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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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南刚下过一场雪，院子里的山楂树梢落满雪花，明媚的山楂还没坠下，正与白雪相衬，宁海起了个大早，抹去玻璃上的窗花，正看到这红白相间的景，就着床边的宣纸台就画了起来。
步兰香比他起的更早，她知道宁卿今天要回家来，特地将冰箱里冻着的槐花拿出来，那是她春天就摘下来的，准备给小孙女包槐花馅饺子。
宁卿已经三年级了，自打上小学，她到爷爷奶奶家里玩的时候就跟着变少，她总是数着日历上的小格子，盼着寒暑假的到来。
她一进门，就闻到了热气腾腾的槐花香，立即就小跑到厨房，“奶奶！今天吃饺子嘛？”
步兰香捏了捏宁卿粉嫩嫩、肉嘟嘟的小脸，“是啊，你最喜欢的槐花馅饺子。”
“还要放好多好多虾和鸡蛋！”宁卿说着都快流口水。
宁枫立在门口，鞋也没脱，“妈，我就先走了啊。”
步兰香连忙从厨房走出来，连手上的面也来不及抖，“你不吃饭啦？”
宁枫一只脚已经踏到门外，“下午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
“诶，等等！”
步兰香急忙去拿已经准备好的红薯粉丝和一些应季水果，可出来的时候宁枫还是已经走了。
宁卿接着抖落下来的白面，抬头看见奶奶落寞的神色，她拽了拽奶奶的衣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爷爷从屋里走出来，“又急急忙忙就走了？”
步兰香握着手里的东西，“每回都是这样，饭也来不及吃上一顿，全世界就他最忙！”
宁海想揽住步兰香的肩膀安慰，却看见自己手上沾了墨水，便只好收手，宁卿知道爷爷刚刚又在画画，他画画的时候总是很认真，雕石头的时候也是，但不管他再如何投入，只要奶奶叫他，他一定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来。
宁卿仰着小脑袋，“奶奶别不高兴，我留下吃饭！”
步兰香一低头，见宁卿已经将面粉蹭到了脸上，赶紧帮她擦掉，“好，奶奶给你包饺子，你先跟爷爷进屋去。”
宁海牵起宁卿的小手，“来吧，跟爷爷进来。”
“爷爷，你今天画了什么？”
“今天有下雪，你画了雪花么？”
“雪花是白色的，纸也是，画上去不是看不见啦？”
对于小孙女源源不断的问题，宁海总是很细致耐心的解答，比雕刻的时候还要有耐心。
爷孙俩说得正开心，忽而闻到蒸饺子的香味，肚子一齐叫起来，推开门，饺子正好端上桌。
步兰香给宁卿夹了一个饺子，随即看向宁海，“吃过饭，你要到老郑那去？”
宁海点头，“他前一阵子就叫我去聚一聚，我手里的活刚刚做好，这几天有空，正好找辆车把那些书送过去。”
步兰香没再吭声，她口中的老郑，是召南福利院的院长郑涛，和宁海是同学，两人许多年的交情，她知道宁海一去，肯定不止是捐书，还要送钱。
家里本就不算富裕，他还总要往外拿，步兰香心里虽然别扭，却也从没说过什么。
宁卿接过话茬，“爷爷要去哪？我也要去！”
宁海一开始不想带着她去，可他向来禁不住小孙女的软磨硬泡，很快答应下来，“好吧，那你去了不许淘气，我跟郑爷爷去聊天，你就乖乖的跟其他小朋友待在一起好不好？”
宁卿点头如捣蒜。
*
喻颂今觉得那天很冷，因为林鹤不在。
林鹤被林淮熙叫到家里去，喻颂今想起林哥前几天提起有个什么皮球手术可以治他跟林鹤的病，他本来很高兴，但林鹤不在，他又很孤单。
虽然已经没人欺负他了，但也没人跟他玩。
喻颂今一个人蹲在角落，忽而眼前出现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小女孩。
她穿的干净漂亮，圆润的脸颊被冻得红彤彤，是山楂的颜色，喻颂今只瞥了一眼，不敢再多看，却没想到她竟然走了过来，学着他的样子蹲了下来。
喻颂今觉得她身上有种没闻过的香味，忍不住朝她挪动几步，见她没反应，他又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是新来的么？”
宁卿转头看他，愣了一下，才摇摇头，“我是跟我爷爷来的。”
她话音刚落，宁海就在不远处叫她，“卿卿啊，快来，跟着老师进去看书。”
喻颂今抬头，看见了她爷爷，在嘴里无声地念叨了一遍。
卿卿。
自由活动后，孩子们都被组织到图书馆里看书自习，喻颂今像寻常一样拿起一本书，钻到一个角落里看。
他刚翻过一页，就觉得无聊，这些书他都已经看过很多遍，新送来的那些还没入库，不能让他看，忽而他看见书页上落下一片阴影。
宁卿正歪着头看他。
喻颂今莫名红起脸来，他偏过脸，听见她开口道：“你也没有朋友嘛？”
喻颂今一怔，听见她继续道：“我在学校里也没人跟我玩。”
宁卿沉默一会儿，手心倏地感到一阵潮湿的温热，她心头一悸，转头看见她的手被人握住。
喻颂今拉起她的手，“你跟我来。”
两人躲到巨大的书架后，喻颂今问：“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游戏，可以测试两个人适不适合当好朋友。”
宁卿摇头。
“我教你。”喻颂今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摆到宁卿面前，“你用两只手同时打我的手心。”
宁卿不敢用力，两边都是轻飘飘地落下，倒像是在摸，喻颂今努力感受了一下，好像是左手更疼些，便把右手背到身后。
“你现在捏我的左手指尖。”见宁卿试探着伸手，喻颂今便继续道：“嗯，每个都捏一遍。”
宁卿照做，每一下都很轻，好像羽毛扫过，喻颂今选出一个最重的无名指，伸出来，“你现在用你食指的宽度来量我的无名指，看看需要几下。”
宁卿用食指量了量，“七下。”
喻颂今点头，随后把小臂交叠，两只手搭在肩膀，再反复交叠七次，“你学着我这样，叠七下。”
宁卿同步照做，喻颂今把交叠着的手臂伸向她，“好啦，现在我们把手拉起来。”
两双手握在一起，再把胳膊肘伸直，手臂却还是交叠着的，像锁着的数字八。
喻颂今愣了愣，游戏规则是，如果刚好能打开，两个人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宁卿看着两人仍然交缠着的手臂，“然后呢？”
喻颂今不肯放开她的手，思忖一秒，直接把身子套进去，像跳交际舞那样转了一圈。
手臂这才分开，变成一个闭合的圆。
“嗯，这样打开啦，就说明我们很有缘，可以做很久的朋友。”
宁卿很成功地被唬住，兴奋地握得更紧，笑道：“那太好啦！”
喻颂今忙抽出食指抵上她的嘴唇，“嘘，这里不能太大声，我带你去个可以大声说话的地方吧。”
喻颂今拉起宁卿的手，穿过书架之间的缝隙，斑驳的光影在他们之间闪烁，两人从图书馆溜出来，面前是一片沟壑纵横的坡道，尽头只有一个破败的库房。
宁卿没想到在那库房里竟会藏有一架钢琴。
钢琴琴身上摆满杂物，内里已是锈迹斑斑，喻颂今坐到琴边那个晃晃悠悠的四脚凳上，琴盖吱吱呀呀地被他掀起来。
阳光从库房窗户缝中撒下来，呼吸的白汽和浮沉的灰尘相互混杂在一起。
沙哑的琴声从中传出来，喻颂今弹过一段，忽而停下来，表情有些生涩地看向宁卿，“琴有点跑音，不好听了...”
宁卿本就没听过那首歌，自然也听不出来钢琴是不是跑调，她只是觉得神奇。
那沾满灰尘的手指和琴键竟能发出这样悠扬的声音。
“很好听。”
喻颂今一愣，听她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很好听。”
喻颂今默了几秒，说：“除了我和林鹤，没人来过这。”
宁卿扑闪着大眼睛看他，“林鹤是谁啊？”
“之前是我唯一的朋友。”
喻颂今的言外之意是，现在不是唯一的了，我有新朋友了。
宁卿正要开口，忽而听到门外一阵嘈杂的叫喊，她把门打开一个缝，果然听见爷爷由远及近的喊声。
宁卿下意识不想让别人发现这里，“我先走了。”
“等下次我再来，带你去我家吃饺子。”
喻颂今追出去一步，听见宁卿又说：“槐花馅的，很好吃的！”
她打开门跑过去，外面恍惚间又飘起了雪。
刚刚分明还是阳光普照。
宁卿回过头想再看一眼那个弹钢琴的男孩。
可雪太大了，她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卿卿...”
宁卿猛地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
“卿卿，起床了。”喻颂今坐在床边，像往常那样叫她起来。
宁卿已经记不清喻颂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她，大约是听她的其他家人都这样叫，他也就跟着这样唤她。
喻颂今见她有些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做噩梦了？”
宁卿抓住他的手，“没有。”
过往的记忆已经变得太模糊，她不知道小时候究竟有没有去过那家福利院，有没有见过小时候的喻颂今。
一阵熟悉的香味让她回过神来。
“你在做什么，好香。”
喻颂今让她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槐花开了，我摘了一些做馅，听人说这样包饺子很好吃。”
宁卿倏地笑起来，另一只手也与喻颂今相握，两人的手臂围成一个圈。
喻颂今低头看了看，没反应过来。
“是好梦，很好很好的梦。”
宁卿说完，恰好一阵风吹过，槐花落了满地，像是春日里的皑皑白雪。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童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