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别睡了》不续灯

5、新雪

　　褚竹鸣第一次和裴澈宁有交集，是几年前大二上学期那年的末尾。

　　临近期末，大家都忙着复习赶作业，那天褚竹鸣从图书馆里面走出来，刚出校门就看见了褚鹤行，以及走在他旁边的裴澈宁。

　　对方的鼻尖被冷风吹得红红的，神色也有点恹，在褚鹤行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的时候制止了对方的举动。

　　想来也不奇怪，当时的裴澈宁长得好，学习好，脾气温温和和不卑不亢，追他的人多得数不过来，褚鹤行只是其中条件最为优越的一个。

　　所以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褚鹤行在追求裴澈宁。

　　除了褚竹鸣和裴澈宁本人。

　　前者是不关心在他母亲去世之后这个被小三带着登堂入室的哥哥，所以视若无睹，至于后者……

　　裴澈宁则是似乎装作自己并不知道褚鹤行对他的心意，事实上，他对任何一位追求者的态度都是一样，保持着做同学的基本距离，从不过分亲密，但也不会让对方当众难堪。

　　都说大美人向来都是美而不自知的，但是褚竹鸣却不知道为什么，裴澈宁总给他一种，对方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并且很知道如何驾驭自己这张脸的感觉。

　　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毕竟他和裴澈宁之间几乎没有过交流，但是他却把对方想得像这样很有心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褚竹鸣回过神来，看着裴澈宁朝自己慢慢走过来，看着对方那张半埋在围巾里头的脸，他在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认承认，裴澈宁的确十分漂亮，是那种让alpha都为之神魂颠倒的omega。

　　而另外一边，裴澈宁告别了送他从医院回来的褚鹤行，感冒初愈，他的大脑还是有些昏沉，尤其刚刚褚鹤行的车上开着暖气，浓郁的车载香水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他十分难受，他原本就有些晕车，但是刚刚在车上为了礼貌，还是一边忍受着想呕吐的感觉，一边应付对方的搭话。

　　冷风能让他清醒一点，但是这副免疫力低下的身体却有点不堪一击。

　　他吸了吸鼻子，余光中忽然闪过了褚竹鸣的身影，对方站在校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他走上前去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中午好。”

　　与此同时，他拉下挡在自己脸前的围巾，露出来那张精致好看的脸。

　　褚竹鸣不着痕迹地别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对方让开了一点屋檐下的位置，随后点了下头回答道：“中午好。”

　　同学之间打个招呼没有什么奇怪的，虽然在褚竹鸣转专业之前他们是同班同学，只是没有过什么交集，但是这番客套下来，反而显得他们十分陌生。

　　裴澈宁没忍住笑了，问他：“你是不认识我吗？打招呼的时候怎么看着另外一边不看我呢？”

　　褚竹鸣当然不会说出自己不敢看他的真正原因，但是就这么被对方戳破他也不知道作何反应，而裴澈宁刚刚说话的声音有点哑，褚竹鸣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感冒了？”

　　“刚打完针。”裴澈宁回答道，一边举起手朝他扬了扬自己的手背，白皙的皮肤上面还有胶布留下的痕迹，已经一个刺眼的红点点。

　　“嗯。”褚竹鸣点头，“那就少在外面吹冷风，回寝室好好休息。”

　　“室友还在外面聚餐。”裴澈宁把手重新揣回口袋里，抬脚迈了一小步和他并肩站在屋檐下，朝他无奈地笑了笑，“而且我忘记带钥匙了。”

　　室友在外面聚餐是真的，他因为感冒去医院，所以临时没去了，忘记带钥匙也是真的，不然他早就回到寝室里面好好躺着了。

　　裴澈宁仰着头，看着雾蒙蒙的天，日光有些刺眼睛，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飘起了雪。

　　“呀。”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却不是很惊讶，“下雪了。”

　　他眼里还有刚刚没有收敛回去的笑意，好像丝毫不在意这场雪和越来越大的冷风会不会吹得自己再一次进医院，也没有抱怨屋漏偏逢连夜雨，而是默默看着前方，像是想静静地在这里等到雪停。

　　褚竹鸣看着他的侧脸，撑开手里的伞举到两人的头顶，刚想和他说先去吃饭，对方忽然也看向他：“太冷了，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先去你们寝室呆一会儿吗？”

　　褚竹鸣垂眸避开他的眼神，说了好。

　　他并没有在学校住宿，而是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单人公寓。

　　房子并不大，但是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褚竹鸣把伞放在门外沥水，从门口的鞋柜里面拿出来一双毛绒拖鞋：“这双我只穿过一次，有点小，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穿，也可以不换。”

　　“谢谢。”裴澈宁于是伸出自己一直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扶在一旁的墙面上开始换鞋。

　　又是那只刚打完针的手，手指修长白皙，于是手背上那个红红的小小的针眼便变得十分显眼了起来。

　　鬼使神差，褚竹鸣看着那只手，问道：“疼吗？”

　　这问题有没话找话的嫌疑在，裴澈宁一愣，看向褚竹鸣，想必对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认真回答道：“打针哪有不疼的呢，打针都很疼的。”

　　他说得十分认真，就像是那种希望爸爸妈妈吹一吹自己手的小孩。

　　只是很快裴澈宁就轻松地笑了笑：“不过疼也已经过去了，但是粥冷了就不好喝了。”

　　褚竹鸣这才回神，连忙把手里从楼下打包上来的粥拿出来放到了小餐桌上。

　　裴澈宁在他对面坐下，窗外的风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大了一点，他看着褚竹鸣打开暖气又把小太阳打开放到他身边，犹豫着，随后开始脱自己身上宽大的棉袄。

　　“暖气起效还要点时间。”褚竹鸣一只手摁在他的肩上，把他的衣服重新扯回来，“热了再脱。”

　　“噢。”

　　楼下那家粥铺的粥都是新鲜现熬出来的，打开盒子的时候散发出热腾腾的水雾，裴澈宁舀了一勺喝了一小口，粥闻起来很香，只是他现在没有什么胃口。

　　“前几天褚学长和我们约好了期末过后一起去山上野营。”裴澈宁顿了顿，问道，“你会去吗？”

　　褚竹鸣想起前几天褚鹤行的确发消息问了自己去不去，他知道对方问自己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而已，于是他也没把话说得太满，只是回复对方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他刚想说不会，但是看着裴澈宁眼里的期待，把话收了回去。

　　“看情况吧。”褚竹鸣喝了一口粥，“有时间就去。”

　　“这样啊。”裴澈宁的语气里有点不容易听出来的失落，随后继续道，“他们约了几个我不太熟的人，我一开始以为你也会去。”

　　褚竹鸣看着他，想起褚鹤行身边总是跟着几个趋炎附势的alpha朋友，裴澈宁说的想必就是那些人。

　　但是他心里还疑惑着裴澈宁难道看不出来褚鹤行的心思吗，于是没忍住提醒道：“褚鹤……我哥他在追你。”

　　裴澈宁坦然：“我知道。”

　　褚竹鸣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到为止地提醒着：“所以你和一群alpha出去玩要小心一点，一起去的有Omega吗？”

　　这话却把裴澈宁问得有点懵圈：“有啊。但是我不是Omega。”

　　不是Omega？难道是beta？

　　可是裴澈宁这个相貌，不像是普通beta能够拥有的。

　　但是主动请求跟着一个alpha去对方的住处，也不像是一个Omega会提出的问题。

　　看着对方也一脸疑惑的样子，裴澈宁先解释道：“你误会了，我还没有分化。”

　　“还有，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他说道。

　　还没有分化，这个的确少见，但是看到他的第一眼，真的很难不把对方当成一个很漂亮的Omega。

　　褚竹鸣点头应了，不自觉在脑子里面开始思考如果自己也去会是一个什么状况。

　　褚鹤行又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很惊讶吧，但还是会在别人面前和他演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直到裴澈宁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这么喜欢分心吗？为什么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别的地方？”

　　褚竹鸣都不记得自己在碰见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这是第几次分心了，回过神来真的会感到十分的不礼貌，但是实际上，他也是的确不敢一直盯着对方看，因为裴澈宁长得是真的很好看，比他听见的那些传闻里面还要好看。

　　裴澈宁的语气里却没有愠色。

　　“不好意思。”褚竹鸣看着裴澈宁的眼睛道了歉，但是没过一会儿又一次把头别开了。

　　耳朵不知道是被热红的还是怎么样。

　　裴澈宁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继续打趣着他：“你和你对象接吻的时候也会这样吗？不看着对方会很奇怪的。”

　　“我没有谈过恋爱。”褚竹鸣努力正色解释道，又飞快地看了裴澈宁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裴澈宁似乎不像是别人口中说的那种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很难追的，和面前这个好像在打直球的人不太一样。

　　“好了，不玩你了。”裴澈宁被他的反应逗笑，“我室友给我发消息说他们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外面还在下雪，我送你。”褚竹鸣也跟着起身。

　　暖气一直到现在都还怎么起效果，但是对方的耳朵上的那点红却一直都没有褪下来。

　　去外面冻一冻，冷静冷静也好。裴澈宁心想。

　　鹅毛一样大的雪下起来，没过一会儿就把地面堆满成了雪白的一片，像毛绒毯子。

　　褚竹鸣一直送他到寝室楼下。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希望在去野营的那天能看见你。”裴澈宁道。

　　褚竹鸣又应了好。

　　雪刚好停了，看着对方上楼的背影，他心想，如果裴澈宁分化成为了Omega，他的信息素肯定像今天的新雪一样，是那种凛冽而干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