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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日上三竿若珩才醒来,意识回笼后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昨晚的话,她把头狠狠埋进被子里。

      她是不是疯了?就算李若玉真喜欢他,他也喜欢李若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如今寄人篱下,也不是不能离开,只是,她想起小说里的世界观,魔修作乱,凡人没有修仙者的庇护,不过是成为魔修提升修为的材料。

      算了,像朱仙镇这样和平的地方不多了,她过好她自己的日子就行,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随他去吧。她想到顾朝彻的年纪,十六岁,该上高中,她扪心长叹,禽兽啊,若珩,你可不能当禽兽啊。

      收拾好心情后,她揉了揉脸,决心迎接崭新的一日。

      天高云淡,阳光温暖,顾婆婆正坐在轮椅上,神情安详地晒着太阳。看若珩过来,她眯眼笑,伸出手,“起来了啊,阿玉。”从她再回到这个小院子里后,顾婆婆就喊她阿玉,若珩没有纠正她。

      若珩蹲下身,阳光之下更显莹润肌肤,明眸皓齿,平白多添三分颜色,“婆婆,太阳舒服吗?”

      顾婆婆慈爱地摸着若珩的脸,“阿玉啊,你跟小朝吵架了吗?”

      “没有啊,婆婆怎么这样说?”

      “早上我看他那张脸啊,一看就一夜没睡,眼睛红红的,可怜兮兮的。”

      若珩无语,婆婆你滤镜开这么大?她不能对婆婆说这背后的真相,只能支吾道:

      “我哪里敢惹他生气。”

      婆婆还是笑眯眯地,“阿玉啊,小朝看起来不好亲近,其实心很软。你们既然是夫妻了,就要相互体谅相互扶持。”

      “我,不是,我们,其实,额,这个。”

      她说了一大堆,但到底没有否认,现在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分别,就算她说只是做戏,估计也没人信。

      她只能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的。”

      顾婆婆是多年的媒人,女儿心事一眼识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揭开布,里面是一对金手镯,上面的花纹已经模糊,但金光依旧炫目。

      “这是我当年结婚时婆婆给的,现在我给你。你跟小朝要一起好好过日子,过几年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

      若珩挣扎了半天,但这种事情就像她幼时去外婆家,外婆要给你的东西,你怎么挣扎都没用的。所以她收下了,她想之后还给顾朝彻就好。

      等到顾朝彻回来时已经黄昏,若珩看清暮色中的人影时吓了一跳,顾朝彻身上血红一片,神情落寞。若珩飞跑到他身边,着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他像木偶被线操纵一般,看向若珩,看清她焦急的神情,他才知道自己回到了人间,眼中有了生气。“若珩。”

      发现他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若珩放下心来,但他木然的眼神又让她担心。

      “到底怎么了?”

      顾朝彻看着她,突然把人往怀里一扯,用力抱住了她。

      血腥味扑鼻,若珩连一点绮念都没有,抱住她的少年身形消瘦,在微微发抖。

      她小心地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着,好一会他才松开。

      原来是镇上死了人,死的是郑家老爷的女儿,还有陪着她的仆役,一共十六人,尸首不全,死相凄惨。

      她们是在上山进香的路上出的事,一个砍柴人发现了满地残缺的躯干和鲜血,吓得屁滚尿流,跑回镇上一路大喊,当时顾朝彻和王蛋正好在留香居喝酒,他们就跟着一起去了。王蛋认出其中一具尸体是郑小姐身边一个叫小红的丫鬟,她身上未被血染红的衣服正是他送的,那是他特意在李家布铺买的,整个朱仙镇就这么一匹。

      王旦不顾顾朝彻的阻拦,跑去抱起死尸,翻过来被吓得魂飞魄散,她仅剩一具躯干,四肢不全,脸更是被整个揭走,只剩下血红流血的肉。顾朝彻看清惨状,同样脸色惨白,还是把昏倒的王旦背到回春堂。他本应留下照顾这个可怜人,但回春堂的林老板看他神思恍惚,怜他年纪尚幼,让他回来。顾朝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他觉得自己像踩在云里,晕晕乎乎,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这种惨厉的死法还是让他心有余悸,就好像人不再是人,只是被老虎咬住的兔子,弱小无助,只能哀嚎。

      若珩听完也心下恻然,“他们是碰到强盗了吗?”

      顾朝彻摇了摇头,“朱仙镇附近的人谁不知道郑老爷的名头,没有人敢冒着风险杀害他的女儿。更何况……”他顿了顿,“我能感觉到,尸体上有残存的灵力……”

      灵力?!

      若珩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跟修行有关的事情。

      她急切追问,“你说你能感受到灵力?!”

      顾朝彻淡淡地看着她,比起若珩的激动,他格外平静。从他有记忆起,他就能感受到天地间灵力的存在,那就像是人感受到风的存在一般自然,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禀赋,为此他能分别出药性最好最具灵气的草药,卜卦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精准。

      他本以为若珩既然能夺舍重生,本就该是天地间极为强大的生灵,说不定是什么传说中的器灵,剑灵,但两个月的相处下来,他早就打消了这种想法,她和寻常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你不是能预知未来吗?怎么这么惊讶?”

      “没……

      若珩根了想,他在小说里就是变态级别的修仙者,有这种能力也不算什么奇怪。只是,她取了眼端坐着的少年,这时候他基至没有洗髓,也不曾接触过任何修行心法,该说不说,这就是修行天才吗?

      “所以,是魔修杀了他们?”若珩记得很清楚,小说里的反派就是一群不走正道修行的魔修着,为了突破修为,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

      “魔修?”说书铺的先生也说过魔修,说是一群无恶不作的修士,和名门正派有天壤之别。但不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魔修,寻常的凡夫俗子都不曾见过。

      “魔修就是大坏人,为了修为什么邪恶的办法都用的。”

      若珩总是这样,在他以为她只是普通人的时候又会给他惊喜,不断推翻着他给她下的定论。

      “你很了解修行?”

      那肯定没你了解,我只是了解剧情。

      她紧紧抿住嘴,杜绝自己说出自己心声,她憨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关,“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她话题一转,接续问他是不是魔修作乱。

      顾朝彻沉默半晌,还是说:“只是有灵力,别的我不能确定。”

      看他一副脸色惨白的样子,定是受了惊吓。若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如果真是魔修作乱,那乾元宗的人很快就会来的”

      “还有正派修士们呢,用不着我们担心。”

      若珩格外有自信,魔修又怎么样,我身边可是有玄英!虽然只是少年版本。

      顾朝彻没有再说什么,若珩安抚哄人的语气让他放松下来,白天的时候,他一直控制不住想,如果是她或者婆婆出了事,他连想都没有敢往下细想,太弱小了,他实在是太弱小了,去修行的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回春堂,王旦已经苏醒,但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顾朝彻寂然无言,坐在他旁边,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王旦。明明前天他们还在留香居喝酒,王旦还期盼着有朝一日小红能和他在一起,今天两人已经阴阳两隔,永生没有相见可能。

      命运之无情,亦如此乎?

      他发现自己变得敏感起来了,心里难得有丝名为悲痛的感情出现。他清了清嗓子,对王旦说:“尸体上有残存的灵力,凶手应该是修士。”

      王蛋如木偶般抬起头,眼中空洞无神,他的声音喑哑,“你说真的?”

      对上这样的眼神,顾朝彻心中悲戚,想到昨天若珩的话,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真的,只是不知道是谁。也许只是流浪的魔修。”

      王旦突然大笑起来,嘶哑悲凉,两行泪缓缓淌下。

      “修士!修士就可以这样杀人吗?!”

      “他们杀了小红,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弱小。

      顾朝彻心若明镜,就像他们小时候被欺负,因为他们弱小,所以只能被关在大杂院里,等着命运的决定。

      落叶随风,无枝可依。

      王旦哭完后,冷静下来,把脸擦干净,他眼神坚毅,“我要给小红报仇!”

      “我要去修仙,我要杀干净魔修!”

      比起他的激愤,顾朝彻显得无情。王旦没有灵根,去拜师也只能做最低级的外门弟子,更别提为那个叫小红的姑娘报仇。但是,和王旦相识多年来,他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坚定的眼神。

      “你爱小红?”

      “在我心里,她早就是我媳妇。”

      王旦眼睛泛红,“她还给我做过鞋子,要是我不乱喝酒鬼混,把钱攒起来,说不定她就愿意跟我成亲了……”

      顾朝彻沉思片刻,他直直地看向王旦,双目如星,“去少阳派。你从朱仙镇北上,一路走到安州边界,再过问剑关到双鬟峰,山上就是少阳派。”

      少阳派在锦州双鬟峰,临近北燕,在修仙门派里规模不大,弟子不多。但每有北燕士兵进犯锦州,少阳派弟子也不顾仙家风度,往往与锦州官兵一同作战。因此少阳派虽说是修仙门派,但并不超脱凡俗,也因此被其他门派轻视。但在锦州,却被百姓供奉。

      王旦也听过这些修仙门派的故事说书,不过都是闲暇间和些浪荡子一同打发时间,也不曾觉得自己能成为修士。他没料到顾朝彻竟然也对这些如此了解,他一向以为他对人事淡漠,现在看来,他也有过拜师修行的想法,只是顾婆婆尚在,他脱不了身。

      “你天资寻常,但如果能不辞辛苦去少阳派,凭着一腔热血,少阳的道长们估计会收下你。”

      顾朝彻须臾间已想好王旦拜师的办法,他看向王旦,“他们如果拒绝,你就在门外长跪不起,你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王旦,就算成不了修士,让少阳派的人替你报仇,想来他们不会拒绝。”

      王旦心中感动,小朝平日对他不冷不热,但自己出事,按他的个性,能说这么多话已是难得。

      他从床下翻下身来,朝顾朝彻行了个大礼,郑重说道:“小朝哥,我收拾东西立马就走,你,你保重!”

      顾朝彻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王旦,“你收下。”

      王旦摸出来是银子,心里又是一阵阵发酸,从他来到朱仙镇已经两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过上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却不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还好他还有这一个朋友。

      他没推辞,一把接过,临别时重重地看了顾朝彻一眼,扭头就走了。

      回春堂的林老板正好与王旦擦身而过,他疑惑地看着王旦的背影,昨天还昏迷着,今天就能下地,看来他病得也没那么重。

      又看见站在原地的顾朝彻,笑着说,“正好要找你,刚好你就在。”

      顾朝彻掩下心绪,面色平静如水,朝林老板淡淡一笑,对这位格外照顾自己生意的林老板,顾朝彻一向是以最乖巧样子示人的。

      “小朝啊,我马上要去江州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回来了,这间回春堂就拜托你照顾了。”

      “您怎么突然决定要去江州了?之前不是还在考虑吗?”

      林老板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这不是出了事吗?我怕得都没睡好,不能再拖了。”

      “我年纪大了,这时候不去以后就去不动了。”

      他也快六十了,好在身子骨硬朗强健,总觉得自己和年轻时候没什么两样。但到底岁月不饶人,朱仙镇又出了事,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瞒你说,我经常梦到你林姐姐小时候,那时候她多乖多水灵,怎么大了要嫁那个臭小子。”

      林老板絮絮叨叨地拉着他说了半天话,从他白手起家说到开起回春堂,又从自己娶妻生子说到江州的风物。

      顾朝彻安静听着,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也许没有再见的永别,没料到如今又要经历一场注定不会再见的永别。他第一次体会到离愁别绪,绞得他心中隐痛,却又说不清楚痛在哪里。

      林老板终于说累了,他一向喜欢这个年轻漂亮的少年人,把自己经营了大半生的回春堂交给他,他也放心。看顾朝彻垂着眼,沉默着没说话,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忽然想到什么,又笑着说,“你成亲我都没送你什么,这回春堂就当是贺礼。以后你生了孩子,别忘了告诉他们有个在江州的林爷爷,说林爷爷去长生岛长生不死了。”

      他想笑,却发觉自己扯不开嘴,他只能答应,“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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