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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栀子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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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攸跟着他拐了三条街两条巷子,转了半个景乡镇,停在了津味楼的后门前。
津味楼的布局要比他们家大,宽了一倍有余,不仅前面有小厮守着,后门也有两个小厮,警惕地看着来往探头的过路人。
罗风从后门进去,两个小厮见怪不怪,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
人来人往讲究的都是一个利字,有了利益,才会有来往,将人绑在一块密不可分。
话都进了苏眠雪的耳朵,是去是留,都凭她的决定。
要说几人间的情分,人为利往来,都是浮水相萍,她是老板,他们是下属,拿钱办事,难不成还能跟她产出情谊来?
重的是高胜介绍来的人,憨厚老实的向她保证人都没问题,没几个月已经把她卖了个干净。
“我记得当初在灶头里翻出了一本……名震大周的神书。”
裴攸手里捧着书,眼下就他二人,有些话便敞开了说,苏眠雪没有辞退罗风的意思,自然有了布局。
“他把我的手稿抄去给赵儒,是想复刻我的食谱,到时候两家竞争打价格战,他可以拿次一等食材从而降低成本减少价钱,但我们酒楼的招牌已经在这,若是跟着降价只会愈烈,对我们酒楼没有好处。”
名震大周的神书,苏眠雪唇角微勾,看着桌上的书抵着下巴思考许久,这本书仔细去看实则错洞百出,随意写得食材,不着调的调料,食材讲究的是本身的原味。
但海棠果炖猪大肠,只单单加一个盐,口味有点重啊。
她提笔沾了墨水,在落下写得两字上面一顿,指尖掐紧了笔,她是能勉强认识古人的字,再拼拼凑凑成一句话,但不会写!
“你字好看,之前的食谱是你抄的,今天这份……”苏眠雪客气一笑,显得礼貌有度。
上次的食谱是裴攸欠她药钱,作为她手下的小工,她付工钱作为老板,吩咐他做些事都是义务之内的。
但现在,裴攸的钱还完了,也看不上每月五百文的薪水,苏眠雪没有理由再使唤他。
“东家,你使唤我的事情还少吗,拿来吧。”裴攸手伸到他面前。
苏眠雪是忙起来不管不顾,只管着将活分配下去,一旦停下来,又开始想东想西,竟担忧些没用的东西。
“记得付我工钱便成。”
苏眠雪将纸和笔递给他,咬着牙问:“你还看得上那点工钱?”
“我很有钱吗。”裴攸想了会,他天天写字,也卖不了几个钱,买他字的人都是些女郎,狂热点的买个四五副,之前做活动,达到苏眠雪定的价格又送了不少。
开业的热度一过,他的确没多少钱。
……
淮州风光怡人,大周地大物广,水抚属于北岭关的一带,北岭关再往前一带,便是大周的边界。
到了水抚,上头给新兵发了御寒的衣物和盔甲,白日里训练,身上的衣服不能穿得太厚,一月下来耐寒不少,每日盼着皆是驿站里的驿夫何时到来。
李大牛舔着唇下的冰渣子,看着远处骑着马来的驿夫,马边上插着一只旗帆,写着“荆”字,是从荆州来的驿夫。
“我们淮州的怎么还没来,荆州、豫州、梁州、雍州的都到了。”
离开故土见不了家人,唯有一封家书以解思乡之情。
韩兆说:“急什么,淮州夏日多雨,耽搁了脚程也说不定,还有几个州的还没送到,先送到的都是离川州近的。”
大雪纷飞,一眼望不到的白。
从淮州到川州的书信整整晚了七日,拿到两份沉甸的包裹时,第一个入眼的,便是清秀干净的字迹。
上面写着李大牛的名字,拆开信封,里面的话不多,只有寥寥几句,很符合苏眠雪的习惯。
鲜花饼和羊脂韭饼压在地下,打开袋子,因为气候原因硬邦邦的,一碰,外边的酥皮碎了一地。
“唉,不愧是我媳妇,才几月不见,就心疼我,心疼的茶饭不思了,”韩兆抱着一张纸,躺在角落上幸福笑着,“也不知多久才能回去,就怕等我回去,女儿都要追着别人喊爹啦!”
韩兆说着说着不觉惋惜,为了建功立业谋个好前程,家中女儿刚刚一岁,还是记不住事的时候,就怕回去之后,媳妇孩子都认不出他了。
五年十年,亦或是十五年,二十年谁又说得准。
两个月来只有操练,手里的剑是木剑,阴湿的雪天叫木剑沉了水,拿在手里颇有份量,同时到了晚上,两双手都冻红了。
回家的路遥遥无期,唯有数不尽的思念,藏在每一个雪夜。
李大牛和苏眠雪只承了那一句诺言,思来想去很久,他喜欢眠雪,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拖累眠雪,每到晚上都在懊悔为何要在离别时的那日托出自己的心意。
说得久了的话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是他单方面的相思。
他想不明白,娘总说他冲动做事,夜里盖上被子偷偷想时,的确是这样的。
“韩兆,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嗯?”韩兆将信贴在胸口,“你不该在三个校尉眼前为了表现,胖揍那小子一顿吗。这是在军营里头,拿实力说话,你做得挺好的。”
“别说,平时看你又呆又笨,力气还挺大的。”
“他们说我老实巴交。”
“那他们说话挺好听的,我就不一样,比较直白。”韩兆闭着眼睛。
李大牛闷闷着:“我说得不是这件事,是我和眠雪妹妹。”
鲜花饼和羊脂韭饼里头都加了油,凝固在一块放嘴里糊了一嘴,要热一热才能吃进口中。
“你和眠雪妹妹定亲了?”
李大牛提醒:“你莫要这般轻浮,上次你写得信她说不喜欢,她喜欢我写得。”
“定亲了没。”
“没,但我们承诺过,她会等我五年,但五年的时间好长,我怕耽误了她。”
“承诺是能当饭吃吗,昨天说得话今天还能算数吗。我当初还和我媳妇吹牛,将来给她争个诰命夫人风光,隔壁那屠夫给他媳妇买了一个银镯子,拿她脸上炫耀,我还想去买个金的呢,但我是农户,哪有银子去买金的。依照大周和云晟现在的态度,打起来还久着呢,我们想回去,总要做些什么再回去吧。”
“你和你那妹妹,自幼一块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论情谊,你比其他男人多一些份量。五年嘛,你这五年好好干,先把你那些胡思乱想丢掉,赚些军功,将来回去看一眼,若她还在等你,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时候请我去喝杯酒。”
韩兆看来纯属是李大牛在瞎想,青梅竹马的情谊,若是两情相悦,区区三年五载,怎会阻住这多载爱意。
“她从前不太爱理我,她喜欢笑,我喜欢看她笑,就会蹲在她院子边,后来她爹去了长安,她一个人经营家里的小馆,我觉得她很厉害,就是不大爱笑了,店里的琐事多,我经常去帮她,她会给我做饭吃,会和我说话了,她笑的时候还跟以前一样好看。”
李大牛讲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之前的苏眠雪性格温婉,是标准的小家碧玉,他怕说错一个字都会吓到她。
后来苏大伯走后,苏眠雪更坚强了些,她对他笑的时候,他感觉是出自真心的笑,他们间的距离感觉拉近了很多。
他娘不止一次提过定婚事的事,苏眠雪是不喜欢的,他知道她不喜,所以他不准他娘提婚事的事。
但他心里头又是想和眠雪妹妹在一块,他心悦她。
韩兆宽慰着:“想这么多做甚,至少她答应你了不是,她给了你机会,你就去抓住她,在媳妇面前,面子算什么。”
“五年的时间可不长,对于我们来说,不长。”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五年的时间很长。
这是李大牛所清楚的,给他最多的时间。
他要回去找苏眠雪,他要有本事的站在她身边,他要一直看眠雪妹妹笑。
羊脂韭饼放在火堆上滋滋冒油,羊肉味从油酥里头钻出来,咬下去,在味蕾中绽放,是散不尽韭菜香气。
夹杂着的,在雪色中时浓时浅,飘渺似影的栀子香。
川州的雪终于停了,眼前的路依旧望不到头,所到之处,只有覆了白的屋舍,外边不同的摆设,以此来认领来去的路。
李大牛摸着袋里的碎银子,将它交给了一位在将军手下说得上话的校尉。
校尉官职不高,是他在军营里,所能见到的最高一等。
平常操练他们的是一位伍长,水抚不在前线,他们的任务只用保护好县里的百姓。
其他地方的,有其他小队保护,立不了功业,除非敌军破了关卡,杀到他们这来。
这些离他很远,前边还有易守难攻的狼牙谷,云晟好战,大周建国自二百余年,边境四地还从未有过破谷一事。
拿韩兆的话说,要是破了守国的谷,大周岂不是外忧内患了。
打仗打不过狼牙谷,地势险峻有岩石遮体,那似乎山林中狼牙的岩石,是狼牙关的守护神,站在下面只有被站在上面的打,云晟想破狼牙谷,前提是先上岩石峭壁。
校尉收了他的钱,新人总是盲目自大,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他说:“想要进前线,先在这儿把本事学会了,你有诚意,还怕上头的人看不见你吗。”
石子抛进水中,掀不起半点浪花。
涟漪引来看客,伴随着不自量力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