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79、摊牌……

　　赌场大厅的灯光被无限放大，笼罩在程宸羽身上让他险些窒息，更不要说m国零点过后本就稀少的人流，更加衬得这里的四人格外醒目突兀。
　　程宸羽程晚星站立在小沙发前，循着声音来源看着同样两人一起的男人。
　　说出话的男人更加凌厉严肃，审度的眼睛直直打在两个男生身上，好像一座山压得两人一动不动甚至呼吸都在加重……
　　先打破僵局的是男人身边站着的另一个还算温和的男人。
　　程宸羽的回神就是被逐渐走近的苏觉拉回的，只听见愈来愈近的声音问道“宸羽，我们来接你们了。”
　　没有审问也没有怀疑，程宸羽甚至在松了一口气后大脑高度组织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解释。
　　查询无果。
　　因为紧接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柯锐依旧质问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第二遍了……
　　程宸羽哑了嗓子，一口气上来又下去，最后实在无法直面亲人的质问。
　　他明白，柯锐不是在问他们出现在赌场是在干什么，也不是在问他们刚刚究竟在干什么。
　　而是在问，刚刚两个人的对视里究竟在传递着什么，那里面的情谊是在干什么！
　　而这个答案，才是程宸羽无法回避也无法坦然的全部秘密。柯锐是他的舅舅这件事本身就存在漏洞，因为这样亲密的关系是程宸羽无法欺骗和含糊的主要因素。
　　舅舅……是程宸羽心里关于母亲最后的纯真与善良。那是绝对白色的美好，也是无法模糊的存在。
　　“我们在聊池承浩，是他带我们来这里的。”程晚星代替程宸羽回答道。
　　柯锐却仿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继续紧盯着程宸羽低垂的头颅，等待……一个回答。
　　苏觉在这个时候又发挥了他绝对的优势，他拉扯了几下柯锐的袖口，嘱咐道“我们回家再谈呢？深夜外面也不安全。”
　　柯锐只停顿了两秒，就卸下情绪转身离开，他的声音却依旧留在了程宸羽程晚星之中。
　　“先回家，我们需要一次坦诚。”
　　……
　　别墅一楼的客厅。
　　柯锐和苏觉一路上都罕见地保持沉默，这样的气氛也并没有让后排的程宸羽程晚星缓和多少，反而等待的焦灼让两人更加急躁。
　　终于…在接近四十分钟的极速驾驶后，四人回到了住所，十分凑巧的，柯苋好像已经入睡了，所以四个人换了拖鞋就聚集在客厅沙发上沉默不语。
　　最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苏觉，但这一次他很干脆又直接“我们先去了佳嘉那里，才知道池承浩带你们去了别的地方，也多亏池雨彤我们才找到那里。”
　　“宸羽…你们两个当时在大厅是已经处理完了？”
　　程宸羽点点头回道“嗯，处理好了，对不起让小舅你们担心了。”
　　柯锐厉声打断道“担心？你们两个那样是挺让我担心的！”
　　话里有话。
　　程宸羽秒懂柯锐是已经在怀疑了…怀疑两个人的关系？
　　可是，怎么会想到呢。
　　不对。程宸羽懊恼般揪出了自己忽略的关键——柯锐和苏觉就是同性恋爱啊！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不懂那样的眼神和对视？所以他们怎么可能忽略他们之间存在的氛围？
　　程宸羽低着头，一声不吭。
　　柯锐气得站了起来，甚至手指在身体两侧都微微颤抖，声音也夹杂着怒意骂道“程宸羽！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个男的是谁的孩子？你怎么对得起你母亲？”
　　完全脱口而出的话就像刀尖一般刺向僵硬不堪的程宸羽，他比谁都明白喜欢程晚星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自己会被程家放弃，代表着自己会让程云霆失望，代表着自己背叛母亲生为程家女主人的忠贞，代表着…太多的不利……
　　可自从选择了程晚星之后，程宸羽就明白这些代表，统统都不再重要，或者说不再沉重。
　　他们的意义是孑然一身的程宸羽在意看重的全部，不然他不会从小懂事后就扮演着一个合格优秀的孩子。但这些不是如今的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当选择变得越来越多，意义变得越来越模糊，自己才会发现那些不能丢掉的究竟是什么。
　　是自己，是不再孤独的自己，是享受被爱和拥抱的自己。
　　所以意义被打破，未来全凭自己掌握，程宸羽抬起头想去看一看舅舅那双失望痛恨的眼睛，却只能看到模糊湿热的虚影……
　　就在这时手掌突然被握住，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在告诉失去视线的程宸羽还有倚靠的底牌。
　　程晚星站在程宸羽的侧前方，没有挡住无意识流泪的程宸羽，也没有躲避正在发怒的柯锐，更没有遮掩自己出手的动作，他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异常坚定认真“舅舅，是我的问题，宸宸没有做错任何选择。”
　　在选择喜欢程晚星这件事上，程宸羽没有错。这是程晚星唯一的追求和执着，是无法让步的态度。
　　如果一切歧异需要一个理由，那么程晚星宁愿柯锐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错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也不愿意错在程宸羽的喜欢上。
　　因为对于程晚星而言，程宸羽的喜欢单薄又脆弱，那是需要付出他很多心血呵护的东西，他舍不得这份爱再遭受一点怀疑和试探。
　　他赌不了，也输不起。
　　柯锐眼睛转移，用着自己本就严厉的语气和态度怒道“别叫我舅舅！我当初怎么会容许你和你的母亲住进程家！你才是最恶毒的那一个！”这些咒骂甚至带着怒急攻心的诅咒，最后还让柯锐踉跄了双腿，喃喃自语着后面的心里话“你们一家子都是我们的克星，你的母亲害得我的妹妹丢掉性命，你现在还要拉着程宸羽…，你是在毁了他啊！”
　　程宸羽拉紧了两人相握住的手掌，然后上前一步，无视着脸上斑驳不止的泪痕，说起话来还带着哭泣后的哽咽，回道“舅舅…，两个人相互喜欢，为什么一定要遭受伤害，我们……做错了吗，明明您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现在要这样？我…我以为最能理解我们的会是您……”
　　“狗屁！我们和你们能一样？你们是什么关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去追究他母亲和你母亲这些纠葛，就你和他是一个爸这件事，你还给我说一样？程宸羽？你告诉我这能一样吗？”
　　柯锐话粗理不粗，明面上的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兄弟不/伦”这个词汇用在两人身上也不亏，只是……
　　“舅舅！我们是不是一个爸你能不清楚吗！”程宸羽绷直身体的紧张像是用来说出最后冲动的力气，彷徨的秘密像是小时候和大人争吵时不自觉抖落的恶毒，彻底撕开了所有真相背后最后的防线。
　　程晚星同样没有想到程宸羽突然而来的质问，但是他的表情只有意外却没有惊吓，因为他早就该想到柯锐对于程宸羽而言是独一无二无需隐瞒的存在。
　　而对面的苏觉却在这句质问里猛得站起了身体，柯锐同样颤抖地更加厉害同时还没有错过程晚星的反应。
　　柯锐拽起程晚星的衣领吼道“是你对不对，你想成全你的喜欢竟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柯锐理所应当从程晚星的表情里分析出了他的情绪，从而认定了程晚星知道真相并且告诉了程宸羽所有的秘密，而现如今的局面也是因为程晚星一手促成的。
　　程晚星并没有挣扎，柯锐的误会歪打正着，程晚星其实一直对于自己母亲李染的“告密”心有愧疚，这也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哪怕他知道程宸羽知道真相后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并且会去面对两个人之间不同于常人的感情。但是程晚星依旧讨厌程宸羽被迫接受这些太过无力的事实。
　　他希望他的少爷永远活在童话里，就像人总是对于虚幻美好的奢望产生莫名的保护欲。
　　是不想梦想被打破，是不想心里最后的善良遭到诅咒。
　　只是对于有思想的人而言，他应该具备知情权和选择权，而不是一味的保护，这些道理也是程宸羽一点一点教会程晚星的东西，他们慢慢被现实推着往前挪步，哪怕他们才刚刚长大，哪怕他们才认清爱情，他们依旧是随波逐流的一个雨点，渺小又卑微……但这依旧不妨碍程宸羽会拉着程晚星慢慢又坚定地往前走，不是被迫而是主动，他们是携手相伴的好友，也会是相依相恋的爱人。
　　“舅舅你放开他！难道所有人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了吗？我才是最应该知道的当事人啊！”程宸羽歇斯底里说道。
　　这样的疯狂里带着若隐若现的哭腔，显得更加可怜无助。
　　是啊……程宸羽是当事人，是一个已经具备思考和选择的成年人，可是这个认知好像并不存在于所有大人之间。
　　柯锐松开了用力的双手，后退一步被苏觉接住，柯锐的眼睛无法聚焦，苏觉同样难过无奈。
　　很久过去了，柯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宸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宸羽目光如炬，盯着柯锐的脸回道“不算太迟，十八岁生日那天。”
　　“对不起……是舅舅没有保护好你，是舅舅辜负了你母亲的期望，也是舅舅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推卸……”柯锐跌倒在沙发上，双手无意识紧张蜷缩，又在顷刻间伸直抓住头发使劲揉搓。
　　苏觉带着哽咽说道“宸羽…你不要怪我们，你舅舅也很痛苦，他最亲的人就是你母亲了，他……”
　　柯锐打断了苏觉，两个人相视一眼随后柯锐说道“是我疏忽了。但是宸宸…你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你的父亲只能是程云霆。”
　　“舅舅，你在说什么？你刚刚明明都听见……”
　　“程宸羽，你还不明白吗？程云霆他必须是你的父亲，他是你最好的后盾，他也绝对不会丢掉你的。”柯锐的眼睛重新聚焦，像是在一片黑暗里找到了光点，也像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