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18、时间在走，爱却不变

　　四年，大概对程宸羽而言，变化最大的就是夸赞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亲密如程云霆，常常看着程宸羽感慨“我儿真是越长越帅气，个子是一点不输老爸了！”，陌生如门卫老大爷，看着程宸羽穿着飘逸的高中春季校服也会啧啧两句“你个帅小伙，校服都穿得和走秀一样，颇有一点我年轻时的气质哈哈哈哈哈！”。
　　程宸羽这学期一入校就感受到了学校的氛围和热情，譬如身后突然窜出的两个熟人“宸宸！我感觉你又长高了好多！”，程宸羽扭头去看，发现苏佳嘉常梳起来的马尾不见了，反而变成现在这样直发落在下颌骨的短发造型。他惊讶问道“你的马尾呢？”
　　旁边的林戬插了一嘴嘲笑说“她非要新学期新气象捣鼓自己那稀薄的头发，你看！是不是丑炸了！”
　　苏佳嘉挥手就是一顿暴揍，程宸羽笑着安慰“新发型丑三天，过几天就好看了。”
　　林戬也抽着空问道“不过……宸羽哥，你好像真的有长高诶。”
　　苏佳嘉被分叉的思绪又转回来同样点点头。三个人边走边分享寒假的一切有趣的事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教室门口。
　　因为马上高三，这一楼层的氛围到底是比较沉闷的，三个人也停止了嘻嘻哈哈，互相打气“哎，马上就要投入到枯燥的学习生活了……”
　　苏佳嘉“比起宸宸，我的学习才是最要担忧的。”
　　程宸羽“其实我们两个差不了多少，上学期期末我都快要脱离我的中不溜水平了……”
　　林戬最后总结“咱三个就别搞什么恶性竞争了，做好我们不上不下的排名水平，就已经足够令人欣慰了！”
　　苏佳嘉“但至少刚入学，宸宸第一次的排名那可是历史性的荣光啊，没想到……”
　　程宸羽“那次也是因为加了我中考特长奖项的三十分，才能稳妥直升一中。”
　　林戬“呃……最起码你没有花钱，我和苏佳嘉就因为花钱上的这里，没少被家里人戳脊梁骨。”
　　提起那三十分特长加分，程宸羽的思绪就飘到了很远……远到四年前黑夜补习的偷偷摸摸，远到四年前阳光明媚的草坪蓝天，远到……四年前人来人往的篮球场馆。
　　那场不告而别的深秋，有一个人曾短暂地走近过自己心里。
　　“宸宸？”
　　程宸羽被苏佳嘉的声音抽回思绪，带着半知半解的疑惑“啊？”
　　苏佳嘉耐心去问“我在问你那次演讲比赛真的还挺厉害的，竟然获得了第二，我们都没想到，当时还约你出来庆祝，结果你说没空。”
　　“当时……当时确实有事情。”在忙着去看那场无法兑现的颁奖仪式，那个人没有出现，也错过了领奖，程宸羽清晰地记得……记得程晚星得了第一名。
　　他的中考可以加五十分，不过程宸羽依旧记得那个人那样聪明，学习也那样优异，可能不会需要多加的那些分也会有一个很不错的成绩，进入一中，和自己一起步入高中……
　　可是呢？他走了，不告而别、一声不响。
　　“宸羽哥你知不知道那个网上很火一个跳级天才？听说他转来咱们学校了！”
　　苏佳嘉“哎……他估计是被一中的领导骗着来的，肯定是承诺了这里的京市资源都是最好的，各种竞赛也更加频繁。”
　　程宸羽转头去问“什么跳级天才？”
　　林戬惊讶问道“你不知道吗？寒假网上都传疯了！”
　　“就是和我们一级，但是年龄比我们小三岁的男生，上学期期末他们市统考，他得了第一名！全市第一！”
　　程宸羽迈步走进教室，兴趣缺缺“这种聪明的脑袋肯定是理科生，不会转到我们文科班的。”
　　苏佳嘉迈进六班的大门，有些懊恼“对啊，按照文科班男女失调的比例，我真希望那位男天才能来咱们班，这样我们宸宸宝贝也不会成为进入蚕丝洞的漂亮和尚了……”
　　此时苏佳嘉口里的“漂亮和尚”程宸羽：……
　　我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我的律师会联系你的。
　　林戬：……
　　搞了半天，我就不是个男的？还是我不够漂亮！
　　苏佳嘉：呕……
　　建议楼上不要口出妄言。
　　上午的大课间可以说是大家第一个松一口气的课余活动时间，回到教室喝着矿泉水的程宸羽都会在这种时刻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来养精蓄锐。
　　只是教室里其他人显然不给她们的“漂亮和尚”留一个安静的环境。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我看到啦！你是不是在说一班那个转学生！”
　　“对啊对啊，简直是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帅，一点都不像埋头苦学的眼镜男！”
　　眼镜男：……
　　集体沉默，并发出了律师函警告。
　　趴在桌子上的程宸羽现在却比眼镜男还要生气。准确来说是被打扰眯一会儿的起床气在作祟。
　　谁知道这口气刚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一个巨大动静就打在了自己肩膀上。
　　如遭雷劈……程宸羽支起疲惫的脑袋，以及迷迷糊糊半睁着的双眼，看着眼前神出鬼没的两姐弟。
　　程宸羽：最好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不然我真的会……画个圈圈诅咒你。
　　苏佳嘉赶在林戬前面发出惊叹“天呐宸宸！你知不知道我们早上说的那个跳级天才，他长得超级高瘦，好像比你都要高一个头，而且脸蛋也是在我的审美点上！简直了简直了！”
　　程宸羽表示并不怎么对美男感兴趣，而且自己确实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帅成什么样子让苏佳嘉一副要吃掉那人的模样。
　　林戬看出来苏佳嘉是一点没有意识到不对，试探着，声音放得很小凑过去问她“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苏佳嘉的大嗓门立刻发出疑问“什么眼熟？林戬你能不能做事不要这么偷偷摸摸，趴那么近干什么！”
　　程宸羽投过去了疑惑的目光看向林戬。此刻林戬也后悔自己的突然发问招来了两个虎视眈眈的直视。
　　最后只能迫于压力，坦白自己的观察发现“他长得真的很像是以前见过的人……可能也只是见过一两次所以才会没办法直接想起来是谁，也可能是这个年龄长得很快，但是……他真的有点眼熟。”说完又状似思考，头脑风暴起来。
　　苏佳嘉在旁边也摆出了同样的姿态“说来，我突然也觉得他还挺眼熟的。”
　　“但这不应该呀，我要是以前见过这样的大帅哥，怎么可能忍住只见了一面……啊！我想起来了！”
　　两个目光紧跟着热火焦灼看向了惊慌失措的苏佳嘉。
　　林戬“你想起来了？”
　　程宸羽“谁啊？”
　　苏佳嘉：我……我可以撤回吗？
　　很不愿意说出来的架势也确实让在场的两个人好奇心攀登至顶峰。
　　“到底是谁啊，苏佳嘉你这也太过分了，话说一半……”
　　“对啊佳嘉，你想起来是谁啊？那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苏佳嘉带着成熟的语气顺着程宸羽的逻辑说道“宸宸，我觉得你问的非常对，我们要先打听他叫什么名字，不然我也有可能认错人了对吧！”
　　还不等程宸羽林戬再次发出疑问，苏佳嘉顶着的冷汗就在一声上课铃声里得到救赎，一溜烟坐回座位，誓死捍卫课堂纪律不说闲话。
　　至于其余两个人，一节课是三心二意，拐弯抹角，最后还被任课老师叫着回答了几个问题。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苏佳嘉拔腿就跑，理由也十分充分——上厕所。
　　就凭着这些小聪明，硬生生逃避了一上午的质问，还成功在午休拉拢了林戬，站在了保守这个秘密的一派。
　　“真的是他？”
　　“我也不确定，但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不能说的啊！”
　　“苏佳嘉，这一次我站你，还是不要让宸羽哥知道得好，万一不是岂不是很尴尬，万一猜对了……岂不是更尴尬。”
　　“是啊，所以你下午就不要提，自然一些！我再抽时间去打探打探，去他们班一问他的名字，肯定就八九不离十了。”
　　“对对！我掩护你！”两个人一拍即合，就这样约定好了。
　　只是两个人也没有算到，下午有节体育课，恰好也是六班和一班一起上的体育课。
　　阳光是初春最好的滤镜，它刺眼而灿烂，人们想要靠近光源，却也担心过近的距离会被日光灼伤。
　　程宸羽抱着自己的篮球，一拍一拍和林戬两个人切磋着，操场上的绿色和红色交织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罩让身在其中的学生感受着运动竞技的魅力。
　　只是懒散的几个队伍因为体育老师的晚到也凑在了一团，程宸羽就是那样凑巧地，听见了旁边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就是一班的转学生？长得好帅啊。”
　　“上午就传遍了我还打听到，他好像叫程……程什么星……”
　　刹那，就好像时间都被定格在‘程什么星’上一样，程宸羽的动作也停在耳朵理解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是他？
　　像是确定什么，程宸羽并没有接住林戬抛过来的篮球，甚至也没有搭理跑过来很急促的苏佳嘉。
　　像是某种既定的缘分，程宸羽用着自己绝对常年保持的好视力看了过去，顺着那边一团乱的场地看去。
　　嘈杂的声音、行走的学生、刺耳的铃声还有早春艳阳高照的阳光……全部化作背景，他只看着那个人，就那样看着。
　　那个人好像一直在看着程宸羽的方位，以至于可以在程宸羽探过来的目光里一眼对上，足够温柔也足够克制。
　　这就是程晚星再次来到程宸羽身边的一幕，带着一千四百多天的日思夜想，带着所有陌生棘手的情感认知，就这样莽莽撞撞又机关算尽再次回来，回到这个足够陌生却又因为某人存在而绝对熟悉的地方，并试图修补自己缺席的四年里所有的一切。
　　程晚星带着对未来不小的野心，想要打破这个以为是自己亲哥哥的男孩所有的防备。然后慢慢慢慢……让他的心里住下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是程晚星，也可以是李忆辰，只要……
　　程宸羽爱上自己，那么一切的伤痛、努力、权势就都不再重要。
　　再次看见那个自己曾无数次想象过笔划过的男孩，他真的长大了不少，年幼时的脸颊还有一点乳肉，现如今却是一副冷冷清清的轮廓，身高也变了不小，虽然没有现在的自己高。程晚星又想，原以为自己一千四百多个夜晚对你的思念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其实不然，现在、此刻，当你站在我面前而我却无法拥抱你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承受的折磨。我甚至连走过去和你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愤怒和厌恶。
　　而我……也没有一个恰当的身份和理由，再次走到你的身边。
　　程晚星想……你可能需要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会慢慢……慢慢讲给你听，讲一个如何回到你身边的故事。
　　在嘈杂的操场上，程晚星就那样看着程宸羽在短暂的对视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跑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像不想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不过那又怎样呢？不管我们中间横跨的是谎言还是真相，不管阻挠我的是神是佛，我从不惧怕也不会退让。四年的时间足够我思考和确认我再次来到你身边的意义。
　　宸宸，这次……你还会在漆黑的夜晚带我回家吗？
　　会吧？因为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