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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定格·守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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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颂今伸出两只瘦削修长的手,合十,“手合在一起搓热,然后捂在喉咙上,保证喉咙一直都是热的。”
宁卿恍然,这也就是为什么上场前,喻颂今一直喝的都是热水,晚饭的时候还喝了碗热汤。
等她再看过来,就见喻颂今扬起下巴,灯辉落下的银光勾勒出分明的下颌线和突出的喉结,摆明了是要她试试。
宁卿学着他的样子将掌心搓热,贴到他的喉结上,毫无章法地摸了摸。
喻颂今忍不住吞咽几下,喉结滚动。
宁卿手掌心沁出一层薄汗,正要收手,就见喻颂今扣住她的后脑,倾身吻了上来,垂下来的辫尾发丝正扫在她的颈间,铃铛轻晃。
窗外霎时风起,初雪悄然而至。
纷纷扬扬的雪花拍打在玻璃的冰霜上,两个人却都变得滚烫。
“咳咳,你俩,差不多得了,那台上视频快放完了。”郭蔚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轻咳几声。
演唱会结束,山川湖海第一次和粉丝们有了一个大合影,喻颂今一手拿着自拍杆,另一只手臂挽着郭蔚,鲜红的镯子硌在郭蔚胸口,郭蔚忍着没皱眉。
孙筱眉和贾云生被簇在中央,下面都是他们的观众,他们的山川湖海。
“咔嚓”一声,岁月定格在那个雪夜。
之后无论他们走了多远的路,经历了多少风雨,最难忘的还是那一夜。
人潮从门口源源不断地涌出,等人都从livehouse里离开,四个人也都卸好妆,郭蔚打车送贾云生回家,孙筱眉裹好羽绒服,宁卿在窗前目送她走出去,脚印在雪地里没走多远,就有一个男人从拐角绕出来,默默跟在踩着她的脚印,沉默地走着。
“是万哥。”喻颂今坐到宁卿身边,“我看见好几回了。”
宁卿看见孙筱眉,就会想起星星,这种时候星星一般都被留在书店,由孙老板看护,她也有好几天没见到星星了。
喻颂今轻轻靠在宁卿身上,感受着下雪时的静谧。
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把雪花染得暖黄,像亮晶晶、甜滋滋的橘色棉花糖,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迎面扑过来,北风声嘶力竭地咆哮,脚步声也掩在风雪声中。
宁卿穿着纯白色呢绒大衣,雪落在上面也看不出来,喻颂今悄悄牵起她的手,轻捏了捏指腹,捂热了又揣进自己兜里,两个人挨得很近,连片雪花也落不进来。
喻颂今戴着浅灰色围巾,宁卿一抬头就能看见围巾里冒出来的辫梢,像浅灰色里发出墨色的芽,她浅笑,“拆了吧。”
喻颂今知道她在说什么,惩罚似得捏紧了她的手,只回一个字,“不。”
两人各自笑了一会儿,雪地里渐渐显出两排整齐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那一年的年终岁尾来得格外早,雪还没下厚实,大年夜就被冷风卷来了。
宁卿放了寒假就借口呆在姚奶奶家里躲清静,山川湖海被张佳钦安排参加了几个综艺节目。
贾云生和郭蔚不适合这样剧烈的运动,孙筱眉不乐意去玩,到最后真正参与的就只有喻颂今,也都是给人家当背景板,一整期录下来,根本没几个镜头。
姚奶奶却让宁卿把那期找出来,翻来覆去地播放,一见到喻颂今出来,就指给宁卿看。
大年三十那天,姚安和宁枫难得来的早,陪着姚奶奶包饺子,这样团圆的场面宁卿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即便是表面功夫也实在是不容易。
她得了闲,坐在沙发上剥橘子,剥完也不急着吃,总要把橘络择净了才悠悠然地往嘴里放。
电视声音放得不小,充当阖家欢乐的背景音,宁卿时不时瞟向窗外,稍微听见一点动静立即警觉,好几次都把隔壁家的敲门误认成自己家的,跑到玄关又跑回来。
后来她干脆搬个凳子坐在玄关,好在姚奶奶他们在里屋包饺子,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那扇快被宁卿盯烂了的铁门终于被敲响,她第一时间迈过去,稍顿了顿,等到第二下敲响,她才开了门。
喻颂今捧着鲜花冲进来,他知道玄关和里屋有处格挡,便毫无顾忌地抱住宁卿,惹得她满怀清香。
他蹭了蹭宁卿颈间的长发,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在门口坐着,不然怎么开门开得这么快。”
宁卿耳尖一红,明明都已经停了一会儿才开的,竟然还是被他一眼识破。
喻颂今换了鞋,又轻车熟路地亲了宁卿一口,径直往屋里走,唤着里屋的人,“奶奶!我给您带了腊梅花,您看喜不喜欢?”
姚奶奶连声应道:“喜欢喜欢!”
她真把喻颂今当亲孙子看,笑得眼尾绽开鱼尾,也不顾手上沾的面粉,接过花就要找盆插上。
被姚安打岔拦住,让她先搁在一边。
包好的饺子们上锅蒸的上锅蒸,下水煮的下水煮,香味四散奔逃,贾云生是迎着那味道进来的。
姚奶奶招呼她坐下,笑道:“你可有福气,这饺子就要好了。”
贾云生笑着点头,一转头就看见放在窗台的腊梅,鲜艳明媚的黄色像是把春天带到屋里一样,个个含苞待放,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雪水。
她随口夸道:“这么新鲜的梅花,怎么不找个瓶子插好,有日子能开呢。”
姚奶奶一拍脑袋,“诶呦,我给忘了,我这就去找花瓶。”
结果一进厨房,翻来翻去,端了碗辣椒酱出来。
一群人笑作一团,帮她找花瓶,只有宁卿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若有所思。
姥姥的记性好像越来越差了。
腊梅花被插在宝蓝瓷瓶里,冬日懒洋洋地光照下来,香气四溢,有股古朴而悠然的美。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喻颂今这回光明正大地坐在宁卿边上,隔着一层桌布在下面搞小动作。
宁卿被他招惹烦了,便趁他不注意往他碗里倒醋,看着他被酸得说不出话来,抿着的双唇才勾勒出一条堪堪上扬的弧线,不算明显,却深刻。
喻颂今被气笑,在桌下攥着宁卿的指腹重重地捏了几下。
贾云生和姚奶奶都不熬夜守岁,春晚演到一半,贾云生就要起身回去,姚奶奶也要回屋睡觉,姚安和宁枫早睡早起,连春晚也不看,一早关了房门。
喻颂今再怎么死皮赖脸,也不能再留,他相当舍不得地跟姚奶奶拥抱,拜了个早年,跟着贾云生一道出了门。
宁卿洗漱时有些心不在焉,她回想刚刚喻颂今出门的时候,竟然一眼都没看过来。
难道是吃饭时把人惹毛了?
宁卿甩甩脑袋,感觉里面都是水,她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患得患失。
外面爆竹声阵阵,她回到房间,看见外面雪地里有几个小孩拎着仙女棒跑来跑去,还有一个带着红围脖的雪人正对着她的窗户。
她情不自禁地坐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热闹气氛,心里莫名觉得更空。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窗台外沿。
长青花园这片算是老小区,年前改造时刚拆了窗外护栏,还没上保温墙,没想到这就引来了不速之客。
宁卿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所有看过的恐怖画面都在那一瞬涌入脑海。
隔着玻璃,她看清那是只被冻得苍白的手,宽大有力,骨节分明,五指顺着窗沿攀附上来,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上面挂着一抹亮红,像一弯红月。
“你...”
宁卿简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喻颂今露出半张脸,大口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萦绕,一朵烟花在他身后炸开,星火四散,“我想...跟你一起守岁。”
“放我进去吧,好冷。”
那朵烟花仿佛也在宁卿胸膛里轰然炸开,在她的心头落满灰烬。
宁卿打开窗户,好在没有到最冷的时候,窗轨还没有被冻死。
喻颂今在窗台上点了一脚,随后轻飘飘地跳进来,带进一身霜色。
宁卿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嗔怪道:“你也不怕掉下去摔死。”
喻颂今笑着:“二楼,摔不死。”
宁卿去倒了热水递给他。
“我们家从来不守岁。”
爷爷奶奶在的时候还好些,姚安和宁枫再不愿意也会陪着老人家看完春晚,磕头拜年这才算完。
那时候爷爷会带着宁卿出去放炮仗,也会给她买仙女棒,让她在雪地里玩个够,她总是整个人冻得僵硬也不想回去。
奶奶会准备真正的年夜饭,夜里吃上几个刚出锅的饺子,谁咬到硬币,谁来年就有福气。
可后来再也不回老房子过年,也就再没有守岁这一说了。
宁卿甚至觉得在姥姥家还算好,若是在自己家里,怕是连这点热闹也尝不到。
她话里没什么情绪,可喻颂今却听得出来她想要什么。
喻颂今等到身上暖和起来,才贴过去抱住她,“那今年我陪你守。”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扑克牌,“以前院里没电视,我们晚上就摆扑克牌来打发时间,还可以占卜来年运势。”
宁卿觉得有意思,“怎么玩?”
“很简单,完整的一副牌先去掉两张joker牌和四张King牌,剩下的牌面朝下扣回去,按照十二组依次码牌。”
喻颂今把牌摆到床上,上下各六组,代表上半年和下半年。
宁卿盘腿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在深色的牌背之间穿梭。
“十二组牌代表十二个月,A牌代表一月,Jack牌和Queen牌代表十一月和十二月,从左边第一组开始揭牌,揭到几,就放到第几组里,哪个月最先被全部揭开,来年的哪个月就会很顺利。”
喻颂今很认真地讲解规则,宁卿的目光却只顾着流转在他的眉眼和唇齿间,丝毫没往牌上看。
喻颂今察觉到她的眼神,不由得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角,“看哪呢?”
宁卿一怔,瞳孔睁大一圈。
“你先揭。”喻颂今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