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饿》坏丹

1、凑齐·召唤1

　　宴席上各国领导人推杯换盏，林翻译悄声说：“阿格瑞斯特总统赞你厨艺顶天，想让自己的专厨跟你学一段时间，喏，就那褐发碧眼的大高个。”

　　温小祺抬眼，正好见到蓝眼男人做了个翻锅动作，冲自己微笑。

　　他颔首致意，对方立刻惊喜地瞪大眼。

　　“行，你叫那专厨留个电话。”温小祺说着，垂眸看向林翻译的银表盘。

　　玻璃盖下滴答声飞，每一下都牵扯着他的心脏。

　　回到后厨，一群高矮胖瘦的徒弟围上来，各个神色紧张又隐含骄傲。

　　温小祺拿下白高帽，轻松地说：“大家都很棒，发挥非常好！收尾交给你们，我现在得回家。”

　　“师奶奶让您不要急，别自己开车，要叫代驾。”

　　“好，我不急。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咱们聚个餐，我介绍个异国厨师给你们认识。”

　　虽嘴上说不急，可温小祺哪能真不急？今天可是他妈妈温筠筠的六十岁生日，一大家子人在等着他呢！

　　这次行程早在半年前就订好，可事出意外，梁山会一小时访谈硬生生翻了倍，宴上这异国总统又贪食爱劝酒。本来生日会已经推迟到11点，这拖了又拖，直接到隔日，生日早结束了。

　　此时最近的代驾距离温小祺将近五十公里，不可能再等，反正没喝酒，他自己开吧。

　　外交访谈时期，交通管控严格，一路畅通无阻，油门越踩越深，无数路灯光影撞上车窗，又瞬间被抛在沥青路上。

　　突然电话声响起，温小祺点了免提。

　　“妈妈！我的好妈妈呀，我快到了，叫闹闹给我把汽水满上！”

　　温筠筠听到儿子欢快的声音也笑了：“晓得咯，你叫的代驾还是自己开车？”

　　“那么晚咯，这里又管得严，哪有代驾敢过来哟？”

　　“臭小子，叫你不要自己开，你那驾照才考几年，摸过几次方向盘？忙了几天了，你不累啊？开慢点，不然我要揍你了。”

　　“奶奶不要揍舅舅，让闹闹来说。”棉花糖一样甜的嗓音响起。

　　“还是闹闹疼我，舅舅快到啦！给你带了好吃的！”

　　“好呢！但是舅舅要慢慢开哦，老师说了，马路是虎口哟，会吃人的，舅舅要乖，要听话，不然闹闹要生气气哟~”

　　“好，舅舅乖，舅舅听话，对了，你跟你妈咪讲一下——”

　　“嘎——吱——”

　　骤然间，极尖锐的刹车声惊破寂静，半夜闯红灯的大货车极力调转车头，但刹不住，巨大货厢倾斜倒下，撞出惊天巨响，霎时人飞车仰，玻璃碎片如冰雹落地炸裂，前方马路中间的四轮小车眨眼间被压成薄薄铁片。

　　4.1凌晨2点，国家特级天才厨师温小祺遭遇车祸。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小祺哥，沉府小管家让我过来拿之前说好的东西。”王麦推开竹门。

　　温小祺正在剥白芸豆，抬头打了个招呼。

　　“打包好了，冰碗也放进去了，就在桌上。”

　　“好嘞，这次多一倍赏钱，沉小少爷给的，我给你一起放桌上。”

　　“就走啦？先喝杯茶再走，早给你倒好了。”

　　“嘿嘿。”

　　王麦立刻返回去拿起茶碗，是点了朵茉莉花的绿茶，清爽清甜，夏末初秋的天气喝，舒爽得很。

　　“小祺哥的东西就是好，就连这茶都比别人的香甜！”

　　温小祺轻哼笑意，催他：“快去吧，待会儿糖融了。”

　　“好嘞。”

　　温小祺撩一把竹框里的白芸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度过了四季，走过了二十四节气，也捱过了对家人的无限思念。

　　当然半夜他还是常常哭鼻子，因为想妈妈。

　　偶尔，他猜测自己可能运气好，进入时空漏洞，来到这个迥然不同的新世界。

　　这里有一点接近他原来世界的古时候，但人民智慧超前，生活便捷，更像一个披着古风皮的伪科技社会。

　　更令温小祺觉得奇特的是，这里有四种性别：普通女人、男人，能受孕的男人，能令任何人受孕的女人。

　　这不禁让温小祺想起一款令闹闹沉迷的火爆全球的游戏。

　　温小祺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反正他还活着。

　　但如果真在那游戏世界里，那他该算哪一种性别？

　　“窸窸——窣窣——”细微声响传来，有东西正在偷摸扒窗户。

　　温小祺挑起眉头，眼中喜悦漫出，立刻起身往窗口去。

　　“贪吃鬼，怎么这时候来？不热啊？”温小祺小心地支起窗，低头去寻窗外的小人影。

　　这是温小祺在半个月前新交的小朋友。他视力不好，大晚上迷了路，摸索着墙壁，折腾半个小时，愣是没办法走出去。

　　一开始温小祺还以为是什么小动物，便没有理会，但折腾太久，吵得他睡不着，只能起来看到底是啥小动物跌跌撞撞。

　　开门走出去才发现，不是小动物，是个小人。

　　那小人极瘦弱，像一根只爬到他膝盖弯的小草，裹一件旧黑袍子，稀少黄发束成一个毛球固在头顶，鬓边飞一圈杂乱绒毛，宛若刚化出人形的小妖怪。

　　温小祺当时就想到了古灵精怪的闹闹，本想着绝对不要跟这个世界的人产生任何联系的他没忍住率先伸出了手。

　　“喂，到这儿来。”温小祺从衣兜里掏出一颗奶黄的绵绵糖，诱惑着他。

　　小人看不清，抽一下鼻头，嗅到甜味，没有过来，反而拔腿就跑，温小祺怕吓着他，不敢追也不敢喊，任由他跑了。

　　第二日，他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摸上来，好似惦记上了那颗奶香的绵绵糖。

　　温小祺本就在守株待兔，又不想吓到对方，便坐在灯笼下，随手捡起长长的草，编了个翠绿色的小兔子，兔子的三瓣嘴里叼着一块新熬的糖。

　　“我放这儿了，你拿了快些回去，这样偷跑出来，你爹地妈咪肯定要担心了。”叮嘱完，温小祺把灯笼小心架好，起身走回屋。

　　窸窣声乍然消失，安静许久，爬虫蠕动的声响从草间响起，没一会儿，小小的慌乱脚步声响起，渐渐回归平静。

　　温小祺走出来，定睛一看，灯笼下空荡荡的，兔子草和绵绵糖都不见了。

　　“哈哈哈——”温小祺吸着鼻涕，抬手抹去眼角边上的湿润，拿起灯笼，转身回到漆黑屋里。

　　后来第三日，第四日……将近半个月贪吃鬼都会来，并且来的时间越来越早，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天刚破晓，旭日还掩在薄云大山之下时，贪吃鬼便会小心趴在窗外，安静等待温小祺醒来。

　　贪吃鬼永远裹着旧黑袍，有袖子衣襟，拿条草绳往腰上一捆，就是一件足以蔽体挡风的衣服。

　　虽然来得勤快，但目的明确，贪吃鬼是为了糖果，不是为了温小祺。

　　贪吃鬼从不出声，只管晃动那颗枯黄稀少的小发揪，伸出十根拱在一块儿的黝黑小指头，祈祷从天而降的美味。

　　下午两点半，虽是初秋，但九月下旬的太阳也不弱势，青山绿水下，吹来的绿色香风凉中夹着烫意。

　　贪吃鬼定然也觉得热，所以他平时不是夜深来，就是天微亮来，不会午后来。

　　难道越来越馋了？温小祺勾起唇角，提着一筐早就备好的零嘴打开窗户。

　　但这一次，温小祺拿出去的小兔子、小狗、小猫形状的雪白糖果统统落了空，没有倔强天真的小手拱着期待，反而是一张哭花了的土色小脸。

　　温小祺手一怔，心一颤，忙问：“你怎么啦？”

　　这还是温小祺第一次见到贪吃鬼的脸。

　　他看起来至多两三岁，头大且圆，眼圆又润，嘴小而嘟，印在土黄皮肤上，像一只森林深处神出鬼没的小麋鹿。

　　“咯咯……嗒咯咯——”贪吃鬼哭得抽噎。

　　温小祺伸直耳朵，努力辨认着含糊的声音。重复几次后，他终于听清楚了。

　　他快速问：“是你哥哥吗？谁打他？他在哪里？你……你带叔叔去看看吧。”

　　说话间，温小祺已经翻过窗户，他蹲下来，扶上那温热又脆弱的小肩头，温柔地说：“不要哭了，带叔叔去救你哥哥，好不好？”

　　“嚎——”贪吃鬼委屈地咬住粘着晶亮鼻涕的上唇，用力点点头，小身体扭过去，抬手指着前方，不哭了，突然拔腿就跑。

　　可小孩腿太短，五步不到温小祺的一步，温小祺干脆弯腰捞起他。

　　“我抱着你，你指路。”

　　“嚎——”贪吃鬼抓住他的衣襟。

　　跑动间，温小祺时不时观察一番周围环境，在地上看到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树干时，他还顺手捡了起来。

　　越过一条急湍的溪流后，丛林的寂静迅速消散，取而代之是人的气息，有食物晒干的气味飘出，三两个占地大概三四十平方的红土屋映入眼帘，屋子虽破，但都默契地竖起高度不一的篱笆墙。午后时分，烈日下没什么人影，只有破房子和老矮树。

　　贪吃鬼抹了一把鼻涕，指着前面：“在辣——泥——”他的声音童稚可爱，说话时总是拖着长长的尾音。

　　“好。”温小祺点点头，把棍子藏在身后，快步朝最里边的土屋走去。

　　还没走进，语气阴狠的咒骂声从屋里炸了出来。

　　“贱东西！小野种！你敢再瞪我一下试试？我马上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下酒！找死啊找死！”是个尖锐的年轻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