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颂》予宓

53、争吵·分别

　　宁卿不懂乐理，只能先安慰自己这是巧合，学校的理论课已经很少，陆上星和宁卿虽然在一家医院实习，但时间也很难碰上。

　　好不容易一起下班一次，又赶上喻颂今不在家，陆上星便要跟着宁卿回家一起吃饭。

　　喻颂今早上出门之前已经把做菜材料顺便备好，宁卿回来后直接往锅里一扔，现成的一热就能吃，短短半小时，三菜一汤直接出炉。

　　她们随便聊了一会儿，就提起邓琛。

　　宁卿说：“我看她状态还行，她自己也说，有段日子可活呢。”

　　“哦对，我正要跟你说，我过段时间打算请几天假。”

　　宁卿一挑眉，舀了碗汤，边喝边问：“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托邓琛找了位导演，说是可以给我留一个镜头，我就去剧组拍一天就行。”

　　宁卿笑道：“好好干啊，十八线小演员。”

　　陆上星深深地看着她，认真道：“我是真的想当演员，这是牵线搭桥呢，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那路就是可以被一个一个小镜头垒起来的。”

　　宁卿没想到她对演戏这事还挺当真，不禁想到，陆上星家里恐怕也不会同意。

　　“阿姨要是知道，你放着好好的研究生不念，将来要去演什么戏，她不得...”

　　陆上星打断道：“我知道，她肯定要把生吞活剥了，但我才不怕。”

　　说着，她搬出演话剧的那股腔调，“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为什么不能抗争呢，我就要当殉道士！”

　　宁卿拽了拽她那中二室友的衣摆，无奈道：“行行行，道友你先坐下吃饭。”

　　白天还是万里无云，晚上那雨就说下就下，宁卿把陆上星送走，又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喻颂今还没从公司回来，她莫名预感不好，思忖片刻，还是下楼打车赶了过去。

　　宁卿已经很久没来瑞鹤公司，他们的工作室已经面目一新，添置了不少新设备，她将伞收起来，在门外空中甩甩水珠，一脚刚踏进门，就看见郭蔚以一副思考者的造型倒影在光滑的地板上。

　　她走过去，笑着问：“你这合计什么呢？”

　　郭蔚小声说：“你先别上去了，楼上吵起来了。”

　　孙筱眉和贾云生也坐在一旁，两张脸都是愁云惨淡，宁卿神色变得凝重，皱眉问：“谁跟谁啊？怎么回事？”

　　孙筱眉说：“喻颂今和张佳钦，他俩上回就吵过一次了，要我说这回啊，真是张佳钦不对，他怎么能不问问喻颂今，就把人家的歌卖给别的公司呢。”

　　“可说呢，还是那个浪花公司，那个姓张的不是不知道，咱们跟他们最不对付了，当初...”郭蔚说到这，看了宁卿一眼，不忿道：“当初比赛的时候就使绊子，卖给谁也不能卖给他们啊。”

　　见宁卿听得一知半解，贾云生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小喻在网上听到有一首歌跟他之前写的歌旋律很像，回来扒了谱子，那就是一模一样，他之前写的歌都放在电脑里，公司里除了我们，能碰他电脑的也就只有张佳钦了。”

　　郭蔚冷哼一声，“他仗着经纪人的身份，我们的电脑在他都没有秘密，谁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是想捞钱。”

　　贾云生手背一搭手心，“小喻刚开始问，那张佳钦还不承认，后来才逼问出来，他把那曲子卖给浪花公司了，人家成原唱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而楼上的争吵声依然没有停歇。

　　饶是张佳钦生了一双伶牙俐齿，也经不住喻颂今的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半点不留情面，何况他也不占理，没几句话就已经脸红脖子粗。

　　他直接破罐子破摔道：“喻颂今，你也都听见了，看见了，那曲子就是已经卖给人家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事你维权也没地找去，本来你之前就没正式发表过，现在就是谁先发了算谁的。”

　　“张佳钦，你要钱不要脸是不是？那是我电脑里的东西，你凭什么没经过我同意就卖给别人，你知不知道这算是偷。”

　　张佳钦厉声道：“我就算问你，你会同意卖么？”

　　“你放屁，别说这首歌我压根不想卖，我他妈就算卖，就不会卖给浪花！”

　　喻颂今胸口憋着一团火，总算是有处可撒，指着张佳钦鼻子骂起来。

　　张佳钦推了推眼镜，恼羞成怒道：“我当然要钱，如果没有钱，你们哪来的新设备，要不是公司出钱，你他妈连电脑都没有！”

　　但张佳钦终究是懂得迂回的人，那是多少次酒局上练出来的本事，不管话说到什么份上都能笑得出来，上一秒刚撕破脸，下一秒就能把那脸皮重新糊起来，跟人家喜笑颜开。

　　“颂今啊，你也别跟我说什么偷不偷，谁不想要钱啊，你要是嫌分成不够，咱们还再能商量，大不了我再给你批点钱，这还不行么？”

　　岂料喻颂今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张佳钦这副圆滑样子更是让他火大，“我不稀罕，我烂命一条，有钱挣也没命花，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马上给浪花打电话，让他们把那首歌下架。”

　　林淮熙闻声赶上来的时候，双方已经有种要动手的架势，他很了解喻颂今，当初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是个刺头，该是他喻颂今的东西，就算是块面包渣子，他也要抢过来，分毫必争，寸步不让。

　　可他从不明白喻颂今。

　　一个从小被欺负到大的孩子最明白什么是得寸进尺，忍让就是最软弱的助纣为虐，让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饿一顿当然不要紧，但叠加起来就是难以承受的无穷无尽。

　　弱肉强食不仅仅是丛林世界的法则，也是刻在喻颂今骨子里的信条，认准的事就要紧紧咬住不松口。

　　“颂今，别吵了，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当给林哥一个面子，算了吧。”

　　喻颂今看向林淮熙，冷声道：“算不了，我已经提出了解决办法，我要张佳钦立即就办，不然我今天闹这里，明天就闹到浪花去。”

　　眼看着谁也劝不动喻颂今，忽而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他的小臂，指腹带着粗糙的细茧，那是为雕刻而生的徽章。

　　喻颂今眸光一变，语声瞬间柔和下来，“你怎么来了？”

　　宁卿扶住他的肩膀，“我的话你要不要听？”

　　喻颂今瞬间熄火，眸里竟还蕴着几分委屈，只点了点头。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林淮熙冷下脸，拳头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宁卿把喻颂今带到隔壁工作室，关上门，一切声音被隔绝在门外。

　　喻颂今坐到桌前，见宁卿关门走回来，就立即环在她的腰间，闷声道：“你知不知道...”

　　宁卿低头吻他的发梢，“我知道，那首歌是你写给我的。”

　　她还记得喻颂今当时的原话，祝她蟾宫折桂。

　　喻颂今更委屈了，抬头看她，“那你还...”

　　宁卿用食指轻抵住他的双唇，温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你这样一闹，公司就要赔钱，你们恐怕还没给瑞鹤挣回本钱，就要倒搭，你让林淮熙这个当老板的怎么想，你那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喻颂今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他不想再欠林淮熙任何东西。

　　“再说，这次怎么都是张佳钦理亏，不如你们都各退一步，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去那个综艺嘛，你就让他去跟节目组调和，给你改成飞行嘉宾，只用录个几天就放你回来。”

　　宁卿顺着喻颂今的毛，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还有，他挣的钱也不能就那么容易让他揣走，等你回来，你让公司出钱再给你们在召南附近办次巡演，演唱会的设备都要重新置办，分成也要重新商量。”

　　“可是...”喻颂今还是不甘心，宁卿直接附身亲了他一下，“之后，你还可以给我写很多歌，只写给我，只唱给我听，好不好？”

　　喻颂今将她抱得更紧，重重地点头，“好。”

　　喻颂今去录旅行真人秀的那段时间，宁卿正好也要听从老师安排去趟流华，说是流华有家医院引进了国外全新的康复器械，把他们带过去见见世面，顺便参加一次会诊。

　　房子暂时没人住，喻颂今就跟黄大哥说了一声，让他时不时过来照看一下。

　　两人在同一天出门，喻颂今去往机场，宁卿则是到火车站做绿皮。

　　宁卿这回也算得上是公费出差，可学校和医院都不做人，直接给她安排五个小时的绿皮车。

　　不过她也不娇气，反正都是免费的，时间长，还能看看路上的风景。

　　宁卿早年被家里看得紧，没怎么出过远门，看什么都稀奇，她兴冲冲地背包上火车，一脚跨过红踏板，直接被堵在门口，连过道里都塞满了人。

　　不是节假日，也没赶上春运，宁卿也不知道那趟车的人怎么就那么多。

　　她将背包抱在怀里，闷头硬生生往里挤，耳畔都是衣料的摩擦声，泡面味、潮湿味、馊味、汗味，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杂着，往她的鼻腔里涌，头顶传来一阵话音：“站票就别往里挤了。”

　　宁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是坐票。”

　　她根本喘不过气，使不上力，说话也没法大声，像蚊子嗡过一声，就“啪”地一下，被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