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游戏》阚苏

3、第3章

　　因为帮宋圾拿外套的事情，已经众人皆知。加上对外已经是一家人的关系，尽管对兄妹的关系是否亲近存疑，可刘琪她们也没有再欺负人。

　　不过还是像在军训那天一样，会继续使唤唐诺跑跑腿去打水什么的。

　　“真不想值日。小媚眼，你来做好了。拜托？”刘琪美甲的双手合十，对唐诺摆出了请求的样子。

　　但唐诺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使唤。毕竟，只有答应帮忙，她们才会真的放过自己。

　　为自己总是没有勇气反抗，不敢惹是生非的这份弱懦，也感到一片对自己的没办法而心里难过起来。唐诺就一个人开始打扫，而明明应该负责的刘琪她们坐在课桌上，聊起了放学后去哪儿玩。

　　唐诺扫到桌子底下时，刘琪也没有抬起腿。反而不知道有意无意地踢了她侧腰一下。

　　“说起来，小媚眼，宋圾在家里是什么样子？。”

　　“是啊，我们都很羡慕你呢。跟我们说说吧。”一个女生也笑说。

　　比起被使唤，唐诺要一百倍个不喜欢把宋圾的隐私生活随便告诉别人，尤其对方还是刘琪。于是，闷头继续打扫，“我，我也不清楚。”

　　“骗人的吧，你们难道不住在一个地方？”刘琪不肯罢休，用裙摆下的一条腿拦住唐诺手里的扫把。

　　“吃饭的时候，总要见面的吧？”

　　刘琪摆出了“说来听听”迫不及待的微笑样子。

　　这种虚伪的微笑，对被她从高一欺负到现在的唐诺来说，很像随时都可能扬起风暴的明朗天际线。

　　唐诺感到为难而又快速地眨眼起来，正好看见宋圾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刘琪他们立刻没再追问下去，笑笑挥了挥手，“小媚眼很热心，说想要帮我们打扫卫生呢。”

　　感觉宋圾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唐诺下意识地点头。

　　不过，并不是因为刘琪现在微笑的恐吓。天色不晚了，考虑到刘琪他们的懒惰，唐诺只是想要帮宋圾尽快打扫好。所以，自己仅仅只是出于为了帮助他一个人而已。

　　“是吗，多谢。”

　　走去座位上的宋圾，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帮助。平日里，与他一组的值日生，还有一些特意想留下的同学，都很愿意帮他承担所有的打扫。

　　冰冷的太阳只要依然照亮着大家就足够了。他被刘琪他们围绕过来，就拿起手机玩起了一款游戏打发时间。

　　刘琪提议：“反正今天周五，咱们在外面吃晚饭吧？”

　　“我赞同。”周浙举手，“不过，还是去学校附近的店吗？感觉都不是很好吃啊。”

　　“去麦当劳吧，北京路那边刚开了一家。”

　　视线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宋圾的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

　　大家就迅速决定下来，都说是个好主意，今天就去吃麦当劳吧，诸如此类不会有任何异议的话。

　　毕竟，宋圾亲自发话了。没有太阳，地球连生命都不会有。而要是太阳一发怒，地球也别想有生命。他在同学们心里就是这样一个高傲的存在。

　　但这般高傲男生的双腿，却会在唐诺快要打扫过来而犹豫时，提前为她挪开了地方。

　　好像没有在意任何人，却会让人在措不及防下，就得到了他并不以为然给出的却对自己来说是很难忘的贴心。

　　自己与他一个家庭，知道继父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唐诺知道宋圾不是家教好，而是单纯他本身的为人。

　　感受如此，自己胸口也莫名开始作痛。唐诺不想让宋圾等太久，迅速地打扫过去。

　　其实在宋圾的课桌位置，一直都很干净。唐诺也并不需要特意打扫，就用扫把稍微地伸进课桌底下，想速战速决地不会打扰他。

　　“这里属于什么城区？”

　　感觉在声音后有了一小会儿的沉默，唐诺抬头，才发现宋圾是在垂下眼问着自己。

　　突然被抛来了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问题，身体为方便打扫还保持蹲下的唐诺，稍微无措地把扫把放在地上。

　　“城区……是，我们学校的这个地方吗？好像，属于溏卫区。”

　　宋圾把手机屏幕拿给她看，“三点水的溏吗？”

　　从这样的角度，仰着头看见宋圾的睫毛又软又长。

　　为看清手机上的字的唐诺，两只无处可放的小手，就在拘谨下搭在了他课桌的边沿上。

　　“嗯……是这个。”

　　唐诺仔细确认后，点头。然后，宋圾表示明白了地拿回手机，另一只纤长的手摸了摸她从课桌边上冒出的头。

　　敏感的触碰，仅仅一瞬。

　　——被，被摸头了？

　　因为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发生得太快。像只小动物一样还蹲在桌旁的唐诺，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

　　表情无法反应，为此心里也更偏向相信：刚才自己是不是撞到了他的手？

　　毕竟，刘琪他们也没有注意到，还聊着麦当劳要不要提前点好的话题。宋圾也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套餐。唐诺确定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到家时，自己不记得是怎么走回来的。母亲在厨房忙着清洗着蔬菜，问宋圾有没有回来，唐诺随口应付了一句。

　　很快就脱下军训用的军服，走进卫生间，试了试水温。直到身体完全浸泡在了能让大脑平复下来的浴缸里，她才觉得真正地活了过来。

　　将军训带来的身体疲惫一扫而空，短暂中也可以忘却一切有关学校的烦恼。除了。

　　唐诺回想起在教室大概被摸了头的时候，也许因为闷热的天气，宋圾的手掌里有种清洗过而产生的冰凉感。

　　呆呆地拿起自己的一只手看着，唐诺把这一只手慢慢地放在了头顶上。

　　结果被沐浴剂泡沫拍了一头。一瞬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企图回想出当时的男生手指的触感，身体立刻往浴缸底下缩了缩。

　　让卫生间充满热气的水面，被唐诺的嘴里咕嘟嘟吐出了泡泡。只有没办法藏起来的双眼，还湿润地露在水面上。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还是第一次想着异性地泡过澡后，唐诺用浴巾擦拭着及肩的长发，确认脸颊不再那么红了，才下决心地走出卫生间。

　　没想到，宋圾也已经回来了。他坐在电视机前，但视线并不在电视上播放的新闻，而是低头看着手机。

　　唐诺看过去时，宋圾也刚好抬起了头。微妙的家人关系只会带来对视的尴尬，唐诺又迅速移开视线。

　　继续擦拭头发。

　　在以前的家里，是父亲负责做饭。但母亲最近也开始尝试起来。唐诺帮忙摆好了晚饭，继父拿下眼镜，就放下了刚才一直在看的科研杂志。

　　“现在已经适应了高二吗？”

　　他拿起筷子，看去刚坐下的唐诺和正拿来盛米饭的碗的宋圾。

　　唐诺顿了一下，自己最容易做出的动作就是点头。

　　继父接过一碗米饭，“高二是最关键的时候，一旦拉下再追上去就难了。我听你母亲说，你以前的成绩都还不错，但前不久的分班考试，把你分到了问题班级。”

　　当时是被刘琪他们关进了储物柜。唐诺并不想再去回想。

　　母亲语气关心地说，“这个周末你就在家里学习吧，或者要不报个补习班怎么样？”

　　自己连学校都不想去，周末要去补习班更是不想。但继父似乎觉得这不是个坏主意。

　　母亲或许出于鼓励，也顺着说，“你继父在一家私人的科研部门做主任，正好到时候大学毕业，你就可以去他的那里工作，这可是很有意义的好工作呢。”

　　警察也算是有意义的工作吧？自己为什么要想到这个。筷子戳着米饭，软软的米粒却没了心情地放进嘴里。

　　不知道继父的私人机构是从事什么，但似乎也并不重要。母亲决定了以后的安排，自己也只能顺从并满足她的期待就好。没办法反驳。可唐诺觉得心里有一部分并不想就这么接受。

　　“说是搞科研的部门。但公司的主要营收还是来自手机产品。”

　　宋圾夹起一块鱼肉，语调里没有任何情绪地放在米饭上。

　　“你们负责研究的义肢，从以前就是为了讨好股东们的东西，所以算不上多么有意义吧。”

　　继父看不惯他这种态度，“要是你能考上大学，哪怕只是个二本，再说这种话也不晚。”

　　“不要。”

　　“什么？”继父生气了。

　　“无聊的事情。就算能考上也不会考。”

　　“你再说一遍？”

　　“我吃饱了！”

　　虽然有着一张完美得会让人感觉清贵的容貌，但宋圾是大口大口迅速解决了一碗米饭后，拍下筷子，顺带把碗丢进了洗碗槽里，才走进房间。

　　唐诺看着他直到关上了房间的门，才缓缓地低头。筷子没再动。

　　刚才，她总觉得宋圾好像是为了自己才插的嘴。

　　收拾完晚饭的桌子后。唐诺拿了一杯白开水，走去卧室的路上，不知不觉就看去了对面宋圾的房间发呆。

　　门，没想到刚好被宋圾打开。唐诺无端有种被抓到的感觉，手中的水杯突然也朝他拿去，“那个……”

　　想着他刚才吃得那么快，因为赌气而没来得及喝什么地就进了房间。自己心里是觉得宋圾说不定还噎得慌，以这个理由来感谢。可刚要在嘴上说出来，又觉得这个理由……好傻。

　　“哈，你是怕我噎着吗？”

　　果然从宋圾毫不留情的眼神里说出来，唐诺感觉真的好傻。

　　唐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过宋圾还是拿走了手里的水杯。

　　为此，自己也就能重新鼓起开口的勇气，“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谢谢你。”

　　水杯的凉感，突然从刘海遮住的额头传来让唐诺抬起了头。

　　宋圾一言不发。唐诺不习惯与人保持对视，想要移开视线，手里随即被放进了这个被他喝了几口的水杯。

　　“感谢我的话，就用行动来证明好了。”

　　唐诺不明白宋圾的意思。但宋圾已经把食指放在嘴上，散漫地背在身后的双手，叠放着朝她做了一个赶快跟上的手势。

　　然后就是唐诺有些慌张地，看见他偷偷地打开门。

　　“我们……是要去哪里吗？”

　　已经是晚上，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自己和宋圾两人，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下。唐诺终于忍不住心里的不安，在他身后问出声。

　　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待在外面。一切都很新奇，但同时又很陌生，凉爽的空气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月亮好大好圆。

　　以及路灯下，宋圾那张漂亮的脸上也好像蒙上了如梦似幻的滤镜。

　　“在这里等我。”

　　站在的是一家邮局门前。这么晚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营业。但宋圾敲了敲门，来打开门的人似乎住在这里，就说了几句，让他进去了。

　　也许是要取什么包裹。唐诺耐心地等在外面的夜色，回头看去荡漾在水面的霓虹车流。

　　好美。

　　这样子的景色有种自己出生刚睁开眼，看见了新世界一样。走到桥边，感受一点也不夸张。迎着风，唐诺的双眼都仿佛随着水面而颤动起来。

　　以前因为孤僻的性格，放学之后都是直接回家。不喜欢去游乐园，也不想去外面的商店买东西，唐诺感觉在过去的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猫走在桥栏上。好厉害。她微笑着跟上去。到巷子里，这只应该有主人的猫，脖子上的铃铛在喵地叫了一下而晃动着，就坐在唐诺的面前。

　　它好像讨要食物地慢摇尾巴，唐诺摸了摸身上，忽然很内疚没有带着什么。

　　想到附近可能有什么便利店。她一抬头，才从面前这条陌生小巷里想到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是晚上。

　　“你在干什么？”

　　刚好产生这个没安全感想法时，唐诺被身后的声音吓到。她赶紧回头，正想说不好意思，但没想到眼前的男生比想象中地要生气。

　　“不是说过让你等我的吗。不要乱跑。”

　　夜色让宋圾被几缕发丝迷离的双眼看起来湿润毛躁，也好像被轻轻喘息带出的气息着染。

　　“对，对不起。”唐诺不知所措起来。

　　宋圾皱了皱鼻子。他好像对什么感觉很烦，随手抓了下头发。

　　“算了。”他把抱着的几个包裹放在地上。

　　唐诺领会什么，立刻弯下身要帮他抱起来。但手腕，被宋圾一把抓住。在她受惊抬头时，他又一触即收地放开。

　　“不是，不是要抱回去吗？”唐诺试探地问。

　　宋圾表情上仿佛都在写着“你没问题吧？”的疑惑。

　　“哈？手机。”他的手往前伸了一下，侧脸在夜色下看不清，“以后要是还这样乱跑，我会有麻烦的。你有手机，不是吗？”

　　唐诺的手机，是以前父亲买来用来联系家人。她回过神，就把这款旧型号的手机拿给宋圾。

　　他在里面输入了联系方式，拿回给她后说，“走了。”

　　来不及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唐诺与抱起几个包裹的宋圾，走出小巷，发现这里离邮局间隔了有一条街。

　　“要不，我帮你拿一些吧。”唐诺感觉他的包裹似乎有一些多。

　　宋圾并不是很在意，“随便。”

　　唐诺就拿过了他怀里堆在最上面的两个。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下的周围变得安静，被风吹乱的额发让唐诺的颤动瞳孔，映出着荡漾霓虹的水面，也同时一直盛有宋圾的身影。

　　自己的手机里，还是第一次有了父母外的联系方式。

　　也是第一次夜出的回到家后。唐诺躺在卧室的床上，无法入睡地看着手机上加的好友，良久良久。

　　点下了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