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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酸梅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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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心的话从他嘴边吐出。
苏眠雪时时想起只觉得刻意,虚伪。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裴攸,因为那张脸而心生好感,明明知晓那人从上到下都藏着秘密,说得话也没个正形,但苏眠雪还是忍不住会生出怜惜的感情。
正因为长得好看,不仅是那些追逐美貌而来店里看得客人,就连苏眠雪也忍不住去欣赏,看着那张脸也提不起半点气来。
六月末端的天气已然炎热,津味楼连着送了一月冰水,惹得夏日里走在路上的食客看见冰便口干舌燥。
津味楼推出了冷茶和酸梅汤,里面加了四五冰块,一份便要十五钱。
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为了养家糊口,攒下银子留给后辈,并不会因为天气热而躲在家中。
欲满楼中摆了五道不同口味的酥山,颜色各异,都是拿水果混在里头冻住,在化开,两层楼都摆上了冰,花够了钱,还能买一副美人亲手写得字。
夏日里换了轻薄的衣服,她手上抹了手油,跟现代的护手霜差不多,保湿滋润的效果叫她长期触碰油烟的手依旧光滑。
冰窖是一个石缸,放在里头再拿叶子压住能放三天,晶莹剔透的冰化开了水,拿勺子碾碎了摆在盘子里,淋上各色果酱,芊白玉长的手捧着一份鲜红的冰,边上还有两颗乌黑的杨梅。
裴攸手边正放着这份杨梅冰,有时候脸也是一份时尚单品,再配合销售,营业额翻倍。
“消费满一两银子,送一份西瓜冰。” 韩绫云走到贴着纸张的木板前,拿起新菜单,“柠檬鸡丝五十五钱,菠萝咕咾肉六十钱,梅子猪手七十钱。”
啧,好贵。
但她先前都免费吃过,好值。
一天能消费一两银子的不在多日,来来往往的人无不停下赏着柜子前面的冰。
外面看不大清,就走里头看,看了几眼后再出去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找一张桌子点两道菜,在楼里饱餐一顿。
韩绫云如今是苏盈的半个夫子,在学塾里给老先生打打下手,或是抄书。
学塾是老先生一手操办,人不收钱,只用每月给些瓜果蔬菜当做报酬,就能把孩子送去读书认字。
等大了些年纪,男孩在家里的操办下进书院,女孩则在家中帮忙,每日去绣坊学习赚些银子。
天气热学塾里也放了假,她百无聊赖靠在栏杆前,一览底下的波光粼粼,碧水含烟。
正午时分有不少停了工作需要休息的,找个地方落脚好好吹吹风睡一觉。
有资历,能当个小头头的通常会带着三五工友选择酒楼,买两壶酒配些下酒菜谈天论道。
“津味楼的冷茶和酸梅汤要十五文,我瞧欲满楼的酥山也才三十文,里面还加了不少水果,瞧瞧那美人边上摆着那道杨梅酥山,又红又亮,杨梅不仅黑还大,一看就甜。”
“是啊,我说之前怎么会好心送那冰水,每次去喝一杯还有点一桌的菜,你若是只点份素面,那小二还要拿鼻孔看人呢!”
……
裴攸手拿银质的叉子,慢条斯理戳起一个杨梅送入口中,甜里带了两分酸,汁水顺着银质小叉淌下,衬得他唇更艳了几分。翩翩穿着一身白衣,眉间含着不耐,做足了姿态钓得小娘子们春心摇荡。
苏眠雪将其收入眼中,酸梅汤是夏日必备饮品,现代改良创新之后,夏日饮品的种类多了不少,不乏有适应于大周的东西。
事物的本身本就在创新,将吃得玩得变得千奇百样,以用来吸引注意。
“东家,杨梅果酱都没啦,您手艺真厉害,就是一个杨梅酱,都能让这么多人喜欢。”琳娘看着满满三个罐子的杨梅酱还没撑中午,已经见空了!
平平无奇的杨梅果酱,原来也可以变得这么受人欢迎。
“东家,要我再去买些杨梅吗,刚好今天价格便宜,等过段时间紧巴了,怕是价格又要上来了。”
苏眠雪眉眼带笑,看了她眼,“不必,晚上让裴攸喝酸梅汤。”
夏日炎炎,何妨不来一碗冰镇后酸甜开胃的酸梅汤。
裴攸碗里的杨梅冰已经见底,他身子不好,冰凉之物不能贪得,但整日看着楼里的人怀里捧着冰,心里也不是滋味。
今儿这一碗冰,是他自个求去的,一边写字一边吃冰,发觉这杨梅冰也没什么稀罕口味。
不就是甜的冰的又带点甜,也不知那些人怎的都抢着去买。
……
古法酸梅汤里有不少药材,喝起来开胃解腻,酸酸甜甜。
乌梅、陈皮、甘草、桑葚、山楂、洛神花拿清水洗去灰尘和杂质,洗净后再泡上两刻钟的时间,后连着泡发的水一同下了砂锅,大火煮开后加入冰糖,转小火慢煮一刻钟的时间。
苏眠雪手里拿着木勺,随意搅动着汤,让药材和冰糖分散均匀。
酸梅汤只用五文钱,和津味楼的相比要实惠许多,吃饱喝足的食客正是懈怠,里面放了陈皮帮助消化。
端上桌时,颜色鲜艳,缀了桂花,还有淡淡香气的酸梅汤很快引起食客的注意,两边一对比。
哟,差了整整十文钱。
不就多了两块冰嘛,他瞧欲满楼的酸梅汤也是冰的,拿起这碗都要硌手,一看就是放在冰块里面的。
谁说冰块只能放汤里了,里面还有花还有梅子,颜色也比津味楼的好看,哪个更值一眼就能分辨。
代言人裴攸桌前的盘子换成了碗,青色花边配着紫红色的汤汁,手里拿着毛笔,犹如惊鸿。
苏眠雪挽起衣袖,将他写得字拿起观赏,的确不错。
行云流水,矫若惊龙。
熬了满满一锅的汤很快便没了影,女郎们见裴攸喝,一边欣赏美色,一边在心里头早早想了一番滋味。
裴攸写完字,揉着泛酸的手腕,拿起碗喝完了剩下的酸梅汤,他这碗没有冰镇过,比起中午上了不少心。
有点苦,但苦味很快被酸味压了下去,从舌根到整个口腔,都侵了甘草和桂花的甜,梅子和桂花的香气相辅,花香味并不浓烈,相反是梅子更压桂花两分。
“阿雪,我想了想,你需要我的名气来引客,”裴攸指着二楼的女郎,“大周如今繁盛重文,景乡镇地处江南,属于淮州一带,但崇尚学子书生的风气并不在轻,甚至更重。”
裴攸声音轻而平淡,苏眠雪认真想了想,他好像对待什么事都是这副模样。
唯一一次,还是上次贾三到苏记小馆里闹事,被贾三打了一拳。
任谁没有一点情绪,不过是有人善于伪装,有人浮于表面。
“所以你想去读书,考功名。”她说。
裴攸面上有一丝的破碎,抽动着嘴角,声音小了几个调:“嗯。”
“这不是为了欲满楼吗。”
“你若是为了自己而去考取功名,我无责去限制你,但莫要说是为了欲满楼这等话。”苏眠雪站得挺直,立在他身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李大牛一个码头卸货工都有建功立业的心思,裴攸写得一手好字,还会认字,他想参加春闱并不奇怪。
裴攸淡淡:“我会错了你的意。”
苏眠雪不是一个犟种,也不是认定了一个理就要往里头死命钻,她承了原主为数不多的记忆,能识得几个字,也能和他们顺畅地讲两句话。
要是和她耍什么心眼,她站在这已经够累,弯弯绕绕的话不想听,拐弯抹角的试探不想搭理,也没有戳破裴攸的心思。
只道:“这些日子你留在楼里赚得钱已经够多,以你的能力就是那样我,没有欲满楼也能过得好,上次的钱就当你还了药钱,若想走,我也不会强将你留下。”
裴攸脸色微红,指尖发颤,恼怒于苏眠雪说得话太重,或许是不留情面。
“我并非这个意思。”
他不记得事,只知道自己的名儿,至于他的仇人是谁,为何会到这来一概不知。
苏眠雪不喜欢十句话里都在试探,非要拿什么利益绑上,两人之间才能敞开了话。
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接张口了说,非要她去权衡利弊,去抉择么。
眼看已近酉时,只见残阳,暮色浴群山。
苏眠雪懈去一身重,由着他在纸上胡乱画着,寻了一处角落坐下歇息。
……
“哎呦,欲满楼的东西下了毒,吃了之后,我这肚子呀!就一直疼,一直疼,喝了药也没有用!”
“欲满楼的食物有毒?怎么会呢,欲满楼的东家是从前在南桥边上的苏记,便是那家门前有棵大树,路陡偏僻,临着淮河藏在巷子里的那家,一直都好好着,怎么会店做大了,突然就坏了呢。”
二十五上下,衣着朴素的妇人跪坐在欲满楼门前,哭声凄切,怀里是四五岁上下的孩子。
“我可怜的孩子,还不是听说这家酒楼名声远扬,今儿还卖什么冰,中午吃过之后,就一直吃不下饭,没过一会肚子就疼得要紧。若非小宝坚持不下去,我能来闹吗?”
妇人哭得凄惨,听了这话的人都摸着自己的肚子,其中有一人道:“感觉是有些疼。”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人都喊着肚子疼。
他们闹得动静不小,小二探头一看,快着步子通报:“东家,不好了,屋外有人围着闹事,说吃了我们家的东西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