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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真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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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儿,他发现想要收回说过的错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有一个从小听到大的成语叫做“覆水难收”,可他的嘴总是比脑子快,反应过来往往后悔不及。
演讲猝不及防结束之后,全校一半人风风火火奔向食堂,另一半走读的倒是像在自家花园似的悠闲地漫步。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那家伙跑那么快,合着都是饿死鬼投胎。
昨天晚上,李饮秋和谢了之交流不深,但该交代的都有。例如周围同学、老师家长都叫什么名字。可没见到人,所以他只能凭感觉辨人。
和盛时雨交流一番,其实是把他心底里的另一半疑惑给解答了。至于有一些,却无从知晓。比如为什么心底里会对谢了之有不同的感情?
明明觉得谢了之很普通啊,而且对方态度和个性都极其冷淡,压根没什么人格魅力。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乎?难不成,他没失忆前,真喜欢此人?只不过由于一些七里八里、有的没的事情而变成了如今这样?
照这么说,李饮秋倒是能理解谢了之了。吃完早饭,学生陆陆续续往教学楼走。走到半路,李饮秋瞥见谢了之仍然大步流星走得很快,将他和众人甩在身后。
远看背影消失,李饮秋不假思索:“理解个鬼,去他爷爷的理解。不告诉我是吧?我凭什么理解?我就不理解。”
一路上,盛时雨都和司徒亮在身边打闹、吵嚷,关系过于亲密。直到教室里来,没有老师无处不在的看管,俩人更加肆无忌惮。
李饮秋转着笔看他们你推我搡,追追打打,有点入迷。不知不觉中,圆珠笔被甩了出去,他弯腰捡起来,身后的谢了之出声:“你该喝药了。”
李饮秋看过去,目光平静,瞅了两三秒,转回去,抽出保温杯,刚抿了一小口,整个人差点被苦到跳起来,最终还是强忍着喝了一大半。
谢了之忽然笑,问:“好喝吗?”
“要不你尝尝?”李饮秋递在他面前,“谁不知道中药苦?你故意的吧?”
“下次你可以加点白糖,不过没什么用。”谢了之转了个折,“但对心理有点作用。”
“……”
李饮秋捧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环顾四周,等待一个一口闷的机会。现在还没上第一节课,早上学生精力充沛,都在教室疯玩。除了,身后这位看书不知疲倦的爷。
李饮秋瞟过去看那书上的字,仔细辨认:“中医学……怎么又是中医?你怎么看中医有关的书?你以后要学这方面的吗?”
谢了之没否认,笑了笑。那笑意太浅,让人毫无察觉。
李饮秋边品他眼里的含义边喝药,不经意间,又被苦了一次。这下,人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了。不过转瞬又陷入迷茫,对于他现在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专业,连以后考大学都不知该选什么。
他担心的有点多,那边疯玩的人你来我往不小心撞过来,桌子一震,把他的思绪震跑了。李饮秋皱起眉,颇有些烦躁。司徒亮边乐边道歉:“不好意思啊。”
李饮秋心里不爽,斜眼横他:“不能小心点吗?看不见有人啊?这桌子也是受罪得很。”
司徒亮尴尬地挠脑袋,体格健壮的人看了看李饮秋,又看了看谢了之,重复:“实在不好意思啊,没注意。”
李饮秋扭过头,没搭腔,明显不爽,盛时雨见形势不妙拽着司徒亮走开了。很久,那边人声还在吵闹,谢了之像变戏法似的从后面递过来一瓶冰镇的听装可乐:“你后脑那鼓包还疼吗?”
被冰凉猛地一惊,李饮秋顿感困惑。
“不疼的话就请你喝可乐。”
李饮秋望着他,不言不语,两度疑惑与警惕,始终不敢接。
谢了之看着他,猜出来这家伙还处于噩梦的后遗症中,毕竟缓和得需要时间,所以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将可乐放桌上。
那可乐周身都是水,谢了之又抽两张纸巾对半叠好后垫下面,忙替他们解释道:“他们俩现在关系很好,不太会在意别人的感受。无心之举,你不用计较。”
李饮秋不明所以,几番难以置信的心里斗争下来,才说:“我才没计较,我只是比较烦。”
谢了之平静说:“嗯。那中药正好治你的烦症,不要嫌苦,长期喝对心情和身心都有益处。可说到底,还是小姨对你用心良苦。”
“我当然知道,我这不喝完了吗?”李饮秋把保温杯放进书包左侧,闲着无事,目光又不自觉被那俩人吸引。不知不觉地,他也被氛围感染,笑容渐渐浮到脸上。
下个瞬间,他带着天真的微笑想去再问谢了之一点细节,却见谢了之也含着笑看着那俩人,说着什么,笑容较他更甚,灿烂到似朵正在盛开的花。等到四目忽然触碰到,那抹难得的笑蓦然间消失了。谢了之又是那个冷淡的样,埋头看着书,不想搭理任何人。
李饮秋眨巴着无措的双眼,逐步意识到什么,低着头缓缓转回去了。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李饮秋无奈地趴桌上吐气,想舒缓一下从心底漫上来的悲伤,又渐渐被失落吞没了。
他默默想:盛时雨那段话应当说反了,万年冰山不仅没融化,还又他么的冷了几十度。显得更无情啦!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像对方也并不需要他知错就改,照样过着寡言少语不想被人打搅的生活。于是时间只能静静地在安静中流淌,一节又一节课过去,一天又一天过去。
秋季多雨,那天早晨下着小雨。电脑里,企鹅号不停响,差点把电脑干冒烟,也把李饮秋吵醒了。
盛时雨:起来了没?今天不是去爬山吗?
司徒亮:没起来要不我们俩去吧?可是现在下雨了怎么办?@盛时雨。
盛时雨:半个小时就停了。@谢了之@李饮秋。你们人呢?不是说好的吗?马上要运动会了,你们是真不着急。
盛时雨:不对,李饮秋你是真不着急。
司徒亮:(嘿嘿)我不着急。
盛时雨:你和他们不一样,你除了力气之外啥也没有。这难道就是体育生吗?(无奈)羡慕宝贝你的体力三秒钟。
司徒亮:(嘿嘿)我要拿第一名!都起来!快点!爬山!!呜呼!起飞!
盛时雨:(吃薯片)@李饮秋。
这时,李饮秋才懒懒散散地从床上起来,打着哈欠坐到了电脑前,迷迷瞪瞪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
李饮秋:等着,刚醒。
没过一会儿,小雨停歇,太阳出现,把房间每一角都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他眼睛都还没咋睁开,谢了之半死不活地推开了房门:“起来了没?吃早饭。”
李饮秋望过去,只见谢了之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他努了努嘴,鼓起勇气问:“你今天陪我们一起去爬山吗?”
谢了之扭过头,不愿瞧他:“不去,我没参加。”
李饮秋勉强微笑了一番,语气软下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他眨了眨无辜的双眼,丢了个合适的理由,“我不想当电灯泡,三个人的友谊始终很拥挤,你能懂那种欲言又止的尴尬吗?”
谢了之站门口犹豫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而是选择跳过这个话题,转身催促:“赶紧过来吃,粥要冷了。”
看来是拒绝的意思,李饮秋笑不出来,默默跟上,在心底里自言自语:这个世界还真是冷漠啊……无情啊……没人性啊……
谢了之站住脚,李饮秋也陡然一停,差点撞人身上,幸好提前刹了车。两两相望,谢了之自知对方要发什么牢骚,无奈道:“吃完饭陪你去。”
那一瞬,阴云尽散,李饮秋翘起嘴角,大爷似的坐边上喝粥。心情好起来,胆子也大起来,咬了一口杂粮煎饼问:“谁给我报的名?我看起来很像喜欢参加运动会的人吗?还三千米?谁能跑的完?是不是想累死我?”
“班主任老陈。”
被这么一提,李饮秋想到了老陈。
老陈虽然前面有个老字,但他才而二十多岁,刚毕业工作两三年,和其他班主任那死气沉沉闻风丧胆的模样不同,十分开朗和健谈,很容易和学生打成一大片。所以他想不通为什么老陈让他跑?他们关系很差劲吗?
李饮秋凑到谢了之跟前,囫囵着:“啊?为什么?他跟我有仇吗?”
“你翻墙摘石榴被他看见了。”谢了之答。
“啊?我?翻墙?摘石榴?”李饮秋大脑宕机一秒,不可思议地坐直回去,“……好……好像真有这回事,就算我摘石榴不务正业,这也能被他看见?他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为了这点小事至于吗?”
“你翻的是他家。”
李饮秋突然闭上了嘴,舌尖干涩的口水把他的上下嘴唇粘得死死的,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上演了一阵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半晌才笑道:“好……好巧,这么巧吗?难怪,搁这儿报复我呢。呵呵。”
“想报复你的人很多,你知道就好。”
李饮秋翻起白眼,捏尖嗓子学他:“想报复我的人很多……有多少?肯定没有喜欢我的人多。”
谢了之冷笑了一声,不作无谓的回答。
临出门前,外婆双手推着轮椅慢吞吞滑到外孙面前,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掏两张现金。老人家虽然行动不便,这么多年脑子也不大清晰,话都说不明白两句,但是依旧慈爱孩子。
李饮秋正要接,沈梦云出来打他的手:“你不嫌害臊?多大人还要外婆的零花钱?”
然后,他又缩回手,委屈巴巴地瞥了一眼谢了之。外婆见给不了,又立马给谢了之,沈梦云推诿回去,忙说:“我给了的,妈,你就收着吧。听话,下次咱再给。”
外婆支吾了两句,沈梦云眼疾手快将两个孩子赶了出去,这场闹剧才结束。下楼道,李饮秋稍微有些不大高兴。直到楼下,晴朗的天笼罩两人,难以疏解的心情稍微开始转变。刚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他们二人沉默无言地沿着公路往集合点去。
走了不久,谢了之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李饮秋说:“看看吧,说不定是他们。”
谢了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出两秒果断摁断电话:“不是,他们还没到。到了也只会发信息。”
“那是谁打的电话?”李饮秋问。
“不重要。”
“不重要?”李饮秋思索着,“哦……我知道了,可能是哪个人暗恋你,经常骚扰你。要不然,就是你谈了一段地下情,不能被人知道。照我说,那女孩还挺惨,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给我们展示展示吗?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顶多就是有一点嫉妒而已。”
话音刚落,谢了之发完信息脚步一顿,声音冰凉而嘲弄:“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李饮秋张了张嘴,想否认,还是说:“谢谢夸奖,可能这是天赋。”
谢了之步步紧逼:“不要脸也是天赋吗?”
李饮秋愣怔着,回过神问:“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谢了之坦然承认:“骂你,亦是夸你。”
李饮秋沉着脸咬牙,身后车来车往,俩人瞪得不甘示弱,气氛逐渐剑拔弩张,恨不得当场打一架才肯甘心。良久,李饮秋选择一笑而过:“好好好,我接受,就当……”
“你有什么好接受的?”撂下这句话,谢了之转身就走。翻脸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李饮秋在原地呵笑一声才不情不愿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