的陌生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