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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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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荣被问得一顿,“我见过她?”他对丰月毫无印象。
柏珩看出顾之荣对丰月毫无印象。
也是,不仅是顾之荣,就连他刚进房间那会也没反应过来。
乌鸦披上白裙子,摇身一变成了白天鹅,是谁都得犯迷糊。
柏珩好整以暇瞥一眼丰月。
乌鸦本人没发现自己的变化,站的端正笔直,佯装无事发生。
柏珩只觉好笑,没有可以拆穿她,转头问顾之荣:“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连门都出不了么?”
“得亏你姑奶奶过生日,要不然我还在家里关着。”顾之荣扭着脸,一想到前阵子被顾江用力家法,后背的肉直抽疼。
他抬起手揉后背,表情恨极:“也不知道那死女人找来的律师哪来的门路,竟然找到我爸面前把事情捅出来,害我挨好一顿打。”
顾之荣话里的怒意明显。丰月在一旁紧崩脊背,连表情也是一丝不苟,生怕顾之荣看出端倪。
柏珩不动声色地从丰月面上逡巡过,随口问顾之荣,“事情摆平了?”
顾之荣语气不屑:“不就是想要钱吗,给钱就摆平了,给了一个亿做封口费。”
柏珩挑挑眉,“一个亿,对方律师能提多少?”
“这我不清楚,我还去律所找过那律师,结果里头的人说她已经好一阵没来上班了,该死的。”
“当然是好好弄她一顿。倒是你,什么时候结婚?圈内都传你快结婚了,有多快?”顾之荣恶趣地笑,眼神再次落到丰月身上,这一次丰月感到顾之荣的视线停留在她肚子上。
顾之荣的眼神实在非常冒犯,丰月下意识后退一步,两只手并在腰间,挡住顾之荣的视线。
她的动作在顾之荣看来更像试图遮掩遮掩,顾之荣不禁笑出声:“不会是已经有了吧?”
空气一时凝固。
“顾二。”柏珩叫住顾之荣。
他迈开长腿,几步隔开顾之荣与丰月,眼神冰冷地横到顾之荣脸上,睥睨的双眸里晦暗涌动。
“我劝你闭上你的嘴,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管不住下半身,以后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你就得担心你以后还有没有能力闹出私生子。”
丰月在一边听得清楚,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看不出柏珩平时一副矜贵富家公子模样,放出的狠话着实歹毒。
但是解气。
她着实不喜欢顾之荣身上那股物化和轻视女性的态度,可惜往往这样的人,手头上都拿捏着些权力和地位。
她得罪不起,通常只会敬而远之。
有人出面教训顾之荣,是她乐意见成的事。
虽然这种爽快只是一时的,解不了渴。
调整好表情,丰月挺直背脊,视线轻轻落到顾之荣脸上。
顾之荣脸色铁青,脖颈涨红。
气氛剑拔弩张,顾之荣忽地笑了,语气吊儿郎当:“行了阿珩,生什么气呢?开个玩笑,没怀就没怀呗。”
柏珩眸光淡薄,犹如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雪。
“以后在我面前,最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丢下这句话,柏珩脚步不停径直离开。
他走得突然,丰月不由小跑几步追上他。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突然停下来,语气不耐:“你跟着我做什么?”
丰月抬起头,云里雾里:“不是顺路么?我也得回里堂。”
柏珩蹙下眉:“你倒适应得挺快。丰小姐性格切换得如此自如,怪不得刚才顾二都没认出你,你的表现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这是火烧到她身上了?
丰月含混地微笑:“工作和生活我分的很开。”
柏珩哂笑,“什么是你的工作?什么是你的生活?辞了工作,等着当个便宜的有钱少奶奶是你的生活?”
丰月愣了愣,心想柏珩是不是误会什么。就算是嫁入柏家,她也从没打过辞职的主意。
一个是短期饭票,一个是长期饭票,取短丢长不是她的作风。
然而丰月不打算跟柏珩解释。
“不,和你结婚是我的工作。”丰月脸色坦然,“只要钱管够,结婚离婚我都行。就看柏公子愿意出多少钱买回您的自由。”
同陆政的协议还没公证,她不建议二面换了工作。都是预备甲方,谁出钱高她给谁签合同。
柏珩不动声色,“钱管够买回我的自由?就跟顾二花钱堵住私生子一样,你想要多少,一个亿?”
丰月毫不犹豫点着头,“如果您给得起完全没问题,当然,少一些也不是不行。”
柏珩亦怒亦嘲地扯了扯嘴角,“看来陆政没给你交底,这场联姻价格上百亿。所以,不管你是丰小姐还是陆小姐,不管我喜不喜欢你哪怕我看你非常不顺眼,我都得娶你。”
柏珩说完稍稍俯身靠近丰月,眉眼落笑,带着恶意:“跟我谈条件,你还不够格。一个会走的摆件罢了,我这也不是放不下。”
距离骤然缩短,男人身上清冽的香气隐约可闻。
与味道不同,语言是尖利的、伤人的。
理解话中的含义,丰月往后退了一步。
她毫无芥蒂地点着头说:“没关系,我不强求。”
柏珩冰冷地俯视丰月一眼,单手插兜,转身走入里堂。
丰月没落后他多少,两人前后出现在里头。放眼过去,长桌上坐满人,只留出两个座位。
刚好是留给她跟柏珩。
靠在柏长康和陆政下班。
丰月看见坐在柏长康对面的陆政一脸喜气洋洋,一见她,脸上笑容更深。
“刚才还提你俩个,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对柏珩说:“来,柏珩,坐陆叔这,陪陆叔喝两杯。”
柏珩没搭理陆政,转身走到陆政对面,口吻淡淡:“爷爷提我什么?”
陆政被柏珩撂到一边,也不恼,举起白酒小抿一口,先柏长康回答柏珩:“老爷子眼馋老太太四世同堂,想早点抱曾孙,盼着你跟月月能在上半年有喜事发生。”
丰月拉开桌子的动作一顿。
她慢腾腾坐下,脸上没走露任何情绪。
其他人没察觉她的异常,除了柏珩微微投来的一眼。
丰月表情泰然,她听见柏长康呵呵一笑接陆政的话,“目前紧要的是先得婚礼办了。”
丰月默不作声地看向陆政。
在她不在的时候,陆政和柏长康都谈了什么?
上半年完成结婚抱孙一套流程,豪门都这么讲效率的吗?
陆政完全没注意丰月的变化,可以说本就毫不关心,他跟柏长康谄媚:“婚礼这个您不用担心,由我这一手操办,都请好的,包您满意。”
丰月有些听不下去了。
瞧陆政这话说的多漂亮,包柏长康满意,不知道的还当是柏长康要结婚。
当初同陆政说的,结婚可不包含生孩子这件事。
虽然主动权终究还是在她身上,但是丰月还是觉得相当不舒服。
她不会当面反驳陆政。陆政对柏家的谄媚样子,大概率也是指望不上,现在能指望上的,就是她对面的柏珩。
她可以出售她婚姻里的合法价值,不代表她可以出售子宫。
她想,柏珩大概率也不会希望同意被私自“配/种”。
她希望柏珩反对,拉锯站越长对她越有利。
丰月带着期盼看向柏珩,没想柏珩接到她的眼神,脸上只剩游刃有余的兴味。
他对着丰月抬了抬嘴角,“在婚礼之前,我是不是需要先跟陆大小姐把结婚证领了?”
陆政简直欢喜得要蹦起来,“当然、当然,先领证好,合法合理。”
“那么陆大小姐……”柏珩自然而然落到丰月身上,语气肆无忌惮:“你哪天有时间?”
丰月嘴角僵住。
众目睽睽下,丰月强颜欢笑。
“随时都有。”
……
晚宴一直到酒店才结束,趁着没人管,丰月自个先回到酒店套房。
她打开房门,率先在玄关脱下鞋,赤着脚走到沙发上坐下。
穿着高跟鞋走一晚上,现下脚底又疼又麻,她也顾不得衣服不方便,盘起腿揉着脚心。
进来时没开灯,房内所有灯光都集中在她后边。
时值夜晚,玻璃外的世界终于掀开面纱,露出色彩斑斓的梦幻色彩。
海面化成浓稠的墨色,倒映不同颜色的霓虹灯。矗立的高楼大厦与摩天轮灯火绵延,时不时交错变换色彩,俨然一幅璀璨的画卷。
然而丰月无心欣赏。
她脑子里想的全是柏珩刚才在礼堂的话。
他说要领证。
明明在网球场柏珩还觉得她轻易应下婚事是轻佻,嘲讽她的天真。不过几日光景,他的改变就这么大?
丰月想不透柏珩这个人,索性摸出之前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点开跟赵临远的微信,询问赵临远现在是否有空送她回家。
赵临远很快回复:【抱歉,我得先送老板】
丰月回复:【我也不是不能跟陆总一块挤】
赵临远:【轮渡九点半停运,我现在就得出发】
又补充一条:【柏家给每位客人都留了房,您可以先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退房,到时候也有轮渡。】
丰月看了两条微信,手指一顿。
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经是21:08。
她这会着急忙慌地换好衣服下去,估计连赵临远车尾气都追不上。
赵临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搭不上这趟便车了。
叹了一口气,丰月放下手机,抱着腿蜷缩起身体凝视窗外。
她人瘦,蜷成一团时露在礼服外的蝴蝶骨根根分明,莹白的皮肤被窗户外的霓虹灯镀上一层淡淡的冷光。
柏珩踏进方面,第一眼所见就是这一幕。
女人的侧影过于寂寥,犹如随时准备振翅而走的蝴蝶。
冷光之下,柏珩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得知贺熙怀孕之后游荡在玫瑰园里的盛岚。
一样的形销骨立,一样是抓不住的寂寥。
凝在他眼底,如同无法抹去的影子。
屏住呼吸,柏珩往前一步,皮鞋碾上一件硬物。
坚硬的、尖锐的。
他脚步一顿,垂眸。
夜色下,一只高跟鞋横握在地毯上,鞋面上蝴蝶结水钻闪闪发光。
俯下身,捡起鞋,凝眉注视。
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鞋头的蝴蝶结远瞧好看,捏在手里,发现不过是pvc材质。
真塑料,假水晶。就像沙发上的女人。
柏珩嘲弄地抬起嘴角,蜷缩在沙发上的女人亦发现他的痕迹,盈盈一双眼跟着望过来,满脸写着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