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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我编的 ...

  •   傍晚,日落西山,天将黑未黑。

      李饮秋仍然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远处不变的风景。

      不久,沈梦云带孩子回来了,进门就喊:“小秋啊,在不在家?”

      没人应,沈梦云打开了他的房门:“怎么在家不出声?还不快出来,我们可要给你过生日呢。”

      依旧没回响,沈梦云皱着眉头过去,只见这小子又抽出练习册面无表情地算题。她一把夺过圆珠笔:“还写什么?待会甜甜回来陪你一起过,难不成还要窝在这里写,你写个什么劲?现在这么用功干什么?早干嘛去了?”

      他还是没搭理,无奈地看着小姨,开了金口:“还我笔。”

      “不还,去换身干净衣服,等会给你拍个成长视频让你亲妈瞧瞧变化有多大。”

      他没兴趣,直接从笔袋里掏。沈梦云刚要发难,大门开了。他波澜不惊,她往后望去,笑脸相迎:“甜甜回来了啊,哟,这蛋糕真大,七八寸吧?多少钱呐?不会又用自己的兼职钱买的吧?真厉害。”

      女人声音不小,加上门又没关上,直接由远及近地传到了李饮秋耳朵里。他想起多日前小姨的话:“这孩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趁假期去找点事做……”

      当时他还觉得至于这么刻苦吗?难道谢了之家里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吗?现在这番话原封不动地返回,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刺进心脏。他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谢了之有可能是为了他在努力。

      只不过,他凭什么值得别人这么努力呢?

      握笔那瞬,双手颤抖,没禁住,新笔掉了下去。

      他凭什么呢?一个只想逃避而不敢面对的自私鬼究竟凭什么值得别人这么对待?那家伙又是靠得什么活下去的?是什么样坚韧的信念支撑,才没让谢了之一气之下离开呢?难道是糊涂吗?还是不幸的原生家庭?

      他当时没敢去细想,现在却无法控制地去想,自己曾经有多过分。

      为了折磨还是想看对方出糗才纠缠的吗?是自己不爽还是想打一架才追上去的吗?还是……源于喜欢才走到今日的吗?李饮秋闭上了双眼,手指不停搓着皮肤,红彤彤一大片。

      都不是,他只是单纯的在欺负别人。因为嫉妒,因为厌恶,因为他生性凉薄,自私自利,因为他就是这么坏,就是如此幼稚。

      沈梦云又在喊:“李饮秋,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把你拽出来啊!”

      女人没了招,真是看不惯这个怂样,刚想进去,没想到李饮秋黑着脸走过来,径直关上了门,扑了二人一脸风。她朝谢了之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像吃错了药。你别介意,等一会再过生日也行,你在家里再待一会儿。诶,你们不是出去玩了吗?玩得还开心吗?”

      谢了之没回答这个问题,说了个“我先走了”,又被拽了回来。

      “走什么走!谁让你走的?我让你坐下你就去沙发上坐下,蛋糕是你买的,还不能吃了?”沈梦云推着他,给家里几口人排座,“对,中间留个位给小寿星,等会拍个全家福。”

      听到全家福三个字,谢了之下意识想起来,又被强行摁了下去。沈梦云微笑:“你也是我们家的人,不许走。”

      谢了之心不在焉地坐下了,刚才的巴掌印早就消失殆尽了,可力度与余温仿佛仍然镌刻在脑海,挥之不去。这种熟悉的情况,他不用找借口就可以猜想到,李饮秋正在恢复记忆,往往这个时候都比较痛苦,持续的时间还特别长。

      又是酒精在助力。

      他不想怪他,不想怪任何人,只要李饮秋清醒后肯出来说明原因,仿佛就能原谅全世界。可等到了六七点,那人还是没打算出门。妹妹看着蛋糕苦恼:“妈咪,我好饿,我想吃蛋糕,哥哥怎么还不出来?他是不是生气了?”

      沈梦云烦恼地掀开盒子,一一点上蜡烛,那里有个立牌,是谢了之提前预约让人写的,字很好看——祝李饮秋十七岁生日快乐。

      每年这个时刻,沈梦云不会跟他抢,却没想到仅仅两三年而已,这蛋糕吃起来索然无味。由于主人公缺席,就这么随意地拍了照片,分了蛋糕。沈梦云气急了,找到钥匙打开房门,欲要骂一顿,仅见房间内漆黑一片,少年还是趴在桌上写作业。

      谢了之穿过她,带着一块蛋糕过来,放桌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蜡烛的火光只能照亮一隅,刚刚好照亮了李饮秋苍白的脸。

      他说:“生日快乐。”

      毫无起伏、毫无感情,像是机器说出来的话。

      李饮秋微微偏过头,不让火光灼伤眼睛。

      他没了心情,也没了话,安静地走了出去。

      这个生日,糟糕透顶。仅一墙之隔,差点面目全非。

      翌日还是照常起床上课,李饮秋在路上买了包子含嘴里吃。遇上老陈进学校,习惯性地藏东西。待到人走远,他才一口吞下。学校还是如往以往一般,上课下课,又是交作业又是赶作业,忙得人脚不沾地。

      相比这些令人烦恼的事物,表情才是真的臭。

      这不,离得近的人都瞅见了,盛时雨琢磨了一番,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们在凹高冷人设!”

      李饮秋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牛头不对马嘴。

      司徒亮摇头:“他都白眼你了,肯定不是。”

      盛时雨疑惑:“那为什么表情这么臭?难不成掉进臭水沟了?”

      司徒亮微笑:“肯定是为学习苦恼,但是你心情不错哦。”

      盛时雨不说话了,撇撇嘴推开他:“你自己玩去吧,别挨着我,我还有卷子。”

      那俩人你来我往,不仅吵耳朵还污染眼睛。李饮秋两只手捂住双耳,眼睛也只盯着课本,左右琢磨。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过,没什么区别,只是少了个说话的人在耳边烦,有点不习惯。他有想过主动去破冰,过后又被对方的冷漠和自己的自信心打败,就此泄气。

      谢了之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人搭话就说话,没人说话就安静地睡觉,神情恹恹,从不主动找人,只喜欢单独行动。好像有什么改变了,好像有什么凝固了,又有什么好像即将改变。

      那天,李饮秋刚上完厕所回来,走的前门,还没到却感觉教室出人意料的安静,待到一个趔趄站到门前,全班的眼睛都看过来了,包括老陈锐利的目光。不用多猜,老陈立马笑着鼓掌:“来!让我们恭喜李饮秋同学喜提三千米!”

      全班鼓掌如雷,李饮秋震惊地看着老陈,口型在说“你耍我呢?”

      很明显,如此严肃的场合,没耍,他真的当场喜提三千米。

      他怀疑,老陈以前卖过房。

      过后下课,他去老陈办公室。老陈还是一副卖关子不嫌时间长的淡定样,笑了笑:“知道为什么吗?”

      李饮秋直截了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我翻你家去了吗?”

      老陈意味深长地指着他:“真聪明,那你吃到石榴了吗?”

      “肯定没有啊,我就是在地上找找而已……”李饮秋没了脸皮,开始耍赖,“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那是您老人家的家,我肯定不会去,我肯定以身作则,做个正义的良民。难道,您就为了这点小事让我跑三千米吗?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三千米,啊嘞,是没人多报,我才报你上去的,我当然为了你好啊,你跑那么快,可不得展示展示吗?再说你翻墙这事,不得有个惩罚长长记性?你看谁家好孩子像你这样啊?你不得仔细地、认真地检讨一下吗?”

      李饮秋:“……”

      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服。

      老陈看出来了,从柜子里掏东西,不知道掏的什么,反正一大袋子,可重,交给了他。老陈说:“拿着,过去在班上分吧,这可是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石榴,肯定比地上捡的好吃,去吧。”

      李饮秋哑然着,也不嫌重了,得了令就回班分。

      那个夜晚,是被石榴的甜滋润的。

      虽然吃得不多,但是依旧难以忘记。

      老陈够义气啊!做人真不赖。

      晚自习,老师在讲台边坐着,底下一片安静,唯有翻书写作业的摩擦声。李饮秋正苦恼地歪了一下头,一个纸条就从后扔了过来。他往后看了一眼,慢慢吞吞地打开。

      ——把你上次做的梦一五一十地写下来。

      李饮秋愣了一下,因为他忘记得差不多了,什么姓名什么故事情节全都模糊不清。怎么让他现在写?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也是,他之前死活不愿意告诉,现在写反倒刚刚好。

      李饮秋摊开薄纸,照写不误。大概五十字左右,密密麻麻的。最后,添了一句。

      ——记不清,我编的,别信。

      谢了之漠然地看了一会儿,忽地冷笑。

      李饮秋惊奇地扭过头瞧,半天没想通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是他的字丑吗?懂不懂欣赏,那叫潇洒。他不服,重新撕了一张纸,速度缓慢,字迹端正。

      ——笑什么笑?

      后一句,他犹豫好久不知道怎么接,有很多话梗在喉咙,无法倾泻而出,好端端地成为了一个难题,为难住了自己。他应该怎么写才不会显得尴尬而讨好呢?他该怎么写才能回到故事的最初呢?他该怎么写才能补足自己内心的阴暗呢?

      从来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去做。好像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他叹了一口气,握笔很重。

      ——等会放学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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