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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祸乱 ...

  •   河的上游有个酒肆,门头晒掉了漆的招牌上凤泊鸾漂地写着“风来酒肆”四个大字。

      那字是她题的。

      玉钦提步跨了进去,年节前后各消遣玩乐之地往往生意红火,可风来酒肆里却出奇的门庭冷落。她临窗而坐,冲堂倌道:“小哥,来壶太白酒。”

      那堂倌正支着脑袋打盹,一时被惊醒,忙应了声去忙活。

      不多一会儿,一只大手在玉钦面前一晃,桌上多了个酒坛子,却不是方才那堂倌。

      玉钦头也不抬,拎起那酒壶探鼻深嗅,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我说连大哥,怎么我几日不来光顾,你家生意越发萧条了?可是又对着客人吹胡子瞪眼了?”

      那大手的主人摆摆手,唉声叹气地拉了长凳一屁股坐下,道:“哪里的话,昨儿一醉鬼跑来闹事非说我家酒掺水,硬逮着跑堂的刁难,我过去只说了句叫他拿出证据来,他竟张口诬陷我打他,惊动了衙门的人!他娘的!这不明真相的真以为我动不动揍人,都不敢来喝酒了!”一面说,一面拍桌子,一张张飞似的黑脸上竟露出点委屈的意思来。

      连耿身高九尺,站在人面前一堵墙似的,那张蓄满胡须的脸不怒时也似发怒,难怪人要害怕。玉钦笑得直抖,又怕伤他自尊,勉强止住了。

      连耿道:“我说女侠,旁人不来也罢了,你怎么也许久没来,忙什么去了?”

      玉钦仰头灌下一杯太白酒,冰凉酒液滑下喉咙,顿觉身心畅快,说道:“我啊,给土匪做压寨夫人去了。”

      连耿:“这话怎么说?哪路神仙居然降住了你?我真要拜他做大哥了。”

      玉钦睇他一眼,没将这风凉话放在心上,笑道:“那你不如认我做大哥?认个土匪算什么事。”侧目瞧见街上越聚越多的人,不想姜了了等急了,便问正事,“连大哥,我托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七日前我一个在陇城的朋友倒是瞧见了个跟画像上长得像的,耳侧生着枚痣是不是?但是与那少年同行的还有四五个大老爷们,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连耿说着,同玉钦碰了杯,一杯清酒入喉,接着道,“我那个兄弟上前套了话,那几个壮汉只说那少年是自家养的家奴,可那少年瞧着细皮嫩肉,活比那几个糙汉更像个主人,就觉着不对,但碍着他们人多没敢贸然动手,这才急急忙忙传了信给我。”

      玉钦:“往哪个方向去了?”

      连耿思索了一会,一张黑脸正经起来显得愈黑:“出城往北去了,按着脚程,此刻应还在岘城,我已传信叫岘城的朋友盯着了,有消息知会你。”

      玉钦于是抱拳道谢:“多谢连大哥,幸得有你,不然我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一面说,一面掏出块银子放在桌上,“今日和朋友出来,不好叫人等急了,改日再来找你喝酒。”

      连耿一张黑脸不高兴了,一把将银子推了回去:“嘶,你成心挤兑我呢,爷是缺钱的主么?”

      玉钦瞥了眼他这四面漏风的破酒馆笑笑没说话,也不再勉强,摆摆手,拎着酒壶自出门去。

      哪知一出门险些撞进一人怀抱,玉钦刹住脚步,抬眼看清来人,拖长了尾音:“呀——怎么的?偷听墙角呢?”

      扶风面不改色,一派从容,看见玉钦一手拎着河灯,一手拎着酒壶,就蹙了眉:“伤还好不好了?你这样放纵我可要同姜姑娘好好说说。”

      玉钦满不在乎晃晃酒壶,闷声道:“啧,扶风公子年岁几何啊?多大人了还告状,丢不丢人。”说罢高举酒壶仰头痛饮一口,含笑挑衅似地看着他,将空酒壶翻转一抖,“没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扶风扬起抹咬牙切齿的笑,若非律法不容,真想当街拍死这厮。

      二人并肩来到河岸边,姜了了已张望了许久,看见他二人,抱怨道:“你俩飞丢了?怎么才来。”

      玉钦瞥了眼她那鸡窝似的头发比方才更乱了,实在有伤尊眼,不由伸手不怎么温柔地替她捋了捋,扬扬下巴道:“不是放河灯么,去吧,早放完早回去睡觉。”

      姜了了道:“那我去了,你也要许愿啊,就许你的伤快快好起来……”话没说全,人已没了影。

      玉钦轻笑:“成千上万只河灯,那河神忙得过来么。”

      扶风适时开口:“来都来了。”

      有道理,来都来了。这么一想,二人便步下石阶,不知哪里借来支笔各自将心愿写在莲花花瓣上。

      明灭烛光在漆黑河水中飘摇,随着水波很快混入成千上万点光晕中,所有贪心或希翼,都寄托在虚无飘渺一豆火星上随波逐流,也不知何时何处起个浪就能扑灭。

      玉钦望着光点明灭的长河,扶风望着玉钦。

      “许了什么愿?”

      “天下太平。”

      玉钦语气平静无波,但想来这会儿说的是真话。这愿望可就大了,也不知河神他老人家肯不肯费心力庇护一二。如此想着,扶风笑了笑,抬眼正见一艘画舫自他们面前缓慢而过,这艘画舫却出奇的静,既无丝竹声,也无觥筹声,唯有灯火映照得窗纸上隐隐绰绰的人影,并且接连跟着几艘俱是此般古怪模样。

      扶风忽而敛了笑意,侧目见玉钦也正盯着画舫,心觉不对劲。

      果然,打头那艘画舫才驰过桥头,忽然一声刺耳的箭鸣声突兀响起,引得闹市乍静,纷纷侧目去寻这声音来源,却只在侧目的一瞬间看见画舫门窗四面炸开,上百个黑衣人腾空一跃而起,转瞬混入两岸人群。

      寒光剑影一闪而过,有人捂着脖子“噗通”一声坠入河中,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尖叫,人群顿时炸了锅,尖叫声不绝于耳,人都乱了套,推搡着堵在桥头动弹不得。

      上一刻还求天下太平,下一刻就变故陡生,玉钦眼皮跳了跳,蹦出句脏话:“他娘的,改天砸了他河神庙。”

      风中带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玉钦朝扶风道:“护好姜了了。”话音刚落地,人已没了踪影。

      到处是密密匝匝的人头,这些黑衣人四散于人群中如进了泥塘的泥鳅颇有几分棘手。一个黑衣人挥舞着手中弯刀就要朝着一位大娘砍去,那大娘吓坏了,抱着脑袋身子直抖,眼看就要成为刀下亡魂,玉钦飞身一脚踢向黑衣人心口,旋身劈手夺了刀来,那黑衣人跌出几米外,然而不等爬起来,便被一刀封喉。

      尚未站稳,玉钦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她头也不回,微一侧头,锋刃擦着她的脸侧划过,身后黑衣人见偷袭不成,正欲转换招式,然而玉钦已猛地翻身就着黑衣人的冲势一刀刺下,黑衣人被穿胸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尚还圆睁着就已没了气息。

      那伙黑衣人似乎并未想着全身而退,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全冲着百姓,杀一个是一个。不知是谁的亲人葬送在歹人刀下,呼天抢地哭得撕心裂肺。

      纵然玉钦武功卓绝,然而这些歹人混在人群中四散开她很难施展身手将其一举消灭,唯恐伤及无辜百姓。

      这边扶风将姜了了送到风来酒肆,连耿出去平乱去了,酒肆里只剩下个瑟瑟发抖的堂倌缩在角落里,扶风对着姜了了温声道:“你待在酒肆里莫要走动,等会我与玉姑娘就来接你,将门关好,拿东西抵着,谁来也别开门,知道么?”

      姜了了这妮子下无常崖时怕得要死,这种境况下居然没见她有多怕,她重重点了点头,抬手伸出四根指:“放心扶风公子,我绝不给你们添乱!”

      扶风点点头,退身拉上门,施展轻功朝混乱奔去。

      好在衙兵来的快,人多力量大,不消一炷香工夫,便将剩下的歹人料理了个干净。知县脸色阴沉立在桥边,先是命令下属去安抚百姓,其次一脚踹向五花大绑的一个黑衣人,怒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玉钦就抱臂站在不远处,目光从知县脸上滑到黑衣人脸上,面色沉冷。

      那死士自然不肯说,啐了一口,恶狠狠道:“狗官,有本事杀了老子!”

      知县气得七窍冒烟,踉踉跄跄抬起脚又打算踹上去,却忽然听“铮”的一声刀鸣,一把刀架在了死士脖子上。

      知县被吓了一跳,原想脱出而出的“大胆”二字,在看见刀的主人时硬生生噎住了,想起这女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死士半数死与她手,便不敢贸然得罪,他悻悻收回停在半空的脚,低咳了一声道:“大侠有何高见?”

      玉钦懒得理他,将那刀锋推进一寸,居高临下瞧那死士,却半点没有开口的意思,死士梗着脖子梗了半天,忽然泄气一般道:“我告诉你幕后主使,你就放我走!”

      玉钦眸色深深,喜怒莫辨得勾了下唇:“好啊,说来听听。”

      那死士面上很是做了一番挣扎,半晌豁出去似的:“是戚大当家叫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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