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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李饮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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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同样安静。
这种安静里还有纸张的翻页声以及圆珠笔不间断的写字声,其他声音便显得微不足道。
李饮秋半睁着眼,在模糊中看到了旁边低头写试卷的男生。
那男生有些黑瘦,戴着黑框眼镜,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好像题目有点难,他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叉。那模样,十分认真,一看便知是个严谨的人。
但是这人谁啊?不认识。
随后李饮秋转过头,百无聊赖地去盯其他人。
无一例外,都在写试卷。讲台上,有老师的咳嗽声,像往常一般,会时不时出声提醒。他心生疑惑,也被晴天烈日的太阳照得有些不适应。这么热的天,不似冬日的寒冷。
可他明明记得,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下雪啊!
莫非,这又是——梦?
而且这梦怎么这么熟悉?好像以前做过一次。
现下,如同回忆一般,正在慢慢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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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场景排列一般毫无规矩可言,这次亦是。他在意识到是梦境之后,视角也发生了改变,竟然从第一视角变成了第三视角。
从主角变成了旁观者!
旁观谁?
他自己——“李饮秋”。
果真是回忆,滤镜都挺怀旧的,像看温馨的老电影。
“电影”里的主角也的确是他自己,无论样貌还是身形或是名字全是他自己的信息。除此之外,倒没看出什么区别。李饮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自己这张玩世不恭的脸欣赏了一遍,刚有了一点满意,视线瞟到试卷上,瞬间满意不出来了。
不是,大哥,你一字未动啊?
还睡呢?不打算写吗?好歹把名写上吧!
正疑问着呢,这位似个活大爷的“李饮秋”懒懒地伸了个腰,然后,换了个边,冲没太阳那里,再次睡了过去。
李饮秋:“……”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的信心随着梦境里的自己而消散,眼瞅着时间接近十二点,却没想到这人毫无动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算了,既然不是真实的,他其实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正在此时,李饮秋被撕纸的细微动静惊住,不可思议地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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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不知“李饮秋”旁边的仁兄吃错了什么药,从袖口处撕了一张小纸条,写下自己的问题后便揉成团。似乎想要传给那个黑瘦的男生,但是由于距离太远,他竟然朝着“李饮秋”先扔了几个空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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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秋皱着眉,不动声色地观看。
莫非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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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仁兄见昏睡的哥没醒,依旧没死心,纸条没了,他就用口型“喂”,貌似势必要将人喊醒。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如此安静的考场上却显得聒噪。
果不其然,昏睡的“李饮秋”受不了旁人的叨扰,冷漠地转过头,盯着对方。
仁兄冲他笑,用肢体示意“请把这个纸条传过去给那个人”。
“李饮秋”眼皮都没动,那揉成团的纸条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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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多想便知,以自己的性子,是绝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即使是在梦境里,他也绝对相信自己的为人。
于是,李饮秋十分好奇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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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李饮秋”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纸团,轻蔑地看了两眼,然后揉成纸团,用中指弹飞了。整个动作十分轻佻,再配合那贱兮兮的笑容,极其招人厌烦。
仁兄的脸瞬间就黑了,愤怒地指着他,空中一阵比划,连脏话都不知道骂了多少个。
可“李饮秋”才没管那么多,当着仁兄的面又睡去了,心情比刚才还要好上一大截,笑着伸了个大懒腰给仁兄看。
到此为止,李饮秋本人目瞪口呆。
刚才他还觉得梦境里的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垫底学渣,现在……喜欢挑衅人且不怕得罪的垫底学渣。
可以啊这小子。
有几分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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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着这遭,李饮秋对自己的信心上了一个台阶。
他只记得,曾经做过的许多梦,按照氛围与剧情可以分为噩梦与美梦。看来,今时今日,铁定是个美梦。因为……梦境中一片祥和安宁,没啥恐怖的地方。
学生考试结束后,基本上集中在教室。那时,睡着的“李饮秋”仍然没醒,虽然他没醒,却听见了旁人刺耳的话。
刚才那位仁兄毫不掩饰,拉着另外的人在他身边喋喋不休,话里话外全是讽刺。从成绩到品行,再到家事,无一例外成为了津津乐道的事情。
不过,他没管,只是站起身,瞪着他们,视为警告。
那俩人看着他,也有些害怕,居然真的住口。
“李饮秋”走出门,像往常杵在走廊,看着远方的太阳。不久,一女生经过身边,忽地停住,询问:“小秋,你这次写了吗?不会又没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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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秋大为震惊,努力地瞪大了自己的狗眼,将这位气质脱俗的女生分析个遍。然后琢磨起来,谁啊?
这小子,能认识这么好看的人?
走了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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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秋”轻笑两声,趴在杆上,直到女生等得不耐烦了,他也没说话。但是能看得出来,睡挺香,现在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那女生脾气挺好,居然不嫌麻烦地继续说:“下午的考试能不能好好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李饮秋”继续我行我素,敷衍至极地点头。
“你看,你每次都这样,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不是我想和你分手的,是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也只会嫌烦,可是我是为你好,我希望你改过自新,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然后呢?”他终于不耐烦地出声,“喻挽夏同学,你应该明白,我就是这么死性不改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干嘛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无用功呢?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烦吗?”
喻挽夏愣在原地,人明显被这番无情的话震惊到了。她没想到,她曾经喜欢的人如此执迷不悟,直到今日,都自暴自弃。于是,她选择闭嘴,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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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秋眼前又一黑,不是被太阳光灼伤了,是被梦里的剧情无语到了。
你说你谈就谈,你为什么不懂得珍惜啊?
多好一人,分手了还来关心你写没写。
他再看那小子,依旧无所畏惧的模样,瞬间蔫了。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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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挽夏离去不久,“李饮秋”叹着气,进了教室。
他这人,永远是嘴比脑子快,说过即后悔。可现在后悔也无用,人已经走远,并且下一场考试即将开始。他坐在教室里,心乱如麻,一会想到甜蜜的过往开心,一会想到分手的过往难过。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脑子装满了任性。
后悔是真的无用,但是那些话听进去了一点,终于开始动笔,刚写了个名字。又看见仁兄在那块对自己竖中指,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他没管,勉强地选了几个自己认为正确的选项。那边,仁兄仍然没放过他,不断挑衅地说了几个脏话,最后,话音落在喻挽夏身上。
因为听不清说得什么词汇,他不好确认,但看仁兄的嘴型及表情也能肯定不是好话。“李饮秋”皱着眉,踢翻了对方的桌子。
巨大的响声引来了旁人的注意,老师站起身来,责骂:“你干什么?不好好考试想……啊!你们都不许打架!住手!”
话音未落,“李饮秋”早就把仁兄拽到了地上,一番教训后,他被老师拉了出去。闹剧未停,仁兄和他站在办公室面对面。
班主任让他们分析是谁的错,为什么要打起来?
他没说,吊儿郎当地站着。
仁兄自然是不会把错误引到自己身上,便扯道:“他违反校规不止一次两次了,像他这种人,我不服他这次打我。”
“那你想怎样?”
“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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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秋:“……”
对于这种冥顽不灵的人,他也实在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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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下午,考试没考完,妈妈来接他回家。
李饮秋第一次通过梦境中看见了妈妈的脸。
不同印象中的母亲总是操劳过度,这一次的母亲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衣服也是奢华而低调的款式,发型更是乌黑亮丽,显出女人身上的高贵感。她高傲地挺直身子,领着那不成器的儿子往自家车边走。
路上,女人目不斜视,只想赶快走出校园。
那不成器的小子却懒懒散散地插着兜走路,把过错当成了炫耀的资本,一副身经百战毫不羞耻的模样,引得不少学生偷瞄过去。但经过成绩墙时,他没忍住看几眼,第一眼便瞄到了喻挽夏的名字及照片。
年级第一,样貌极好,家中明珠,天之骄女。
他的排名却永远是垫底,与她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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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秋笑了笑,十分笑容有九分的无奈。
但笑到最后他发现,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且都喜欢后悔莫及之后怀念过往。
他翻着白眼,差点眩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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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钻进车内,没挪位置,看着儿子不容怀疑地吩咐道:“你自己打车回家,要是我回去没看见你,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车门关上,车子扬长而去。
只剩那小子落在无尽的灰尘中。
傍晚五点,夕阳直下,也正是幼儿园放学之后。“李饮秋”打车回到小区,看见了女人正对着玩滑滑梯的弟弟笑。
她总是对天真可爱的弟弟多一些耐心,对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笑容。
女人看到了他,眼神立马变得凌厉,他走过去,她便问:“为什么又要打架?”
小孩吵闹声,差点盖过他的声音,“李饮秋”想了想,十分无所谓地问:“那你呢?为什么要把我养的狗送人?”
女人无奈一笑:“我说过很多遍了,因为那狗咬到弟弟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你要我怎么相信呢?我又没亲眼见到!好,就算咬人,能不能等我回来再做决定?我不是你的儿子吗?我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吗?还是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个隐形人。”
“小秋!”女人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认为我们,我们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恶毒。既然狗对你很重要,那你弟弟呢?不重要吗?他叫你哥哥啊,你能不能适当地关心关心他?”
“李饮秋”咬牙切齿:“那我重要吗?”
女人没回答,转而说:“我们为你找了一个新学校,离得有点远,不过你会适应的。”
“李饮秋”鼓着掌,为母亲说一不二的决定而高兴:“好好好,我又被安排了,好像你们的决定永远是为我好,从来没想过我想不想要。”
“那不然,你要我们怎么样呢?要是你听话一点,我和你爸也不至于这么操心。迄今为止,换了多少个学校了?你自己数过没有。”
他正要说话,女人已经跑开,热情地去拥抱玩得有些累的小男孩。
与刚才冰冷的交谈氛围,形成鲜明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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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秋看到那小子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莫名有些幸灾乐祸。
看来是要哭鼻子啰,小朋友。
可是如果事情到自己身上,李饮秋只得无奈笑了笑,自己也不知该用何种话语表达心情。他觉得羡慕,羡慕后面可以加个非常。
当然,也看得很开,发现只要身为当事人的自己肯听话,那些他遥不可及的东西便唾手可得。
然而,当事人永远是当局者迷,看不到幸福其实就降临在身边。
他说:“如果我是你就好了,有我爱的人陪着我,还有爸爸妈妈的关心。可惜,我没有你那么幸运。”
那小子却说:“你们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面前的。”
执迷不悟,屡教不改!
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