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饿》坏丹

2、凑齐·召唤2

　　温小祺把贪吃鬼拉到门口，靠在他耳边说：“我去看看，你别进来，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他拉起他的两只手，教他捂住耳朵。

　　贪吃鬼乖乖照做，小手盖住脑袋：“嚎——”

　　温小祺起身换了副严肃神情，快步走入屋里。

　　入眼是稀烂的红砖墙，半残桌椅各一个，墙角靠着发霉木床，床尾坐着个长手长脚的人影，他穿着嫩黄色短衣连一条红色布裤，远远看着像朵熟透了要枯萎的烂花。

　　“打扰一下。”温小祺早已习惯这个古今习俗穿插的新世界，反正就算照着他原来那样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奇怪，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个正常的世界。

　　那人影猛地转过头来，怒喝：“你谁啊？”

　　温小祺看清了他的脸，蛮清秀的，就是酗酒过度，脸颊发红又浮肿，一副不清醒的烂泥样儿。

　　“我是别村的，我叫温小祺，怎么称呼你？”

　　男人瞪着温小祺的手：“你干嘛？想摸我？”

　　温小祺愣愣地看他，这不就是握个手吗？谁调戏他了？

　　男人转着发涨的浑浊眼珠，在温小祺身上溜达两圈，不知为何笑了下，露出一颗黄色虎牙。

　　“想摸我也可以，给钱！快！”

　　他也朝温小祺伸出一只手。

　　温小祺没搭理他，低头扫了眼角落里蜷着的孩子。

　　这小孩看着比贪吃鬼大一点，但顶多就大两岁吧。

　　两个小家伙都是一样的，都裹着片不知哪里剪下的黑布，头大身子小，四肢细得跟蚂蚁一样，不知是不是肚子被踹伤了，他抱着双臂在地上似跪似趴地蜷着，每隔一个呼吸便疼得全身哆嗦一下。

　　温小祺皱起眉，突然伸手揪住男人的黄衣领。

　　“臭酒鬼！趁我还肯好好跟你说话，你给我听好了，他是你亲生的吗？回话，他是不是你儿子？”

　　男人半个身子被拎起，没骨头似的趴在温小祺的胸前，突然，那满是酒臭味的嘴巴朝着温小祺张开……

　　温小祺原本便一直盯着男人的脸，早有准备的他立即眼疾手快地把他狠狠甩到地上。

　　“哕——！嗝！嗝！”

　　男人吐完便连打两个臭气熏天的嗝后，随即把脸趴在两堆黄粥粒模样的呕吐物里。

　　见此恶心之景，温小祺赶忙屏住呼吸，再多待一秒钟，他也要跟着吐了，他迅速扭头看向地上的小孩。

　　这一看，温小祺吓一跳，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他，那眼色太黑太沉了。

　　这孩子脸色青白，眼眶发黑，鼻下嘴上有土有血，乍看仿佛淹死后出来吓人的小水鬼，还是被其他鬼群殴过的那种。

　　这算什么事啊？温小祺无奈地闭上眼，思忖几瞬，再睁眼时，他心中已有了决定。

　　“你别怕，我是好人。”温小祺柔声说着，慢慢向他靠近。

　　小水鬼不说话，睁着两颗半夜鬼火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温小祺半跪着，问：“我先不碰你，你跟叔叔说，你哪里疼？”

　　小水鬼抿着嘴，眼神中闪过疑惑，他像见到什么珍稀物种一般，本就大又肿的眼睛瞪得更骇人了，温小祺靠得近，甚至能看见他微微缩张的瞳孔。

　　温小祺不由把声音放得更温柔了：“孩子，你……”

　　话未说完，小水鬼两眼一闭，腿一蹬，直直趴下去了。

　　温小祺赶紧上去探小水鬼的脉搏，好险好险，还活着。

　　“真晕了？不是吧，你醒醒啊！你没事吧？不行，我们得去医院！”

　　结果他刚起身，一只小手立即跟厉鬼缠身似的死死抓住他的裤腿。

　　“你醒了啊？”温小祺又蹲下来。

　　“……”小水鬼又在盯着他看，三根细指无力地扯住他的裤腿，青紫的脸上满是不解，肿胀的眼皮痛苦地阖上了。

　　温小祺实在看不懂他的表情。

　　接下来，每当温小祺一起身，小水鬼就睁眼抓他裤腿，他一蹲下，小水鬼就闭眼装死。

　　哄了一会儿还是没反应，温小祺只能作罢，怕把小水鬼的五脏六腑摇匀了，于是尽量使着最小心的力气，伸手将小水鬼囊入怀中。

　　意料之中，他长得像个鬼，轻得更像个鬼。那个贪吃鬼都比他重半斤。

　　屋外，捂耳的贪吃鬼仰起头，不知为何，见到温小祺的那一秒，他也露出了与小水鬼相似的困惑。

　　贪吃鬼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在看一件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哥哥，你怎么没吃掉他？】

　　【京京对不起，我试了好多次，没办法把他拖进去。】

　　【没关系，我也拖不进去，我还以为哥哥可以呢。为什么呀？他头上明明有那个呀。】

　　【不知道，京京，我肚子好痛啊……】

　　【哥哥——】

　　温小祺有些纳闷，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贪吃鬼摇头，含住手指，哭唧唧地问：　“咯咯洞纸痛，踏咬屎了吗——”

　　温小祺噗嗤一笑，说：“没有，别哭了，你哥哥还活着呢。”

　　“噢——”贪吃鬼立刻把哭声憋了回去。

　　温小祺手上抱着个大的，裤腿上还牵了个小的，大约走过三四个屋前，突然，有个脚步声悄悄凑上来。

　　温小祺警惕地扭头，拿出国家特级厨师的威严，双眼灼灼地瞪过去。

　　“你干嘛！”

　　“嘿嘿……”男人撇眉撇嘴地赔笑，搓着手，期待地问：“沉七把这两个都卖给你了？”

　　“什么东西？”温小祺拔高声音，疑惑中带着十足不耐烦。

　　“嘿嘿，还装！你买啦？两个都买啦？多少钱？我能不能也出一点？待会儿就给我尝一口？小的全给你，嘿嘿，这大的我想好久了，都怪沉七贪得很，卖那么贵！”他一只脏手拍着□□边的兜子，挤眉弄眼地笑。

　　温小祺一开始没听懂，因为对方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欣喜试探，有畏惧贪婪。

　　贪吃鬼显然认识对方，一见到这人，他便立刻一层一层扒着温小祺的裤子布料，试图堆出一个安全的洞穴躲藏进去。

　　温小祺慢慢懂了什么，怒喝一声：“滚！你再放一个屁，我一刀剁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愣住了，他确实不知道温小祺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吓得连同脑袋一起缩起来。

　　“诶嘿，我这不是……”

　　“闭嘴！滚开！”

　　温小祺又用刀尖般锐利的眼神恶狠狠杀了对方一下，他冷哼一声，用腿够了下把脸埋在他膝盖窝里的贪吃鬼，随后继续向前走。

　　在身后，几声不大不小，让温小祺听得含糊不清的埋怨声议论起来。

　　“怎么说？”

　　“别提了，他说他要杀了我！”

　　“这么凶？他好贪啊，真坏，好东西都不给咱们分享下。”

　　“算了，他就买了两个走，还有一个呢，那个最美。”

　　“是咯，嘿嘿，我刚才看到隔壁村新来的老李把她带走了。”

　　“真的吗？”

　　·

　　温小祺低头问怀里的小水鬼，“你受得住吗？你要受得住我就跑快点，我带你去看医生。”

　　贪吃鬼抬起头。【哥哥，叫姐姐来吃他。】

　　小水鬼睁开眼。【好，叫颖颖来吃他】

　　小水鬼望着温小祺，小声艰难道：“哞哞……”

　　温小祺开始怀疑自己有点聋了，他“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缩倔倔——”贪吃鬼帮他哥哥大声解释。

　　温小祺眉头一皱，脑子更懵了，这两个小鬼，一个身体虚弱声如蚊呐，一个嘴巴漏风口齿不清。

　　搞了半天，温小祺连蒙带猜的，终于搞懂了，原来他们不止两兄弟，还有个排行老二的女孩，一起有三个小鬼。

　　温小祺秉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无奈地问道：　“行吧，你们老二在哪儿？”

　　小水鬼张开嘴，还没说出什么就晕死过去了。

　　“别睡啊！”温小祺立刻加快脚步。

　　·

　　在设备齐全，高科技程度惊人的乡村小诊所里，背心都跑湿了的温小祺匆忙洗了把脸，原本想给贪吃鬼擦擦那张脏脸，可他扭来扭曲很是抗拒，只能作罢。

　　病床前，带白色方形布帽子的切切漫漫斯穿着明朝太医官服，但那繁美的刺绣是假的，一看便知是出厂时统一印上去的，就跟他那个世界里的衣服印花一样。

　　温小祺来了一年多，懒得再管这些诡异奇怪的相悖细节，他只管问：“怎么样？严重吗？”

　　切切漫漫斯抚着不存在的山羊胡说：“营养不良，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断了三根……”

　　“什么？！”温小祺吓得毛巾都掉了。

　　贪吃鬼抱着他的小腿，仰起头眼巴巴望着他惊诧的下巴肉，看得见却吃不着，忍不住口水直流。

　　切切漫漫斯大夫瞟他一眼，说：“小问题而已，叫什么叫？”

　　“肋骨断了还叫小问题？您能治好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都是小问题，我都治得好。”

　　切切漫漫斯大夫毫不在意，说完瞥他一眼。

　　“钱带够了吗？刷卡还是现金？”

　　“现金。”温小祺没有去镇上的银行开户，这一年里赚的钱都存在身上。

　　对，这个古代农业与超现代科技并存的世界就是这么令人大开眼界，再也没有比亲眼看着存款会根据自己的意愿变出某个金额的钞票更令他瞠目结舌的了。

　　也许这不是科技，这是魔技。

　　“我就喜欢现金。”切切漫漫斯大夫收下钱，鱼尾纹愈深，笑得咔咔作响。

　　出了小诊所，温小祺抱着贪吃鬼，认真地说：“我们去找你姐姐，你带路。”

　　贪吃鬼嘴里含着从切切漫漫斯那里偷来的白色小花形状糕点，点点头：“嗯！”

　　“你什么时候拿的？”温小祺瞪着那个糕点，严肃道，“你下次不许偷人家的东西，不问自取就是偷，知道了吗？”

　　“嗯——”贪吃鬼委屈地点头，伸手去抠嘴里嚼着的糕点残渣。

　　“好啦，已经吃了的就算了，吞下去。”温小祺赶紧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