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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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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沁伊与元汐回到卧房。
一路上,曹沁伊观察着元汐神情,见她脸色惨白惨白的,很不对劲,等回到屋,才终于忍不住小心问道:“元汐,你怎么了?”
元汐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她抬着头,眼神仍没聚焦。
曹沁伊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元汐!元汐你怎么了?”
元汐回过神,看到曹沁伊关切的脸色,抿了抿唇,轻声问:“刚刚那个人……他叫,谢安?”
“对啊,听说是今年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听说生得丰华俊秀,貌比潘安,切极通文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
曹沁伊想到刚刚见过的那人,脸又热了热,连忙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都压下,又促狭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被他给迷住了?”
谢安……
谢鹤安……
谢哥哥,为什么突然要改名。
上一世,谢鹤安离开元府后,元汐也有好几年才跟他再见面,不过那时他已经是位高权重,她对他中间经历的一切都是茫然的。
这一世,许是重生后,很多事情提前改变,形成了蝴蝶效应,导致她与谢鹤安提前重逢。
这几年谢鹤安经历了什么,她是一点也不知道。
刚才看她的眼神,和陌生人无异。
谢哥哥竟连她也不认得了么?
元汐心里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做,勉强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与曹沁伊玩了会,便回了家。
到家中,沈微兰正在屋内做针线,见她回来又问了她一些她在曹府里的事情。
元汐下意识隐瞒了见过谢鹤安的事。
娘亲不喜欢她与谢鹤安接触。
要是被娘亲知道了,又麻烦了。
得知谢鹤安在宫内翰林院任职,元汐一直想办法再怎么见他一面。
可皇城不像其他地方,官员除非每日点卯与召见,不得入内,她这种官员女眷,更是除非皇宫内大办宴席召见,连靠近也不能。
但皇宫也不是日日都举行宫宴,歌舞升平。
元汐只好偷偷托人打听,谢鹤安平日住在哪里,看看有没有机会去找他。
但她一个女眷,贸然打听一个官员的住址,也不是件易事。
正当元汐犯难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北部辖境传来捷报,前不久瓦刺大军本欲南下劫掠,统军卓华率兵合围击杀,大获全胜,击退瓦刺的进攻,瓦刺内部损失惨重。
这是多年未有的大捷,极大鼓舞了大兖朝边境将士的士气,顺帝刘昌龙颜大悦,特地办了凯旋宴,邀请群臣参加。
元清衍一家也在邀请之列。
得到这一消息后,元家一家格外重视,沈微兰一大早便开始张罗一家要穿的衣裳。
太过华丽了容易抢风头,太寒酸了又不够体面。
元汐以往不太注重身上穿的,每次沈微兰给她做的衣裳,她基本都会放在箱笼内积灰,这回元汐在箱子里挑了许久,才挑出一件比较满意的。
下午酉时,元府一家梳洗毕,门外轿具齐备,各自上了轿,一齐往宫里去。
夜幕低垂,皇宫内火树星桥,犹如白昼。
华贵非凡的大殿内悬挂着流苏灯笼,玉石台阶,廊檐飞翘,香烟缭绕,犹如置身仙境。
宫女太监们忙着铺设待会宴会上用的东西,顺帝与皇后妃子们尚未到场,四周全是达官显宦们,热热闹闹的互相寒暄着落座。
元汐坐在沈微兰身侧,忍不住朝四处看着。
谢鹤安怎么不在啊。
这种场合他不应该出席的吗?
难道是职位太低,没有资格吗?
手臂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沈微兰低呵道:“坐好。”
元汐立刻收回视线,乖巧应了声,垂下眼眸。
宫里规矩太多了,她也不想给爹娘带去麻烦,真难办啊。
不一会,一道尖细的太监声音遥遥传来。
“皇上皇后荣贵妃蓝贵妃禧妃驾到——”
一瞬间,满座寂静,原本正在寒暄的众位大臣立即噤声,赶忙起身行礼。
伴着丝竹鼓乐之声,端庄的皇后与荣贵妃搀着顺帝慢慢走了进来。
身着龙袍的顺帝满头白发,鹳骨高耸,发褐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有些浑浊的眼睛异常光亮,身形臃肿,走起路一步一喘。
一干宫女太监以及妃子,以及诸位太子跟在身后。
顺帝在皇后与荣贵妃的搀扶下,慢慢坐上龙座,俯瞰一圈下面低头恭敬的官员,笑了笑,开口的声音十分沙哑:“坐吧,坐吧。”
“谢皇上。”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呈了上来,令人十指大动。
席间鸾歌凤舞,舞女们翩翩跹跹,飘然若仙。
这场宴会的主角是统军及其麾下将领,席间顺帝或亲自起身斟酒,或让皇后或者贵妃代酒,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对了,谢检讨在哪?这种场合,谢检讨不过来作几首诗怎行?”
酒过三巡,醉醺醺的顺帝忽然间想起什么,问向身侧的一个年近五旬,身形微胖的太监道。
话一落,那太监立马起身看了看,随后低声道:“回皇上,谢检讨不在此处,许是资历不够,不能……”
“胡说八道!”顺帝突然暴怒,将手中的翡翠屠苏鹦鹉金杯丢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杯里的酒洒在了温润油亮的御窑金砖上。
四周的皇后与妃子们吓了一跳。
连附近的大臣也都脸色白了。
这一幕犹如蝴蝶效应蔓延,不到片刻,整个大殿内噤若寒蝉。
张进保深知老皇帝近来阴晴不定的性格,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笑道:“都怪奴才,是奴才该死!皇上您消消气,奴才这就派人去把谢状元给您叫过来!”
“皇上为何突然要叫谢安过来?”孔义脸色透着难看。
他身旁一个男子低声斥道:“嘘,皇上的心意岂是你我能猜度的,少多言,当心惹祸上身!”
元汐将他们的对话看在眼里,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谢鹤安要来了。
太监们去了没一会,便急急赶来通报:“回禀皇上,谢检讨来了!”
元汐心跳一顿,不受控制的抬眸朝殿外看过去。
在一片流光溢彩,云雾缭绕间,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身从七品浅绿官袍,身姿秀挺,发如墨玉,头顶两侧的灯火清冷精致的侧颜落下一层细碎光影,目光淡然而冰冷,如皑皑白雪,衣袂随着步伐蹁跹,行走间空气里似乎有清冽的冷香飘过。
两侧官员都不约而同的盯着他看。
有些人目光落在他跛足的右腿上,眼神里不乏惋惜与同情。
谢安目不斜视,步履不停的走到大殿正中七层高台之上的金漆木雕龙纹宝座下。
谢安屈膝跪地,缓缓叩首,双手放在膝前,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参见皇上。”
声色清明,掷地有声。
顺帝已是醉醺醺的,斜斜靠在宝座上,发褐的脸上满面红光:“快平身,平身吧!”
“谢皇上。”
谢安慢慢站了起来。
顺帝打了个酒嗝,睨着台下的年轻男子,慢慢的道:“今日卓将军凯旋,爱卿为何不来?难道,想抗旨不成?”
话音一落,台下的孔义脸色瞬间白了白,变得坐立不安。
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滑,他却不敢擦去,两眼死死盯着对面的谢安,喉结上下滚着。
翰林院当初确实收到了皇上要谢安去的旨意,但孔义出于嫉妒,没有通知他。
谢安清润的眼底透着疏淡,微微垂首,声音沉静:“回皇上,微臣自知身份低微,并无资格参加此次宴会。”
“胡说!”
顺帝抬手,挥开了手边的一盘葡萄。
满座哗然。
一室寂静中,一道清朗含笑的声音插了进来。
“父皇,依儿臣看,谢检讨究竟是自己不愿来,还是有人不愿他来,也未可知啊。”
元汐侧头看去,见是一个身穿白色圆领窄袖长袍,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男人。
三皇子,刘回。
三皇子刘回是顺帝早年南伐亲征东夏途中,宠幸了一位平民姑娘,只不过生下三皇子没多久,那位平民姑娘便离奇死去,只留下了年幼的三皇子。
顺帝其实不大喜欢这位三皇子,她记得上一世谢鹤安被调离京城前,三皇子已因为一些事触怒了皇上,被皇上剥夺立储资格,贬为了辅国公。
对此元汐只能说,天妒英才啊……
他明明是,顺帝几位皇子中,最有英才,也最得民心的一个。
不过,这些都跟他们这些小屁民没什么关系。
无论谁当了皇帝,总之轮不到她家就是了。
元汐正盯着他看,忽然感觉一道清冷的寒芒落在她身上。
元汐忽然转头,只看到谢安清冷漂亮的侧脸,目光透着寒凉。
元汐无意识的鼓了股腮。
真是流年不利啊,好不容易来到京城,谢哥哥却不认她!
元汐低下头吃酒。
席上的蔷薇露,入口清雅甘醇,又不会醉人。
沈微兰的声音传来:“女孩子家少吃点酒。”
又不会醉!
元汐正想说,抬头看见沈微兰微白的脸色,忽然抿了下唇,娘亲也认出谢鹤安了。
见沈微兰打量她的脸色,元汐抿了抿唇,尽量平静的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见女儿反应不大,沈微兰在心中松一口气,慢慢平复心里的惊涛骇浪。
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罪臣之子,怎么就堂而皇之的变成了当朝状元。
不过,这些话她谁也不敢说。
听闻刘回的话,顺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叫来翰林院学士。
翰林学士年过七旬,鹤发苍颜,见了顺帝依旧两股战战,缓慢道:“臣也不知……臣当日,的确是交代过孔义……”
顺帝耳尖的听到孔义这两个字:“孔义?”
话落,下面席位上的孔义再也忍不住,跪下匍匐着过来哭道:“皇上饶命!皇上,微臣不是故意不让谢检讨来的,微臣只是想——”
“给朕拉下去。”顺帝皱了皱眉,嫌弃聒噪。
一旁的张进保抬手朝大殿一侧抬了下手,一队近身侍卫立即冲过来,将哭爹喊娘的孔义拖了下去。
孔义下场可想而知。
在座无不风声鹤唳。
许是不想让这一事件扰乱兴致,顺帝又笑了起来:“都看朕做什么,别叫那种糊涂东西扫了兴致。”
席下彼此偷偷互望着。
这下谁也能看出来,顺帝对谢安的宠信。
谢安,惹不得。
宴席上,顺帝诗兴大发,叫谢鹤安当场写几首诗助助兴。
谢安功力深厚,笔走龙蛇,字迹清俊灵秀,洋洋洒洒间描金勾银的四尺笺纸上很快铺满,顺帝叫王进保念来,立即引来满堂喝彩。
顺帝红光满面,立即吩咐人赏赐谢鹤安一些东西。
听罢太监念的礼单,元汐轻轻撇了撇嘴,在心底吐槽了句,真抠门。
怪不得是史书里少见的抠门皇帝,生前自己享用还不够,死后还要把金银财宝都埋进他的棺椁里。
今晚顺帝的兴头很高,一直闹到亥时左右,宴会才散。
酒足饭饱的顺帝在几位妃子的搀扶下离开,众大臣才寒暄着向大殿外走去。
元汐活了两辈子,生物钟已经跟古人差不多了,此刻困的不行。
元汐跟在爹娘身侧,慢慢往外面走。
厚重的红檀木门槛高高耸立,元汐随意迈了下,却以为跟府里的低门槛差不多,果不其然被绊了一下。
元汐顿时瞌睡全无,浑身惊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冷白的大手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后背撞上一堵清瘦的胸膛。
丝丝缕缕的冷冽檀香缠在鼻端。
心跳顿如擂鼓,元汐抬头望去,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冷眸。
谢安垂下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松开她的腰,声音低缓道。
“恕在下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