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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奇毒(下) ...

  •   血,在流淌。
      华月只觉得冰冷铺天盖地的袭来,眼前的帘幔模糊成一片惨白。
      “今日就到这里吧。”连重楼收起最后一只银针,他看着脸色煞白的华月不由的赞叹,“五殿下确实让我佩服。这种针刺排毒法连男人都难以忍受,而你竟然不啃一声。”
      华月眼珠一转,看向老太医,微笑道,“比起断肠草,腐心花,针刺法实在不算什么...”冷汗滚进她的眼睛,刺痛让她干脆闭上了双眼。
      “断肠草,腐心花?这些可都是剧毒的草药!吃下去必死无疑!殿下你...”
      “是啊,当时我也以为我会死在琥珀崖。但是幸好我遇上了师傅,是他救了我。”
      “殿下的师傅能解断肠草与腐心花的毒?”
      “恩。当然,如果那些真的是断肠草和腐心花的话。”
      “哦?”
      “那个老头子,”华月微笑起来,仿佛是想起来什么愉快的事情,“他虽然精通医理通晓毒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满嘴胡话的老小孩。”
      连重楼蹙起眉,继续问:“看脉象五殿下曾经武功很是了得。莫非也是继承了尊师的衣钵?”
      “武功...”华月有些黯然,“恩。”
      “敢问尊师姓名?”
      “恕不能奉告。师傅只愿无人知,生前如此,死后如斯。”
      沉默许久,连重楼才呐呐道:“竟然死了....精通医理通晓毒药...哎...”他摇着头走出门去,万分惋惜。

      *

      连重楼前脚刚走,华清便到了星佑阁,重兵把守的院落让她心底涌起一丝不安。她亮了亮华夜给她的令牌,便快步走进房间。
      “五姐!”珠帘挑起,华清生生的定在原地。只见残雪正在替华月褪下衣衫,血水淌满了衣襟与被褥。她立刻捂住嘴,差点惊叫出来。

      “七殿下?”
      “华清?”华月转过头,清亮的眼眸里透出掩盖不住的疲惫,她站起身,将干净的衣衫换上,挥手示意残雪出去, “...是华夜让你来的?”
      华清点了点头,上前几步,轻轻的问,“五姐,你怎么了?”
      华月笑了笑,没回答,“华夜想要我做什么?”
      华清锁起眉头,半晌才道:“皇姐让你去一趟湖心筑。”
      “那么,走吧。”
      华清拉住她的手臂,眸子里升起淡淡的雾气,“可是五姐,你这样子怎么去?”
      华月无奈的叹了一声,“如果能不去,你就不会在这里。”
      华清没有做声,垂下眸子。

      “走吧。”华月轻声道。
      华清摇头,紧紧抓着华月的手,华月叹了口气,忽然在她额上一弹,“哎呀!”华清立刻松手捂起额头,不满的叫道:“五姐!很痛啊!”
      华月看着她,忽然意味深远的笑起来,“你不走,难道是想等我叫鸿渊把你扛过去?”
      “鸿渊?!”华清的脸唰—的红了。
      华月坏笑着,“难道我说中了?好,我让残雪去叫鸿渊...”
      “五姐,你在胡说什么呀!!”华清跺了跺脚,转身往珠帘外跑去。

      *
      湖心筑歌舞升平。穆雪微笑着与两国来使推杯换盏。华夜依在龙座上,目光不时的往湖面飘去,终于她眸中闪过一丝笑。

      风在湖面盘旋,华月踏水而来,宽大的白袍在风中轻舞飞扬,转眼,她落在湖心筑中,“华月来迟,怠慢各位了。”
      华夜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不用多礼。在座的许多人都识得这位豪气干云的公主,都纷纷抱拳示意。穆雪走过她身边,悄声问道,“可撑得住?”
      “恩。”白袍划过他身侧,站定在薛澄澈面前,“薛将军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薛澄澈笑道,但是华月苍白的脸色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华月公主...”
      “那就好。”华月打断他的话,又径自走到秦雪风座前微微一礼,“听说三殿下愿屈尊与华月舞剑以祝酒兴?”
      “不错。”
      “那么,请!”
      秦雪风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晦涩的锋芒,他亲自在银杯中斟上美酒,递在华月面前,“请。”
      华月微微一笑,接过银杯一饮而尽。“请!”

      秦雪风起身取过两把长剑,随华月走出筵席,站定在湖心筑外的高台之上,一身藏青色华服更衬的他如同一位阴霾的神明。

      席间静默下来。
      唰—银蛇出鞘,直指华月,只见她身影轻旋,伸手握住了剑柄,转眼立在了高台边矗立的石柱上,“好剑!”她朗声赞道。
      秦雪风挑了挑唇角,那抹微笑在他脸上颇有些残酷的味道,“起乐!”
      钟鸣缶响。

      藏青色的影子陡然拔地而起,如展翅苍鹰逼向雪白的影子。

      “铮--”两把剑轻擦而过,剑身轻颤,蜂鸣不止。
      漂亮的“燕回头”呈在灰白的天水之间,惹得湖心筑里一阵赞叹。

      华清轻轻晃了晃华夜的手臂,“皇姐...”
      “华清,你尝尝这一坛醉卧花下,味道很好。”
      “皇姐,五姐她...”
      “华清,”华夜打断她的话,眸子里一刹那冰凉如雪,“不想看的话你就回去!”
      华清被华夜的眼神摄住,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如临大赦般移开目光。
      “华清,你把这封信送去天启门。”穆雪柔声道,在华清出声前,他对她摇了摇头。华清咬了咬嘴唇,往水榭走去,拐角里,她又看了看湖中高台,眼眶一红,转身快步离去。

      “华月公主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呵呵,区区小恙,并无妨碍。”
      “噢,原来公主抱恙在身。雪风还以为是饮酒所致。”
      华月心里微微一颤,随即如燕般纵身跃下石柱,宽大的袖口迎风招展。藏青色华服如影随形,在风中猎猎起舞,银色的锋芒在清冷的空气中画出美妙的弧度。华月只能靠在雪风身侧避过了那一道锋芒。秦雪风在华月肩上一拍,让她落入自己怀中,手中的剑磕住她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新月的轨迹。
      漂亮的“仙人指路”又博来湖心筑的一阵喝彩。

      “公主脸色很苍白,雪风很担心,不如让璄琅的医师为你看看。”
      “三殿下费心了。华月只是身体略有不适,有御医看着便好。”
      “略有不适?”秦雪风冷笑一声,“昨日公主的脸色青灰一片,也是略有不适?”
      华月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那双阴冷的眼睛仿佛是来自鬼神的挑衅,她不由沉下眉头,“对,略有不适。”说着,她从秦雪风身边旋开,长剑在空中留下几道残相,直指地面。

      秦雪风阴冷一笑,欺身而上,手中长虹逼迫着华月与之共舞。
      “公主不必太防备我。相反,若是公主有什么需要尽可以与雪风说。”
      “呵呵,三殿下的好意华月心领。”
      “心领不够,雪风斗胆请公主身受。”
      “身受?呵呵,三殿下不必在华月身上下功夫,华月受不起!”说着,白练一挑,夺目的锋芒将秦雪风逼退。剑锋点着秦雪风的鼻尖,说时迟那时快,秦雪风旋身跃上半空,大鹏展翅一般掠过剑身,有力的手扣住华月的腰身带着她拔地而起。

      白袍与藏青的华服纠缠不休,忽然秦雪风甩开华月,手中银芒逼过去,华月立刻横剑相迎。剑影相错,剑花满天,只听见一阵刀剑铿锵,只看见一路火光四溅,一瞬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

      秋水被剑气切开,一路排开冲天的浪花。

      秦雪风飘飘落在石柱上,华月落在对面,半跪在地上,胸口急促的起伏。
      她仰头看着他,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武功不错,而且,他是认真的,那双鸷猛的目光和他的剑一样狠绝无情。

      他是在报复她喝掉了薛澄澈的毒酒?
      华月眯起双眼,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是那张阴霾的脸上什么也没有,除了残酷还是残酷!

      剑风猛起,华月下意识的抬腕迎上,就在双剑交错时,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秦雪风逼退。藏青色的影子在空中盘旋了几周落回石柱上,华月也被那股力量推后几步,忽然她一脚踩空,从高台上摔下去,电光火石,薛澄澈从湖心筑里窜出,几个起落,他接住了华月,又几个起落,他带着华月跃回高台。
      “公主没有事吧?”
      “没事,多谢薛将军!”华月站直身子,目光往身后扫去。刚才她看的很清楚,是一颗石子从身后飞来,打在了秦雪风的剑上,紧接着他们便被弹开。可是身后只有秋水长天,岸边几颗枯柳点水,哪里有半个人影?她不由转头看向秦雪风,那双阴冷的目光正看着她,如刀。

      一行人往高台赶过来,秦雪风挑了挑嘴角,跃下石柱,“华月公主没有事吧?适才雪风冒犯了,得罪。”
      “呃,我家三殿下一向嗜武成痴,一遇上华月殿下这般有武学修为的人士就忍不住想切磋一番,如果有惊吓到公主,还请公主包涵,也请华王陛下不要怪罪。”人群里有人朗声道,众人看去,是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脸上淡定无波,官服岸然。
      “呵呵,余初大人言重了。”华夜微笑道,她看向华月,“皇妹应该没有事吧?”
      华月摇了摇头,她只觉得一阵气虚,若不是薛澄澈在身后悄悄扶了她一把,她差点就要倒下。“没事,多谢各位关心了。”
      “各位请,陛下在湖心筑为各位布置了歌舞酒食。请!”穆雪适时的将众人引回湖心筑,临行前,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扫了华月一眼,似是愧疚。

      薛澄澈扶着华月,低声道:“公主,我们走。”
      华月虚弱的点了点头,却迈不开步子。手腕一暖,一丝丝温热的内力度过来。“薛将军?”
      “嘘。”
      说话间,已有宫女走上来扶住华月,“奉陛下旨意送五殿下回宫。”薛澄澈犹豫了一下,放开手,“公主好好休息吧,您的血气很虚。”说着他忽然噤声,脸红了。
      华月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多谢关心。”
      一直行到岸边华月才反应过来,她不由笑起来,大笑不止。她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个高大的身影依旧立在高台边看着她,眸色清明。

      *
      华夜离开星佑阁已是半夜,残雪服侍华月躺下后便吹熄了烛火,房间里顿时昏黑一片。
      白日里的一幕幕在眼前盘旋不断,秦雪风不断的试探她,而且似乎是在用解毒拉拢她。
      而薛澄澈...据华夜说,他没有过多拉拢的言辞,和拜帖中所说一般,只为祝贺,让人费解。

      咔—窗户忽然响了一声,一个漆黑的影子跃了进来。
      “谁!?”华月翻身而起,肩头却被一点,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借着黯淡的星光,华月瞥见了那人泛光的獠牙面具。
      “不要出声。”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低语,随即华月觉得身子一轻,黑衣人解开了她的穴道。
      “你是五毒宫的人?”
      “不错。”
      “找我有什么事?”
      “给你解药。”
      “什么?!”话音未落,一颗略苦的药丸滚进了华月的咽喉。华月痛苦的咳了起来,中药甘苦的味道差点让她呕吐出来。半晌,她才缓过气。残雪叩门问道,“殿下?”
      华月看了黑衣人一眼,低声道,“没事,你去睡吧。”

      死寂。确定门口没有人之后,华月问道,“为什么给我解药?”
      “这是我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华月跃下床,伸手挡住欲离去的黑衣人,“那么我就问问我的事。”
      黑衣人没做声,獠牙面具一片木然。
      “是谁要杀薛澄澈?”
      黑衣人依旧没有做声。
      “秦雪风?”
      黑衣人看着她,虽然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许久,她听见他开口,语气中夹带着讥讽,“这就是你的事?”
      闻言华月不由蹙起眉头。
      “五毒宫的朱雀不会为璄琅国卖命。”风起,黑衣人隐入夜色,华月扑向窗边,纵然窗外层层重兵,纵然窗外灯火通明,可黑衣人就如一抹最暗的影子,转眼消逝的无踪无影。

      朱雀?!五毒宫四大护法之一朱雀?!华月紧紧锁起眉宇。

      *
      繁星闪耀。

      华清坐在天启门的台阶上,将头埋在膝盖间,她的嗓子因为长久的哭泣变得有些嘶哑。鸿渊坐在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鸿渊,五姐流了那么多血...为什么皇姐还要她和秦雪风舞剑...五姐的脸苍白的...五姐会不会死...”她说不下去了,眼泪一颗一颗的摔在地上。
      “傻丫头,华月殿下与陛下都是聪明人,做事有分寸的。”
      “可是我觉得皇姐很过分。”她愤愤的擦了擦眼睛,望向鸿渊,那双宠溺的目光让她忽然有点心跳加快,她忽然想起华月的话,又小声加了一句,“五姐也很过分。”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皇姐夫也是。”
      “啊?”鸿渊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丫头刚才还在怜惜华月,赞叹穆雪,为什么一瞬间全部颠覆了?正想问个明白,忽然有侍卫匆匆奔过来,“鸿大人!璄琅三殿下的行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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