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处［GL］》江时优

21、21

　　那边静了静，男孩子极小的欢笑声透过小小的扬声器传过来。

　　幸福满溢。

　　时雨疏抿抿嘴，沉重且急促的心跳在空无一人的手术室前格外响亮。

　　“诶呀，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她为难的开口，又颇为不自在的说：“磊磊最近有个检查……”

　　时雨疏篡紧了拳头，眼眸暗了一瞬，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悲伤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最后拉紧，刺激的心脏都在疼。

　　那她的榆榆呢？一个检查就可以弃她不顾吗？

　　她又忍不住落泪，把头垂得很低，“我求求您了，她也是您生的不是吗？”

　　对面又静了一会儿，时雨疏只能卑微的一遍遍祈求，声音也愈来愈模糊不清。

　　对面也终于回了话，“好吧……我明天就到。”

　　挂机声音传来，时雨疏克制的哭起来，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又摸到了那张纸条。

　　她把它拿出来，展开，娟秀的字迹，可爱的小表情……

　　爱意满溢，夏知榆的爱温暖又充满力量，明明没有被爱浇灌，却又最懂爱人。

　　时雨疏的泪滴在纸上，模糊了字迹，她把纸折起，轻轻放在手心握住，又弯腰把手抵在额头，泣不成声。

　　她好后悔。

　　后悔爱说的太少。

　　后悔没有多陪在她身边。

　　抑制的哭声再一次在寂静的手术室走廊响起，时雨疏很少哭泣，更从没哭的这样惨过，上次落泪是爱而所得的喜极而泣。

　　这次却是生离死别的痛哭流涕。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疲惫的医生走出来，口罩悬挂在脸旁。

　　时雨疏几乎是一瞬间就起身跑过去，医生绽出笑颜，语气里难掩疲惫，“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转到普通病房再观察一阵，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她眼眶通红，鼻音浓厚，“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医生摆摆手，“我先休息，你先去大厅缴费，然后就可以去住院部看看她了。”

　　时雨疏点头照做，脑袋有些空，她跟着小护士踏进病房，熟悉的人就躺在那，小小一只躺在病床上，她心一跳，轻轻走过去。

　　脖颈处缠了一圈圈绷带，一身是伤，浑身插了管子，她的眼睛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就探出来投下一片阴影，嘴唇毫无血色。

　　她身上背负太多伤了，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身伤易愈，心伤难合。

　　时雨疏捂住嘴，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她皱紧眉头，沉默地哭泣。

　　风吹动病房洁白的窗帘，也吹起了时雨疏的头发，她泪眼朦胧，又轻轻俯下身吻了吻夏知榆的额头。

　　我再也不要让你一个人了，我要抓紧你，再也不放。

　　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时雨疏在医院陪护了一天一夜，说了很多以前没说出口的话，譬如当年一见钟情、乱吃飞醋的时候，那时她尚不能完全明白各类复杂的情感，现在想来，那就是最纯粹的恋慕之情。

　　不想让你被别人讨厌，却又害怕你被别人喜欢。

　　她说了许多话，流了许多泪，最后趴在夏知榆的病床前，疲惫的睡去了。

　　隔日正午她就见到了夏知榆的母亲，很高，上身穿着黑色长袖紧身款防晒衣，下身穿了黑色阔腿裤，画着精致优雅的妆，完全看不出来还有个二十四的女儿。

　　见到她时，她还在打着电话，满面春光，近乎撒娇的声音传进时雨疏的耳廓。

　　她又皱眉了，走过去时，眉头已经舒展开，面上带着笑，眼眶还有些红肿，“您好，您是夏知榆的母亲吧。”

　　女人又和电话里的男人腻歪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将手机塞进包里，再抬头就换了一副悲痛的表情，声音竟也漫上哭腔，“是，我是魏晓染，是她的生母。”

　　她说完就扯住时雨疏的衣角，泪水一颗颗往下掉，“小夏她还好吗？”

　　要不是看见了她刚才笑意盈盈的模样，她就信了这位母亲是真的为孩子担忧。

　　今年的奥斯卡小金人得主一定是您。

　　虚伪的笑意外丑陋，时雨疏抿着嘴，轻轻后退挣开了她的手，声音尽量保持平和，“你签个字就好，我跟医院沟通过，你只需要签一个字就可以。”

　　一字通行权，一个签名就可以开展后续的一系列操作，这是刚才和院长的交谈中他无意间透露出来的。

　　女人嘴唇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瞬，她抬起脸，露出水润的眼睛，“真的吗？再哪里签？”

　　时雨疏抿着嘴，转身，阴着一张脸把她往院长办公室带，阴郁的气氛让魏晓染有些不舒服，就开了口，“你和小夏是什么关系呢？”

　　她倒也不避讳，直言道：“恋人。”

　　魏晓染沉默了，尽管在国外接收过许许多多男男女女的桃色讯息，但她顽固的思想却依旧接受不了这种现象的发生，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轻轻啊了一声，就又开始自以为是的教导，“女孩和女孩怎么可以在一起呢，这不合常理，女人还是找个好丈夫好，生孩子洗衣做饭……”

　　絮絮叨叨灌输了一堆毫无作用的老旧思想，简直就像聒噪的蚊蝇。

　　时雨疏叹了气，轻轻扭头说：“现在不是你们那时候了，时代不会因为你顽固的思想而停止向前。”

　　教导不成反被教导的魏晓染有些生气，“就算是这样，我也绝不允许我的女儿是个同性恋，请你立刻和她分手。”

　　一股怒火猛蹿上脑海，时雨疏又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因为愤怒已经变得颤抖，“你把她当过你的女儿吗？”

　　“你十一年没管过她了。”

　　魏晓染吞吞口水，那句“怎么没有”也被那句话噎的说不出口。

　　“榆榆也不会愿意让你管的。”

　　她有些气了，音量骤地拔高，“让我见她。”

　　“当然可以，”她推开办公室的门，留给她一个背影，“先来签字吧。”

　　字签的很顺利，一路上无言，到病房后魏晓染才开始啜泣起来，她趴在病床边沿，哭的梨花带雨。

　　时雨疏皱着眉道：“她需要休息。”

　　哪知魏晓染一听，哭的更大声了，陪同的小护士也紧蹙着眉，轻轻上前提醒：“住院部请保持安静。”

　　如此一来，魏晓染也不哭了，干脆就坐在床沿盯着夏知榆看，眼睛里除了不耐，再没有一丝别的情绪。

　　仿佛刚才趴在夏知榆旁边哭泣的人不是她似的。

　　时雨疏拿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喝，她皱着眉，心里烦闷不堪。

　　她还从没见过如此恶劣的父母，长期居住在国外，女儿受伤也不见得有多担心……

　　一口水吞下，她走到夏知榆旁边坐下，睫毛垂下，盖住了情绪。

　　夏知榆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哭喊，过了会儿，哭喊声停住，但一种不安感却油然而生。

　　那目光如利剑，一下一下刺激着她。

　　她紧皱着眉，心率明显加快了，最后终于睁开眼睛，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见她醒了，时雨疏一脸关切地看她，夏知榆刚扬起的嘴角在看到魏晓染的那刻，就又消失了。

　　女人与记忆里遥远的角色重合，她如鲠在喉，只盯着她，不发一语。

　　周围又是一阵寂静，魏晓染干笑两声，有些尴尬地开口：“小夏，妈妈来看看你。”

　　妈妈啊，多久没见到了……

　　这句话没得到回应，夏知榆脑子还是一团麻，四肢百骸的痛感又是真真切切的，她抿着嘴，又疼又累。

　　魏晓染毫不在意地直入主题，“妈妈不想让你走向歧路，你和她分手，我给你安排相亲好吗？女孩还是找个男人好……”

　　夏知榆震惊的瞧着她，心率又突然快了，她苍白的唇颤抖着，轻轻抽开被魏晓染覆着的手，“不可以，我不愿意……”

　　时雨疏才不是歧路，她是最正确的选择，是最正确的路。

　　她比所有人都好，才不要分手。

　　时雨疏伸出食指揉了揉夏知梨的手背，心里甜蜜弥漫，她扬起微笑，“我做梦都梦不到和榆榆分手，更何况现实呢。”

　　魏晓染语塞了一瞬，又拿水润的眸子看她，“和女孩在一起能干嘛呢，也不能生孩子，赚钱的能力也不如男人……”

　　好恶心的言论。

　　夏知榆刚刚醒来，心灵又再次遭到了伤害，她不能很好的调理，她疲惫地合上眼睛，又轻轻呼出一口气。

　　时雨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起身把魏晓染拉出病房，神情冰冷严峻，“你说女人赚钱能力不如男人？”

　　她打开掌上银行露出七张卡，随便点进一张，打开余额递过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魏晓染惊讶的表情，她嗤笑一声，又搜了公司网址递过去，惊讶的表情更甚。

　　她把手机息屏塞进外套口袋，面无表情，“所以，魏女士，你还有话要说吗？”

　　魏晓染确实说不出话，晴密设计公司，刚好是最近和老公谈合作的那一家，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只得干笑一声，回道：“无话可说，那就请你照顾好她吧，我回去照顾磊磊了。”

　　“一定比你要照顾她。”

　　魏晓染被噎住了，转身走的时候，时雨疏又补了一句，“磊磊是你儿子吗？”

　　她转过身，脸上骄傲又充满溺爱，“是我的儿子，非常可爱聪明……”

　　时雨疏心紧了紧，抿着嘴转身，走进病房，看着那孱弱的身躯，又一次为她感到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