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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羊脂韭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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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是你的。”
琳娘一时尴尬,将李大牛写给苏眠雪的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读了出来。
别说苏眠雪没脸见人,她也要没脸见人了。
裴攸拿过那薄薄的两张纸,第一张文绉绉的,字迹工整,一眼便知不是李大牛写得。
粗略看了几眼,挑着眉,随口说起:“你和李大牛的感情不错,怎先前没看出来,误以为你们只是兄妹关系。”
“你想多了。”苏眠雪走来拿回信,拿在手里看了眼,轻浮浪荡二词浮于表面,后面的不用看,揉成了一个团丢进篓子里。
裴攸是随意扯得话,依李大牛的文化,写不出这么多东西来。是被人诓了,还笑呵呵给人家数钱。
第二张信的字迹较为粗犷,若是不仔细去认,有些字沾着墨花一塌糊涂,不太好辨认。
她花了点时间来辨认。
李大牛并不满意韩兆给他写得那张,觉得太轻浮了。
但他又觉得“书短情长,停笔至此,愿长安长乐,万事顺遂。此情寄予眠雪妹妹,勿念。”甚好。
对着一望无际的茫茫大雪,在纸上写下——
眠雪妹妹: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上面那封不是我写得,这封才是。本不想将那封信寄来,但韩兆说你会喜欢,我才将它稍上的。
我已到寒山郡,军中发得伙食都是白面馒头,你做得饼在这一天全都吃完了,行了一日路,饼都冻硬了,一口下去满嘴的冰渣,有些烙嘴,但好在有热水分配,就着热水刚好入嘴。
没想到还未到北岭关,已是大雪纷纷,近来衣服又加了两件,但还是不够,是韩招给了我一件御寒的棉衣,勉强渡过这冰雪天。
我问韩兆还有多久的路,他说我们离北岭关已近,因为路难走,接下来还有一月的行程。不过你放心,将军他骑马,身上还有御寒的盔甲,路是我们在耽搁,不然从淮州到川州只用一月的时间。
我们要去的,是去一个叫水抚县的地方,他同我说大周与云晟间必有一战,你莫要担忧,我定会平安归来。
待这封信到你手中时,我也将至水抚。淮州少雪,若是有幸,愿大周与云晟如初,同赏北国风光。
书短情长,停笔至此,愿长安长乐,万事顺遂。此情寄予眠雪妹妹,勿念。
李大牛写费了好几张纸,在上面记载每天吃了什么,要走几十里的路,他穿了几件衣服,衣服好像不够厚,恨不得将自己套成一个球,滚去水抚县,就不用用脚走路。
那雪地实在冻脚,每天到晚上歇脚时,布鞋连着袜子都湿了透。
将军有马,等他们进了队,有了职位会分发武器,但不给马。
有马在,走在雪地上就不会冻脚。
李大牛想了很久,在纸的背面又加了一行:每日吃得都是土豆馒头,不沾一点荤腥,若是成,望妹妹寄些肉饼和咸菜来。
苏眠雪读完信,将信重新折好,“今天的鲜花饼都卖光了?”
“是嘞,中午的时候罗夫人来了,将剩下的鲜花饼都拿回去了,没买到的人,我都记下了名字,照东家的话给他们预定,一天十单,全都卖出去了。”
苏眠雪点头,又问裴攸:“送信的人几时走。”
“今天晚上,你若有信要给他,现在写了,我过会给你送过去。”
“我知道了,今天再做些鲜花饼,给大牛哥送过去。”
她笑得好看,手里拿着纸,眼睛眯成了月牙儿,显然信里的有趣内容将她吸引了去。
裴攸起了好奇,凑过去:“写了什么东西,之前都不爱笑,只对那些外人假笑,给我也乐一乐。”
“没什么东西。”她将信收好,“店里正在忙,你若是不看书,就去把那些盘子收了。”
苏眠雪心思皆放在了肉饼上面,在纸背后讨吃得,亏他还知道不好意思,若苏眠雪没看见也没事,是他自己写在后边,没吃着还能怪她不成。
肥瘦相间的猪肉切细成臊子,冷油下锅后炒半熟,生韭菜洗净切碎,拿花椒、砂仁、酱汁拌匀。
羊脂味道膻,切了一小块和韭菜猪肉一起放入面饼中,两边捏拢烙熟,鼻尖已有羊油膻香。
她放得少,羊肉味道重,怕送到李大牛手上会变味,这饼烙得不少,足足有十个,一天两个,也才五天的量。
剩下的几个是他们几人的,一人一个。分下去后大伙都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浓重的羊膻味并不会夺去猪肉和韭菜的咸香,韭菜吸油,所以整体并不肥腻。
咸菜带得是酱瓜、酱豆角、菜干肉和一些蜜饯。
苏眠雪打包好饼和咸菜,写完信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屋檐上积满了水珠,比外边的雨还要大些,噼里啪啦砸在伞上,险些从手上滑出去。
裴攸身量高挑偏瘦,站在雨中略显单薄。中午那会天气闷热,雨下得久,便冷了下来。
雨势渐大,苏眠雪不免担忧,若是裴攸淋了雨会不会生病,他身子骨不算好,病了又要折腾。信和东西都是她给李大牛带得,不如她去送。
“裴攸,雨太大了,你回来,我去送。”苏眠雪隔着雨帘,对他喊道。
“雨大,风大,你拿不住伞。”他回头,平静地说。
他不知道自己对苏眠雪有什么感情,但她和李大牛弹琴说爱,做劳苦差事的却是他。
叫他有些不爽,人走了怎么还能给他添堵?
若要苏眠雪去送这信,这会雨大,不如他去送,他作为男子,总比她姑娘家去,回来湿了一身衣裳,晚上定不会好受。
苏眠雪准备的包袱重,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装了许多,其中最多的,当属鲜花饼和羊脂韭饼。
裴攸不喜欢羊肉,连一点羊膻味都觉得难受。今天的酒楼里一股羊肉味,看得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始终都融不进去。
一开始是不想融入,但见得久了,心里总觉得空荡荡,整个欲满楼里只有苏眠雪一个人理会他。
他们晚上会一块回家,他写字写久了,苏眠雪会放一碗绿豆汤,即便是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但和他们相比,总是不一样的。
雨势太大,苏眠雪几下想要跑出去,都被豆大迅猛的雨珠吓了回去,在门边渡布,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包袱重,你刚刚差点拿不住伞,离了这条街,要到驿站的路怕不好走,我和你一块去吧。”
裴攸回去接她,她拿过他手里的包袱,沉甸甸的,没走几步路,下半身衣服已经湿透,贴着小腿,举步难行。
她不敢耽搁,努力跟上裴攸的步子。终于,到了一个面摊,裴攸说:“你在这等着,前面的路都积了水,不好走。”
裴攸走得急,在驿站给川州送信的驿夫晚了要去其他镇,风雨不停刷洗着景乡镇,将路影迹于大雨中。
两人皆湿了衣裳,唯有怀里的包袱完好无损,没沾到半滴雨点。
裴攸下了决心,前面的路汇成了滩水,若要过去,必要踏过这滩水。
这家面馆已经关门,还有座椅在外面,最里边没淋到雨,苏眠雪刚好能坐在椅子上等他。
“你在这等我,可好。”
外面雨大,苏眠雪身上黏糊糊的,她想坚持一起去,又听他说:“伞小,雨大,你跟不上我的步子,不仅将自己弄湿了,还把包袱弄湿了,再晚一会,驿夫就该走了。”
她将怀里的包袱给他,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时候,驿夫不等人,她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包袱里的东西哪哪都不能少,少得只有他们脚上的路程。
回去时,酒楼里有不少躲雨的人,有些会点上一碗面,有些则是干干坐着。
欲满楼不赶人,还会送一碗热水,久而久之,来得人便越来越多。
高胜看着坐满了人一楼厅堂,面带苦恼:“东家,虽说这善心是好,但他们都把桌子椅子坐满了,我们生意也不好做。”
苏眠雪笑笑,不甚在意,“都是镇里的人,哪个没来我们店里吃过饭,赵大东家把人都赶出来,我们就一应收下。你去多搬些椅子来,让他们都坐下。”
在大雨天跑来酒楼歇脚的,多是在外边做活的人,没有地方躲雨,才会来摊子酒楼里。
今天雨急,许多摊子关了门,躲在棚下躲不住雨,所以今天的人才会多。
苏眠雪先换了一身衣裳,喝了碗姜汤暖身子,看着下边的人,开始琢磨起来。
“后厨羊肉还有多少。”
“还有一只羊小腿,高大厨已经拿去处理,说给您和裴公子暖暖身子。”
苏眠雪去了厨房,酒楼的窗户没关紧,人多,留了一条小缝透气。她走了两步,刚好细细凉凉的雨丝带着风吹了进来,打了一个寒颤,命小二们将桌子移开,以免木头被水泡坏。
后厨的高胜已经处理好羊腿,琳娘和高学林在煮面,今天的单子都是素面,苏眠雪转了一圈,“罗风呢,今天外边这么多单子,怎么不见他人。”
几人左想右想,好像这几日都没怎见罗风的影子,“他……这几日应当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