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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翻案 ...

  •   朝堂之上,他们这些人心里没鬼是不可能的。
      当年白家之死,他们有的人是主谋,有的人是帮凶。

      就连当年不少出自白儒门下的士族都倒戈他方,愤指白儒通敌叛国。

      明明那些证据,是那么地可笑,那么地无力。

      那位清流文官之首,一时之间,千夫所指。他的女儿,哪怕地位不输皇后,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莫须有的罪名,一条白绫,使她母亲的生命止于二十四岁。

      那些自诩清正的官员,平时受白家照拂的士族,受她母亲庇护的乞儿……还有那位少年时期立誓要当千古名君的帝王,全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清正的官员明哲保身,以百姓之名抨击白家。

      那些士族,以叛国罪指责白家,以清名风骨自居。

      他们的口中呐喊着诛杀白家,他们喝着白家的血,他们踩着白家的尸骨走上自己的青云路。

      他们将白家几世的清名狠狠丢进泥里进行践踏,而那些百姓乞儿,不明所以,有人跟着闹时,他们觉得,也应当跟着闹。

      迟家,是凶手,是他们捏造了这一切;帝王座上的那个人,是帮凶,是他明知一切却掩下了一切。

      砚书当年没有切身的体会,被所有人误解的滋味。直至她拜入仙门,镇魔渊之事发生后,她才知,原来当年祖父不是没有辩解过,是因为没有人会听。

      而她的母亲,已知结果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只能用接受必死的结局,至少能换她后生安稳。

      可是,到底是她母亲将这些人想得太好了。即便她是女儿身,没有夺嫡的机会,皇后还是无法容忍她的存在。

      朝堂上的人,都在恐惧着,除了那名小文官。

      这名小文官其貌不扬,泯然众人的长相,唯一显眼的便是他周身的气度。

      从方才想为白儒翻案至今,他脸上的神情都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变化。

      白色官袍着身,沉稳如山的气场,与那些因恐惧而发抖的官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后呢?之后呢?”,一名身着长衫蹲在酒馆里的青年急切地让那些正在说着八卦却突然停下的人赶紧往下说。

      “急什么急?你小声点,别吵吵,如今谈论这些,保不齐被那些官员的探子听到了就得掉头的”。

      说累了正打算喝口酒休息的大汉,一把压下青年的头,捂住他的嘴。

      此时,整个沧溟国都在讨论那天发生在大殿的事情,可谓离谱至极。

      古往今来,除却王朝更迭换代,从未有人如此挑衅皇权。即便如此,那位帝王还是下令彻查此事,至那一日后,帝王便久病不起。

      虽明令禁止不可外传,奈何那天砚书的动静太大,又有人又故意散播,不出两日,此事便在整个葬浪城传得沸沸扬扬。

      沧溟国臣民对于滟晴公主的记忆不多,但是于她的母亲,却是清楚的。当年的白太傅白儒之女,白零露,冠绝沧溟,不止容貌,才艺也是一绝。

      只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埋于皇宫,空留一具枯骨。美人埋骨,最好的去处便是皇宫。

      青年感叹一声,他视白儒为毕生追求所成之人。

      帝王玩弄制衡之术,权臣贪污和党争,寒门学子和酸腐书生需左右逢源才能在孤立无援的官场中有一席之地,唯独为民的忠臣却倒在了满是权力荆棘的路上,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忠臣最后的结局,或许就是悲凉的。

      白儒,就是这样的忠臣。

      锣鼓喧天的声音自酒馆外传来,队伍庞大,为首的是些学子,身后跟着少数百姓,他们慢慢地向皇宫走去。

      为首的几人手持白布,布上的血字醒目至极——匹夫结愤,六月飞霜……此时还有漫天飞洒的纸张。

      青年看着这阵仗,愣了一会儿,随手拾起一张掉落在地的白纸,上面写到:
      吾从文一生,忠君爱民,倡美政,举贤能,敬德保民,从未有愧于天、于君、于己。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成败何足论,英魂自有真……

      这是当年白儒下狱自白之作,当时严令不可传诵,今时不同往日。有仙人做作保,他们可将这自白之作传于世间。

      青年攥紧手中的纸张,加入队伍,他们要走到皇宫前,为当年的白太傅伸冤。

      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声势越发浩大。

      至此,已过去四日。

      离七日之限,还有三日。

      迟家是真的害怕了,这七日,他们想尽一切法子想将那小文官灭口,任他们动一切手段,却奈何不了那文官半分。

      皇帝指派新任的监察官审理此事,有先斩后奏之权。碍于皇帝明面的令旨及百姓的诉求,迟家动作明面上不敢太大,暗地却是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

      砚书站在楼下,朝那些游行的人看去。没由来的,她觉得讽刺。

      殷褚抿了一口茶,翻看着手中的医书。

      江乙则是寻了个地儿练剑去了,封昭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砚书身旁。

      “二师兄,你瞧,平民百姓之上有皇权,有党争,清官和百姓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成为牺牲品。而当他们知道皇权之上还有仙时,他们便觉得帝王是随时可以指摘的。皇权,仙权,不都一样么,一样的恶心”。

      “皇权,便是如此,当年为了兵权在握,自是可放弃你的外祖。而今,他需要除去障碍,自是也可放弃迟家。有一点,你可放心,迟家翻不了身了”。

      这几日砚书表情不显,但殷褚知道,她是不开心的。

      “是啊,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在他的心里,皇权胜过一切”。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母亲,到头来还不是说弃便弃,小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会护好她,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呵,可笑。

      砚书嗤笑一声,“若非我走上求仙这条路,或许我此刻根本不能站在此处看着当年的事情翻开重来。多么可笑,世人不知仙以前,皇权在上,我想要活下去都困难无比”。

      “所以,世人的骨子里皆是趋利避害的,不在其中的少数人,算得上是赤子了。老三,此事了后,便只有不归宗了”。

      “二师兄放心,一个也不会被我落下”。

      瓷盏中溢出的热气被风吹散了几许,窗外学子们喊冤的声音越发大了。

      世人对仙,是向往和敬畏的,对神,犹是。老而不死曰仙,有移山填海之能曰仙,能除魔卫道之人也是仙……他们对仙的概念是那么的模糊却又清楚。

      当他们有了可以依傍的权势更大的对象时,他们对另一在位者的不满便会显现。七日之限已到,所有人都在等着当年白儒通敌叛国之案重审。

      大殿肃穆至极,皇帝在上,一众相关之人在下,旁听之人位列两旁。

      清和帝垂眸下方,“文宣,将你为白家翻案的证据都呈上,咳~~”。

      清和帝大病一场后,神气不复以往,难掩病态。

      文宣,便是那位当朝提出想为白家翻案的小文官,他无根无基,不攀附朝廷中的任何一人,只凭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虽然他的官职,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掌管档案户籍的小吏,实在是不值一提。

      文宣将这几年所收集的证据一一呈上前,天子近侍将这些证据一一呈现给旁听的官员所看。

      有迟家买卖官爵的文书,有迟家同朝中一些大臣秘密往来的书信,还有贪污的证据。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封陷害白儒通敌叛国之罪的文书,那是迟家与敌国当时领军将军的书信。

      书信年岁已久,发黄脆裂,甚至开沾染了血迹。

      “禀陛下,此封书信乃是当年臣去往边境时所得。当年,臣不信白太傅会是通敌叛国之人,他不会也不可能犯下此罪。于是臣便秘密察访,终于查到白太傅被定罪前的一月,迟严同那位敌军之将领有书信往来,于是臣动身前往边境,几经周折,终获此封书信”。

      “文宣,莫要胡言乱语,即便我真写了这封书信,对方怎么可能不焚毁而一直保留。若是我迟家无意之间得罪了你,你大可说来,不必如此污蔑于我”。

      迟严端得一副清正廉洁模样,发须皆白,丝毫不为此事所影响。

      文宣面向迟严,“我于迟家无怨,我今日所为乃为我心中道义,为当年白儒白太傅舍我一餐之恩。若是迟大人不信,我还有人证,可传于堂上,当面对质”。

      近侍看向清河帝,清河帝微点头,近侍当即便言传人。

      “此人乃是当年为你传信之人,你本想找死士,可那样便会显得有疑。于是,你便从家仆之中挑了一位曾是猎户出身的男丁,以他家人性命相要挟,让他乔装打扮将此封书信传于那位将领。你为了让那位将领安心,可让这位家仆一直隐于暗处不动,若是你未信守诺言,他可将这位家仆推出,指认你通敌叛国”。

      随着文宣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朝堂上的人慢慢变了脸色。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

      迟严怒而愤斥,“当年老夫为沧溟征战之时,你在哪儿还不知道,如今也敢污蔑本官,本官的清誉岂是你等黄口小儿可随意攀蔑的”。

      若是皇后在侧,迟严的胜算可大些。但皇帝将皇后及长公主兮沐禁足在了后宫,不得干预此事。
      原本他是放心的,然而当文宣将此事一五一十说出时,他慌了。

      “迟严,你可还认得我?”。

      人证上堂,他浑身粗衣麻服,瞎了左眼,脸上还布着一些疤痕,满是褶皱的脸,加上疤痕,让人不敢直视。

      迟严看了他一眼,似是不认识,打量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他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出现在此处?

      “没想我还活着是吧?让你更没想到的是那封你与敌国将领密谋的信,还在。哈哈哈哈哈,你个老匹夫,明明应我我做此事便放过我一家老小,可是你还是杀了,一个不留地杀了,可怜我的女儿才三岁”。

      文宣朝清和帝拱手,“陛下,请赦免此人无状之罪。仇人在前,失状情有可原”。

      清河帝点点头,“允!”。

      那人一步步逼近迟严,“迟严,当年我留有一手,调换了你的书信,将领不识你的字迹,只认你的章印。我便以假换之,哈哈哈哈,迟严,你也有今日”。

      此人状态疯癫,双目猩红,离迟严只有一步之遥时,拔出头上挽发的簪子刺向迟严。

      迟严一时不察,躲闪之间被刺中了左肩,只差一点,便刺中心脏了。

      “来人来人,来人御前行刺,压下去!”。天子近侍挥手,便涌出几名侍卫将此人带下去。

      至于迟严,清河帝既没示意传太医或者是让他下去休息。

      “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丞相手持朝笏出列,“去岁冬猎,三皇子在围场遭猛兽伏击差点殒命时,臣私下查看过有人为痕迹,后交由上任监察官查办此事。不知何故,上任监察官压下了此事,直至不久前上任监察官乞骸骨后,臣私下查探,发现迟将军同上任监察官私相授受,奏请陛下一并审理此事”。

      清河帝子嗣单薄,皇后只育有长公主兮沐,而后便是皇贵妃之女,滟晴公主。至于皇子,只有生母是宫婢的三皇子活了下来,也就是说他是未来的储君。

      虽说也可有皇太女,但朝臣以及皇帝还是更加希望未来坐上帝位的是男子。

      因此,三皇子的身份和即将成为储君的地位既矛盾又尴尬,自然也有人虎视眈眈。

      若是三皇子因灾病或是意外突然离世,那么陛下的子嗣便只有兮沐长公主一人。而兮沐长公主背后是皇后,是迟家,是迟严。

      如此一来,便等于是迟严把持朝政,大家心里门清,帝王处处掣肘,以前他们不会摆在明面上和迟家作对。

      现如今不一样了,曾经没被人看在眼里的滟晴帝姬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还踏入了仙门,成了仙人。

      滟晴帝姬为白家翻案,意味着迟家将会倒台。

      其中朝堂上被迟家压制的,自诩清流官员看不惯的,被迟家针对的官员,意识到这是唯一一次,他们可以搬倒迟家的机会。

      “禀陛下,当年冷宫失火致使滟晴公主失踪一案,乃是皇后主谋。此外,长公主这些年于民间的风评有损,且长公主也有私下买卖官爵的行为。不仅如此,长公主近来大有标榜自己是皇太女之势,于皇家威严有损,臣启奏彻查此事并褫夺长公主封号”。

      礼部尚书已是知天命年岁,他一向看重礼仪,早对迟家以及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不满。碍于迟家的权势,他只得忍辱,如今此等大好机会,怎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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