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颂》予宓

63、砍价·祁柒

　　祁柒可是瑜笙记的大客户之一，那可是位难得的散财童子，只要把这位爷哄高兴了，就连华庭雕出来的破烂货他都能照单全收。

　　至于祁柒的家世，宁卿听华庭说过不止一遍，那叫一个跌宕起伏的显赫，她脑子好，都快能背下来了。

　　祁柒家原是在澳门开赌场的，那生意在澳门虽算不上数一数二，却也是响当当的，所以在他出生前，他的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可谓是人中龙凤，锦衣玉食，就算是泡在蜜罐子里怕是也没有那么享受的。

　　他爸爸先后换了三任妻子，他妈妈是第四任，就在他六姐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们家的赌场由于一系列的不正当经营，算是彻底垮了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家从纸醉金迷的澳门，迁到了他妈妈的家乡流华。

　　而他呢，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出生的，那时候他爸爸心烦意乱，眼见着又是个儿子，更是没个好脸，由于是第七个孩子，就随手起了个祁柒。

　　虽说是落魄了，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祁家在流华城过得也是风生水起。

　　祁柒虽说是神仙般的日子没过上，但也没受过亏待，又有六个哥哥姐姐宠着，钱自然是应有尽有的，房子更是多的住不过来。

　　宁卿如今的房东正是祁柒，房子地段好，离瑜笙记就几步路，租金还只是市场价的一半。

　　按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人，没惯出来点毛病是不太可能的，祁柒也不例外，除去那些少爷的通病，他还有个特殊的毛病，那就是身边总要有人陪着。

　　用迟韫的专业术语来说，这叫依赖性人格。

　　华庭刚认识祁柒的那天，流华下着少有的大雪，华庭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了一顿，被冻得哆哆嗦嗦，经过一幢落满雪花的精致小洋楼，也没心思观赏，却被忽然被人叫住。

　　“喂，过来陪我说会话，我给你钱。”

　　十几岁的少年坐在台阶上，语气虽然不善，但华庭一眼看中了他手里的钞票，立即颠颠地跑过去，她碎嘴子一个，陪着小少爷在雪里天南海北地唠了半天，赚了好几大百。

　　华庭从此就傍上了这颗摇钱树。

　　这位小少爷今年刚满十八岁，他的成人礼是登顶珠峰，华庭算了算日子，如果这人没被雪埋死的话，最晚下个月应该回来了。

　　自从上次宁卿在医院不告而别，喻颂今就再没见过她。

　　他本以为这一次曙光近在眼前，却没想到希望再一次破灭，人家直接晾了他一个月。

　　不过喻颂今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都已经漫无目的地找了三年，好不容易找到人，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喻颂今只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就闹着要下床，助理小高压根拦不住他，只好陪着他出门。

　　喻颂今走路还有点费劲，只能让人扶着，结果他一出来就往市场里跑，还是个玉料市场，人多眼杂，小高连忙把帽子口罩给他罩上，随后从身后拿了个折叠轮椅出来。

　　“喻哥，你坐，我推着你。”

　　喻颂今：“......”

　　我还没残废呢。

　　喻颂今没发脾气，只是默默让他把轮椅收起来。

　　小高还不知道，凭他能在众多沙县小吃里找到偶遇到宁卿的那家，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能力，就足以在喻颂今心里换来一张免死金牌。

　　喻颂今撑着小高的胳膊往前走了一会儿，很快锁定目标人物。

　　宁卿在不远处的人潮里穿梭，一回头瞥见一块水色青白玉，蹲下来问价。

　　光头老板上下打量宁卿几眼，“一口价一万。”

　　喻颂今见宁卿面露难色，以为是她囊中羞涩，正要赶过去救场，奈何他这腿实在走不快，刚跨了一步，就听宁卿开口。

　　“四千。”

　　喻颂今一愣，他没想到宁卿竟然也会砍价，还砍得这样凶，直接对半切，这又不是买大白菜。

　　那光头老板也没想到，他打眼看过去还以为宁卿压根不懂行，像这样不敢说话的小姑娘，他一砸一个准，不料今天竟然失手了。

　　“姑娘，你也不诚心买啊，哪有这样要价的。”

　　“说的好像你诚心卖一样，我不跟你废话。”宁卿神色从容，拿出照灯照了几下，“你这裂纹不少，我回去出活都得避开，最多四千五，行的话我就拿走。”

　　“五千吧，最少五千。”

　　宁卿起身就走，将小照灯握在手里，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按，按一下，灭下去，再按一下，亮起来。

　　再按，随着一束微弱的灯光消失在脚下，光头老板喊道：“四千五就四千五，你回来我给你包起来！”

　　三秒。

　　宁卿微微一笑，悠闲地走回去。

　　她拿到玉石，余光往后一扫，一抹阴影掠过，随后有人搭上她的肩膀，“阿卿姐！”

　　宁卿回过头，眸里含了惊喜，“祁柒？”

　　宁卿没想到会在玉料市场见到祁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柒展颜一笑，露出两颗标志的虎牙，“昨晚刚到，还没怎么收拾就过来找你啦。”

　　宁卿不像华庭那样活泼健谈，很多时候她都是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可祁柒就是莫名更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雕石头也觉得好玩。

　　祁柒和宁卿挨得很近，喻颂今在后面看着“人”和“人”直接变成了“从”，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你还是把轮椅摆出来吧。”

　　小高一愣，“喻哥，你走累了？”

　　这还没到五十步呢。

　　喻颂今坐上轮椅，又回头望向小高，“你看我。”

　　小高点头。

　　“看起来惨么？”

　　“啊？”小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有没有很憔悴的样子？”

　　喻颂今故意咳嗽了几声，小高立马道：“有，挺惨的。”

　　“那就好。”

　　喻颂今觉得宁卿吃顺不吃呛，苦肉计这招还算管用，可他却忘了宁卿本科专业学的什么。

　　小高推着轮椅跟着目标人物越走越快，转眼间就走出市场，又拐进一条又一条逼仄的巷子，起起伏伏的青石板把喻颂今颠得快吐出来。

　　没一会儿，他抬手叫停，原地思索几秒，苍白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呵，她绕我们玩儿呢。”

　　祁柒跟着宁卿在四通发达的巷子里来回快走，觉得有种躲躲藏藏的刺激感，不禁问道：“阿卿姐，我们这是干嘛呢？”

　　宁卿笑了笑，“溜人呢。”

　　宁卿早就发现喻颂今在后面跟着，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也就不用干这行了，就喻颂今腿上那伤，她一眼就看出来伤得压根不重。

　　卖惨也得找好对象，这样没好处的买卖，她可不做。

　　宁卿住的街区就在祁柒的小洋楼附近，只不过祁柒成天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到下半夜，第二天再睡到下午，俩人的生活存在根本上的时差。

　　所以就算祁柒人在流华，宁卿也基本上见不着他的影儿。

　　可那天晚上不同，宁卿已经洗漱好要躺下，手机就震动起来，一串陌生号码打进来，宁卿谨慎地接起来。

　　却没想到是警局打来的。

　　祁柒打群架被逮到警察局，警察让他找人来领他，他压根没想过打给他爸妈，祁母这段时间不在国内，祁父就更不用说，估计七个孩子站他面前，他都叫不全名字。

　　别的朋友祁柒都怕打过去丢面子，脑袋里就只剩下华庭和宁卿，华庭的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宁卿知道华庭这段时间回家陪爸妈，瑜笙记的事也基本都交给她处理。

　　华庭是个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的人，回家时她的手机通常都会静音，她不会让工作干扰到她陪伴家人和自己的时间。

　　所以就只剩下宁卿。

　　宁卿赶到警局时已经是深夜，分局里只有两个值班小警察，他们也不愿意废话，其中一个过来教育了两句就让宁卿赶紧把人带走。

　　祁柒跟在宁卿身后，刚走两步，却见她滞住脚步，看着停在警局门口的车，怎么看怎么眼熟。

　　忽然身后几声“啊啊”的喊声，稚嫩而嘶哑，宁卿恍然间觉得耳熟，转身往回走，迎面就和喻颂今撞了个照面。

　　喻颂今被小高扶着走进来不久，刚要坐下，就瞥见门口站着的宁卿，神色微滞。

　　两人隔着警局的玻璃对望，宁卿看清坐在喻颂今对角的女孩正是星星，而星星对面是一个和祁柒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脸幽怨，额角被砸出个不小的血窟窿，缠着纱布，里面还渗着血。

　　星星也看见宁卿，更大声的叫了几句。

　　祁柒也好事地凑过来，警察瞧出不对劲，走过来想疏散无关人员，喻颂今忙踉跄几步，忍着痛走出来。

　　宁卿下意识想扶他，被小高抢先一步。

　　喻颂今背地里瞪了小高一眼，转而和颜悦色地跟宁卿解释来龙去脉。

　　孙筱眉接到电话说是星星在学校把人家给打了，受害人报了警，让家属过来协助调查，她正参加一个活动，要是这时候离席跑去警察局，不知道又要被在热搜上挂几天。

　　她只好让助理打电话给喻颂今。

　　星星已经十二周岁，正在特殊学校上学，被砸的这位就是隔壁正常高中的学生。

　　星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砸人，她激动的时候也只会喊几句，没人问她，她就愣神敲手里的玉牌。

　　话语权都掌握在那男孩手里，那就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被砸的血窟窿那是实打实的在冒血，这抵赖不了。

　　只听他时不时诶呦几声，喻颂今刚进来的时候还听见他大声跟警察说：“就这小丫头，我就跟她好好说几句话，她不回话不说，抄起水杯就砸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