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119、不同的分叉路口

　　从朗县警察所走出来的程晚星远比他进去的时候要狼狈得多。
　　这不是从衣着打扮可以区分的，只有细微的神色和情绪才能看出。程晚星并没有刻意回避这样的情绪，因为当下在一个不会有熟人碰面的朗县，他也不需要扮演一个无懈可击的“巨人”。
　　站在路边打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拦下一辆出租车的程晚星却等到了一辆突兀又熟悉的黑色商务汽车。
　　那一瞬间，程晚星振聋发聩的心跳都响彻耳鼓。这辆车……很快，车窗摇下程晚星如有所感看到了那张无论何时都能被自己发现的悦人面庞。
　　只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而已。
　　黑色的车窗玻璃完全将那张无瑕洁白的脸颊衬出完美反差，只有程晚星觉得那张脸在压抑和隐忍，那薄如纸的皮肤下暗藏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情绪，或许是愤怒也或许是失望。
　　但此时此刻对方却依旧秉持着它完美无缺的温顺，只是对着外面的程晚星说道“上车吧。”
　　没有多余的赘述和询问，只有特别简洁的语言仿佛在邀请他的客人。
　　商务车终于重新启动驶入回到市区的路线，而车后座被隔音板彻底垄断的还有身为情侣的和谐共处。
　　先开口的并不是程宸羽。
　　“你怎么来这里了？”程晚星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其实他的眼神一直追踪着身旁的少年没有一点松懈。
　　程宸羽不答反问，而且说出口的话还带着笑意“你不怪我跟踪你吗？”
　　一语双关，程宸羽承认得太快了，反而像是在后面有更大的问题等着。程宸羽有恃无恐般袒露出自己的错误却一点也不心虚。
　　“宸宸…我怎么可能怪你。你就是……”
　　“我就是什么？”程宸羽声音变调，咄咄逼人起来。
　　反观程晚星，一扫刚刚在警察所的悠然自得变得畏畏缩缩又夹头缩尾，最后只是谈道“你就是跟踪我，我也没有任何想法的。”
　　程宸羽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因为这样的调侃嬉笑就一概而过，反而是一动不动问道“程晚星，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这次是认真的。…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又来了一趟朗县。”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晚星也突然收敛了刚刚的状态，试探道“宸宸，你别这样直接叫我名字好吗？我们有什么回去再说。”
　　“程晚星，那是我的亲生父亲，是给予我血肉的亲人，他还是我母亲深爱的男人。我不可能到此为止的！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也必须知道全部答案。”
　　程宸羽完全转过身体就那样直勾勾义正严辞看着程晚星，程晚星从没见过那样坚定又无畏的眼神，或者说程晚星从没想到程宸羽对陈西宇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有这么大的执念。
　　也是…程宸羽太重感情了，不管是对从来没有尽全母亲责任的柯冉还是如今这个完全不熟的生父。
　　他都一样地执着又坦荡。
　　程晚星低垂起头，心里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或许…他也可以对程云霆在程宸羽心里的地位有一些信心。
　　程晚星觉得，在程宸羽心里程云霆的地位绝不低于柯冉以及陈西宇。
　　哪怕从某种程度而言，程云霆与程宸羽毫无干系。
　　…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久到程宸羽都认为在这里程晚星是不会再多说什么的时候，程晚星动了。
　　“十九年前，程云霆和李泽来过林芝市，他们去过市警察局以及调查了关于陈西宇的车祸意外中的全部细节，李泽是我这次出差的领导也是因为他参与过十九年的这件事我才特意过来一起去查探清楚。但是很抱歉…因为过去太久了我只查到了这些。”
　　程晚星在撒谎…或者说他只说清楚了一半。
　　程晚星低垂着头，他的眼睛里是挣扎之后的痛苦，他不能告诉程宸羽全部，哪怕他或许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始末，他也在现如今必须为那个罪魁祸首遮掩罪行。
　　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敢抬头去看程宸羽的眼睛。
　　他不敢，也不能啊……
　　又一个短暂的沉默，程晚星低下头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窥视到程宸羽在听完自己的话后有哪些溢于言表的情绪变化。
　　“可……可能…他只是想了解妈妈的过去呢？或者是…或者是他想知道我的生父的……”程宸羽断断续续的话并没有让程晚星心软，而是因为这些找补坚定了程晚星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我刚刚在所长那里确认了，程云霆的到来除了让‘车祸意外案’彻底终结，还有将陈西宇的所有资料加密，再没有别的贡献。所以……”
　　铺垫到了这里，反而是戛然而止的猜测更让人浮想联翩。程晚星当然明白自己如今在促成些什么，但他没得选，这是现在唯一可以走通的路。
　　程晚星的犹豫被程宸羽厉声接道“所以十九年前的车祸意外案被程云霆单方面阻止了，并且… 他很大可能是为了遮掩什么？”
　　明明这样的结论从程宸羽口中得到是程晚星能够预料到的最好的结果，可是莫名他的心慌张又害怕，他抬起头第一次有了探寻的勇气，却得到了程宸羽一个决绝又落寞的背影。
　　程宸羽靠在座椅后背侧头望向窗外，只有一大半的后背朝着程晚星用于终结所有的问题和回答。
　　他需要好好想想，他需要一个无愧于心的答案。
　　……
　　回到酒店后，破天荒的程宸羽单独开了一间房哪怕明天他们就要返航回京，他也依旧是在程晚星欲言又止的忐忑之中选择了独自冷静。
　　这一夜，两个人谁也没睡好，或者说谁也没有睡。
　　第二天除了在苏佳嘉林戬格外好奇的眼神里依旧保持着绝对沉默，程宸羽程晚星还是一路畅通地登上了回京的飞机，李泽也在这趟飞机却默契地没有和他们一起汇合。
　　下飞机后，程宸羽就一个人先离开了，苏佳嘉拉住急匆匆离开的程晚星问道“究竟怎么了？你惹宸宸生气了？”
　　程晚星不想多耽误，只能敷衍着回道“差不多吧。”
　　林戬推着行李说道“那你完蛋了，宸羽哥很少生气的，不过他真的生气了也是很难结束的，你要完了！”
　　苏佳嘉也说道“你做什么了？”
　　程晚星最后留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了。
　　苏佳嘉皱着眉回味那句话：我小瞧了宸宸的道德感。
　　哪怕紧赶慢赶等程晚星走进程家别墅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刘婶的嘴里得知，程宸羽已经在三楼书房坐等程云霆了。
　　程晚星急忙打算上楼却听到刘婶嘀咕道“这也太巧了，先生今天也正好去公寓找少爷了。”
　　程晚星脚步一顿，心里打鼓地期望不是自己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上了三楼直接奔赴书房，打开门果然看见了来回踱步的程宸羽，他急道“宸宸，现在都只是我们瞎猜而已。”
　　程宸羽却怒道“我说了，那是我的亲人，我要问一个清楚！”
　　“可是程云霆呢？他难道就不是你的亲人吗？你这样直接去问，不是伤他的心吗？”
　　程宸羽一愣，随即反驳嘶吼道“伤心？我就是因为顾忌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忽略自己心里的疑惑。先是李染再是池雨彤…现在还有我自己亲自去过一趟林芝和你一起揪出的各种疑点。程晚星，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啊？”
　　程晚星拉扯着程宸羽的手指一顿，他现在也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理由去阻止程宸羽。
　　可是……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宸宸，我就想我们能好好的……”
　　“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好。”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想或许我们再长大一点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了呢？”
　　程宸羽意外地看着面前这个明明最熟悉现在也最陌生的恋人，说道“不会的，有些事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而我…也有我必须坚持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程晚星觉得这个事情可以等自己拥有实权后全部解决到底。程宸羽却觉得自己容不得在自己知情的情况下装作若无其事。
　　这也是两人面对的第一个分歧，一个太想面面俱到一个太多真情实意。
　　不过他们都在为对方着想，后面会写的。是he也是甜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