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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解结 ...

  •   并肩出门,只觉此处晦气污秽,不愿多待片刻。
      心中许多疑问,转来转去,开口却是无甚意义,“你何时来的?”
      庞统笑了一声,竟是许久没有的平静,“比王爷来的要早。”
      八王转头,“是仙之的朋友?又为何不进门去?”
      庞统摇头,“不,我与姚仙之不曾相识。”
      八王惊诧。
      庞统笑起来,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八王明白了,“你是赵析的朋友吧?”
      庞统撇了嘴角,不屑道:“他还不配。”

      绕出巷口,身侧热闹喧嚣,有叫卖之声,说笑之声,如此尘世,恍若隔世。
      八王沉吟开口,“姚仙之来曹州的时候,将军便在此了吧?”
      庞统哼了一声,“他来的时候我便知道。”顿了顿,冷笑,“王爷想问的,是姚仙之如何落得这地步吧?百姓为之侧目,影响力绝伦。”
      八王并不否认,“凡事总有因由,这赵析如何翻天本事,竟把人折腾至此。”
      庞统笑道:“王爷又怎知过错必定在赵析身上?”
      八王皱起眉,看向他,“姚仙之我相交虽非久,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他至多偏执,性格上人品上并无多少指摘之处。”
      庞统冷笑,“这一点不足以害死他么?”
      八王摇头,目光如炬,“我不信。”
      庞统忽然站住,狠狠瞪着他,目光诡谲,一层层翻过云浪雾遮,竟看不明白是怒是悲。
      那目光八王竟然不敢看下去,不觉偏了头去,却听庞统一声冷笑,袍袖已经被紧紧抓住往前扯,不由惊骇,“庞统——”
      庞统头也不回,只往前大步前行。
      如此屈辱,八王如何忍得,一时不察被他扯前两步,回神时甩袖也甩不开,当下狠狠一跺脚,如何也不走了,大怒,“庞统,你便如此放肆。”
      庞统回过头来,目光如火,抿唇不语。
      而八王那一喝,一时引人侧目,他一身气势本就与这繁杂市场不合,诸多怪异,这一声愤怒含威,也怔住了几人。
      八王柔下声来,“庞统,我知你心里不舒坦,本不为我带来那消息,与我说说可好?这般横冲直撞有什么用?”
      庞统看他一会,左右看去,径自拉了他往右走去,这次力道小了许多,少了蛮横,八王也未反对。
      那是一处客栈,往那掌柜抛去一锭银子,道:“莫来打扰。”遂上了楼,找了一间房,抬脚踢开房门,反脚关上,已伸手抱住了八王,抱得死紧,紧得八王直是惊讶。
      八王顿了片刻,抬手环过青年,抚向他肩颈上黑发,一遍一遍安抚。
      庞统这个人,他自认还是很了解的,见过他少年疏狂,青涩中锋芒,见证了他一步步强大,成为某些人的羁绊,庞统有许多好处,有许多不好处,可难得了一副赤子之心,年岁增长,磨不灭那种虔诚,或许有得天独厚的因素在,到底本性难得,如此般异类虽非没有,或许也不在小数,到底与他相遇相识的便是庞统,一路行来,渐次牵扯难清,扪心自问,他对庞统到底什么感情,恐怕连他自己都难说的清楚,他总自认太清醒,有了这等年岁,如何类似少年行径?可也或许便是这份说不清的清楚明白,竟惹得庞统这般情绪起伏低落,而于此,他自问,无能为力。
      拥抱,其实在大多数时候是单薄而无力的,满腹话语无可倾诉之时,方拿了拥抱来自欺欺人,待最初的悸动平复,便只觉单薄可笑。
      庞统思绪平复的很快,其实若非身边的人是八王,他根本不会把这些个感情浮于表面,也正因为八王明白,既看得透彻,遮遮掩掩彼此都累,何如痛快?
      庞统蹭了蹭八王肩颈,甚至把头放了上去,嘻嘻笑道:“记忆中,王爷鲜少如此抱过我呢?”
      八王调笑,“你若时时爱哭,我自然抱得多些。”
      庞统睁大眼,“男儿仗剑四方,哭是什么东西?王爷这般看轻我庞统呐。”心下不忿,直拉了八王手掌往他脸上摩挲,“呐,干的啊。”
      八王哈哈大笑,心中抑郁一扫而空,“你若流泪,天降红雨,也算天地奇事一件。”
      庞统蹭了蹭他肩颈,语气低迷,“过刚易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八王手掌顺往他肩颈,轻轻摩挲,笑道:“庞统,你知我看好你何处么?”
      庞统叹息,软软黏黏,“王爷喜欢的,自然是庞统对王爷的坚贞不二啊。”
      八王手下重重一按,嬉笑,“偏是你嘴贫。我看重你,是因为你爱动脑子,而今少年多是浮躁,名利皆是身外之物,只有凡事看得通透了,才敢说遇事不犹疑,凡事淡定,至此大多可无往不利,你便少年心性,到底聪明的厉害。”
      庞统却不受用,“又聪明,又刚烈,可不就是那姚仙之的写照?王爷这是骂我呢?”
      八王忍不住笑,低头在他唇上重重一啄,浅浅流连,话语含含糊糊,“我便似那赵析不堪龌龊么?”
      庞统抬眼,晶晶亮亮,“赵析不堪在明处,王爷欺人在暗处。”
      八王仰头,哈哈大笑,“嗯,嗯,此话怎讲?我可曾哪里亏待了你?”
      庞统哼笑,“王爷倒不如问,何时不曾亏待与我。”眼珠转了转,扫过放了壶清茶的漆红桌椅,干脆拉了八王绕过屏风往床榻走去。
      八王脸色变了变,也未说什么,而庞统仗的,便正是八王这不会说什么。
      未近床榻,八王眉头皱紧时,庞统却调皮一笑,拉了人一拐向,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笑嘻嘻的看市井繁华。
      八王抿唇咬牙,终是无奈一笑,“你这孩子。”
      庞统退后半步,自背后紧紧缠了八王,下巴挨着八王肩颈磨蹭,嘻嘻笑道:“好王爷,这几日里情绪不好,惹得王爷生气,王爷可莫太过恼我才是。”
      八王看向窗外远处,轻笑,“我有什么好恼?若这都看不明白,可当真是欺世盗名。”
      庞统叹息,“王爷终是怨我的。”
      八王拍拍他手,不笑了,“我都明白。”
      庞统另起了话题,“我所认识的姚仙之,和王爷认识的姚仙之,必不是同一个人。姚仙之在曹州可没有才子之称,而是凭着狐媚功夫勾引曹州长官公子的无耻男宠。”呵呵一笑,“百姓有人传言,曾夜间见过姚府有拖着白色大尾巴的狐狸越墙而过,见人便逃。”
      八王吃惊,却不算意外。
      庞统道:“姚仙之长得是清秀些,可若说狐媚如何,表面上看,还真看不出来。当年在沧州边境救得他的时候,虽是赵析出的手,我本也在场,看的清楚明白,动心的是姚仙之,赵析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姚仙之重伤昏迷,看他也有官牒在身,不得已把他带回了曹州城,当时朋友玩笑,他遂在赵析府上养伤,当时谁也不曾察觉什么,变故发生在数月后,赵析满脸惊慌的来到我府上,说姚仙之对他似乎有爱慕之意,甚至还动上了手。”说到此,不由哈哈大笑。
      八王唏嘘一声,叹息,“你定是给他添了一把火。”
      庞统忽然沉默,“若知姚仙之这般性格,这把火我或许便不会添。”顿了会,道:“赵析每每到我这里诉苦,我哪里不明白?他本就是贪图美色沉溺欲望之人,想来姚仙之好手段,他是偷了腥又来我这里纾解心理负担。初时我如何在意?及至后来,听赵析绘声绘色的描绘姚仙之如何如何手段,床第之间如何如何多情狐媚,听他一会儿骂此人不知廉耻,一会儿又欲罢不能嘴脸恶心,不由对姚仙之此人有了兴趣,至此才算留了心。”叹息一声,摇头,“可更有何用?”
      “赵析不知节制,小小一个曹州城,时间久了,如何隐瞒的住风声?赵析嘴馋,却又胆小,这事儿遇上个关口被人捅了出来,姚仙之也是糊涂,直接迎着风头浪尖上去,被赵世恶整一番也便罢了,至此担下这不美恶名,在曹州几乎无法立足。若说赵析到底不曾动情也为不真,从赵析初时在我面前拿姚仙之做笑料,至后来缄口不言而快乐满溢便知,二人确实有过一段鸳鸯美好生活,而自那事儿起,赵析打了退堂鼓不说,赵世想方设法儿的催促赵析成婚,也是姚仙之好手段,愣是把这事儿拖了两年才算完。前段时日赵世以死相逼,新娘子又着实了得,赵析这才算是彻底收了心,赵析曾对我说,姚仙之对他说过,他成亲之日,便是姚仙之丧命之时,赵析色厉内荏,笑着说是姚仙之耍小手段,我却知,姚仙之那性情的人,有言必行。”
      八王叹息一声,“所以今日里你才去了姚仙之处?”
      庞统道:“我曾为姚仙之卜过一卦,他命中含煞,本就是早夭之相,他今日命该绝矣。”
      八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庞统笑道:“王爷可是想问,我庞统或有救他之能,为何袖手旁观?诚如王爷所说,姚仙之这般活着,猪狗不如,生不如死,依他这般性格,如何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他定然也早盼着这一天。”
      八王身子往后靠,半转过头,笑道:“你自看的透彻明白,如何放他不下?如何放任情绪波动?”
      庞统吃吃的笑,“王爷当真不知?”
      八王摇头,“或许不知。”
      庞统呵呵的笑,拿脸去蹭八王回转过来的面孔,“那我便说与王爷听听,那自然是有王爷在我身侧了。”
      八王“嗯”的一声,面上搔痒,不由笑起,“此话怎讲?”
      庞统眨眼,“我若生气,自有王爷宽容,我若伤心,自有王爷宽慰,我便是捅了篓子,也自有王爷代为收拾,是么?”顿了顿,不满意似地,再追了一句,“是么?我的好王爷?”
      八王无可奈何的叹息,“招惹你,我便是自讨苦吃。”
      庞统“哎”的一声,“王爷这话儿可不对,我哪里曾让王爷吃过苦来?这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所有的甜处都送了王爷,王爷还是嫌弃么?”话是哀怨,埋脸往下,渐渐滑入八王衣领。
      八王微微喘息起来,嗔恼,“你倒看看这什么地方,胡闹。”
      庞统眨眼,声音含含糊糊,“客栈啊,我早叮嘱过老板不来打扰。”
      八王转头瞪眼过去,恰被庞统截了双唇,辗转承合,久违的气息竟一时如烟雾蒸腾,混淆了视听。
      轻轻重重的啃噬,气息交融间,最是痴迷。
      八王或轻或重的喘息,抬眼看着对面房顶屋脊,一丛儿大雁飞过,浓密绿树随着风摇摇曳曳,一把按住探入衣襟内到处肆虐的手,那手却翻掌来与他隔着衣物交握,缓缓摩挲,指尖与指尖的碰触,丝绸衣物滑腻,柔软间,思绪竟有些沉迷,感觉着颈后濡软滑腻向下,微扬了头,苍白浩瀚的天空微微晃动,金黄色的阳光不停的跳动,刺眼,忍不住眯了眼。
      不觉间已被解了腰封,宽袍解带,轻薄里衣抵不住微微凉风,微微瑟缩之后,身子重重往后面压下去,庞统轻笑一声,身子右转解了那股力道,顺着劲儿转了两圈,绕过了窗口,干脆抛开已松脱衣物,与八王直面相对,抵了额头轻笑,“好王爷,想你想的我好苦。”
      软软一句话把八王爷瞪眼欲冲口的一句话噎了回去,瞪他一眼,微嗔,“不知轻重。”
      庞统探了手自领口入内,哀怨,“想王爷便是不知轻重么?此等大事都不算重,那什么算重啦?”
      八王俯身,在他颈上一咬,道:“强词夺理。”
      庞统缩了缩脖子,呵呵的笑,却又双臂大张,把人慢慢的抱进怀内,在他颈后呢喃,“好王爷,明日我便随你入京。”
      八王轻哼一声,算作答应,顿了会,又笑,“庞统呵,这几日可是痛快的紧。”
      庞统低笑,“王爷这话可令人好不明白,据我来看,王爷这几日似乎是有火儿等着发呢。”
      八王在他脑后发上重重一揉,眼中笑意弥漫,“听你说回京,便想起了昔日京城中事,便是高兴怀念的紧了。”
      庞统眨了眨眼,昔日京城,他在京城便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一晃头,蓦然明白了八王意思,一时哭笑不得,终是哈哈大笑。
      笑声未完便哀怨起来,“王爷可真伤人呐,若有一日庞统头发白了,胡子长了,扛不起千军万马,王爷必是要对我不闻不问了。”
      八王笑容淡了,唏嘘道:“真有那一日,本王自在黄泉下看着你老骥伏枥。”
      庞统不语了,沉默好久,淡淡开口,“姚仙之乃一介文弱书生,至多以死相逼,自戕无奈,若他手中有全军万马,腹中多兵法韬略,自不会走到这一步。”
      八王抿唇,“也未见得,本性使然,仙之固然个性鲜明,与别人也不相同,便如你我,根本困不到那一步。”
      庞统快速回了一声,“王爷怎知便不能?”语气太冲,未完自己便先笑,“王爷说的是,庞统明白。”
      八王盯着他眼睛,直到看不到一丝火气凌厉,才笑起来,“庞统,或许聪明了不会太快乐,可也断然不会痛苦,我不说,你也明白。”
      庞统紧紧闭了嘴巴,眼神瞥向不远处窗外,良久,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明白?有些事情,我远比你明白。”
      八王垂下眼,淡漠一笑,“明白便好。”
      庞统紧紧盯了他,“明白了不见得遵从,不见得为所不能为,姚仙之不聪明?不明白?你知我为何冷眼旁观姚仙之?我只想看,他如何跳出自己的五指山。”
      八王眯起了眼,“他执念太重,他必然跳不出,那么你呢,你呢庞统?你跳得出么?”
      庞统哈哈大笑,“我只好奇,王爷为自己编的天罗地网,可有突破的那一天。”
      八王淡道:“不会。”
      庞统点头,“自然,世界上的孙猴子毕竟还是太少,你不是,我也不是。”
      八王暗吐一口气。
      庞统看的直笑,“有时候便也想,那般活着,是否更痛快?”
      八王眯眼,“你活的不痛快?”
      庞统扬眉,“痛快,痛快的很。”
      八王大笑,多么正常而可爱的道理。
      “痛快便好。”顿了顿,张开双臂,笑得开怀,“明日回京。”
      庞统大笑,冲进他怀内,抱得死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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