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握剧本》难免当真

2、第2章

　　四月份是雨季，总是隔三差五的下雨。

　　尚远家里的雨伞坏了，他临出门撑伞的时候才发现，伞骨折了一根。

　　于是在带伞与不带伞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不带。

　　他这本书写的很长，里面描写下雨的场景也很多，他光记得今天有雨，却忘了角色到底带没带伞了。

　　正好伞坏了，应该是没带的。

　　跟主角做事一般带有目的性不同，配角尚远的性格就挺随意的，不主动，不拒绝，随遇而安，顺势而为。

　　主角邀请就去，东西坏了就换新的，生活作风跟作者很有共同语言。

　　也是，作者写书也是有小心思的，设定出这个同名同姓的角色时性格大半参照的是他自己。

　　天空阴沉沉的，刮着风，吹的道路两边的树枝哗哗作响，张牙舞爪的缠在一起。

　　出了小区往左手边走是一个十字路口，车辆不多，远远地，一辆白色汽车降下贴着防窥膜的玻璃窗，尚远看到里面坐着的司机正在朝他招手，手腕上露出一角彩线。

　　穿越过来三个月，他即将见到那个曾经只存在于字里行间的主角。

　　尚远设计过主角模样的封面，知道他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二，左右手都能写字，眼睛轻微近视，带着一百五十度的隐形眼镜。

　　知道他右手腕带着条彩线编织的手绳，那是他妈妈的，去世前送给了他。

　　知道他爱笑，情绪充沛，但一切都流于表面，非常具有欺骗性。

　　尚远近乎知道一切。

　　“尚远！这边——”

　　那只手臂伸出窗外冲他挥舞，裹着鲜亮的红色布料。

　　尚远走近，被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迷了眼。

　　他想，这人不愧是他写出的角色，太有感觉了。

　　“你愣着干什么？这么久不见，不认识我了？”主角好奇的挑眉，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不。”尚远眨了眨眼睛，忽略掉第一次见到角色活了的新奇感，台词脱口而出：“我在想，向定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主角向定，名字是他随机摇出来的。

　　类似这样的备选名字很多，都被他平等的分给了配角们。

　　“今年年初。”向定拍了拍方向盘，得意道：“一次过。”

　　“哦，很厉害。”尚远点头捧场，他这个人设无限贴近于作者本身，晕车晕的对车辆普遍没啥好感。

　　向定一下子捂住胸口，演技夸张：“可恶，你为什么这么淡定！我背了好久资料，熬了好几天才背下来啊！”

　　“谁让你老熬夜的啊。”尚远并不吃他这套，“晚上不睡白天不醒的，你今天这么早来约我才是转性了。”

　　相比之下，尚远自己就熬不了夜，他一睡眠不足就头疼。

　　这是设定问题。

　　向定靠着椅背，本应鲜红的卫衣在昏暗狭小的车内变得暗沉，他下巴微抬，侧脸看着车外没什么表情的尚远，潇洒道：“行了，上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所谓的好地方其实是一家面馆。

　　到地儿的时候尚远整个人都贴在车门上，仰着头呼吸窗外的空气，像只搁浅的鱼。

　　向定看着这一幕很是诧异，他明明一路上都是开着车窗的，冷风呼呼往里灌，怎么还能晕成这样？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疑惑，尚远张着嘴解释道：“不是晕车，是被风吹的，我脸有点僵。”

　　好吧，向定不再管他，专心寻找停车位。

　　这条街对尚远来说很陌生。

　　他是个标准的宅男，轻易不出门，就连买个菜都要超市派送。

　　久而久之，他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不依靠导航的话在小区附近就能迷路。

　　哦对，他还晕车，一上车就闭眼，万一遇到个不靠谱的司机他连家都找不回来。

　　总之就是这么废。

　　向定是另一条极端，人家的废是装出来的，谁信谁倒霉。

　　“现在时间是九点三十分，我猜你没吃早饭。”他打开车门，“请你一顿，正好我也没吃。”

　　尚远也推开车门，懒洋洋的说道：“恭喜你猜对了。”

　　“那我再猜一个。”向定对着车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早上跟我通完电话你又睡了个回笼觉吧？”

　　“啊——”

　　尚远打了个哈欠，眼睛泛起水雾，嘟囔道：“你在我家安摄像头了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向定笑道：“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他拍了拍尚远的脊背，指着一处拉面馆说道：“这家表面上是个拉面馆，实际上里面的厨子最拿手的是烩面，走，我带你去吃，绝对正宗！”

　　那可不，这家请的厨子是南方人，家乡特色美食就是烩面。

　　尚远还没当作者那会儿出去旅过一次游，是为了参加一位同学的婚礼，好歹当了九年同学，感情又一直不错，请帖寄过来不给个面子说不过去。

　　当时在他家乡吃的那碗烩面真是毕生难忘，不在当地根本吃不到正宗口味儿的。

　　所以尚远特意设定了一家面馆，还因为偏爱给厨子也单独设定了身份，说特殊也算特殊，说不特殊也确实，跟主角团基本无甚交集。

　　有交集的是他女儿，过几章才能出场。

　　这家面馆算是——主角团难得的聚会场地？

　　毕竟之后面馆的老板会是主角团的编外人员。

　　一进店，向定就扯着嗓子喊：“来两大碗烩面，多加羊肉！对了，你吃烧饼吗？”

　　后面这句是问尚远的。

　　“不吃。”尚远摇头，他昨晚上一口气嗦了两袋泡面，还作死的吃了一盒雪糕，肠胃到现在还没消化干净。

　　“不过......”他扫了眼周围，果然，这间开在偏僻地区的小店除了他们没啥客人，“你咋找到这么个犄角旮旯里的饭店的？”

　　他开了个玩笑：“总不能是天天不睡觉大晚上的到处溜达吧。”

　　“没到那个地步。”向定靠着玻璃窗坐下，淡淡道：“只是熟悉路线的时候来过这片，方圆十里，就发现这一家饭店而已。”

　　尚远表情凝重起来，他迟疑的看着向定：“你这症状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以前顶多昼伏夜出，现在白天也睡不着了？”

　　即使知道是演的，也很难从向定的脸上看出疲态。

　　作者知道此时的主角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合眼休息了，尚远却不知道。

　　他真的掩饰的很好。

　　“别担心。”向定又捋了捋刘海，过长的发丝遮住了他那双极具辨识度的眼睛，“只是暂时的，我已经找到治愈的方法了。”

　　尚远皱了皱眉，突然起身凑近他，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快速伸手抹了一把他的下眼睑，指尖刮下一层粉末。

　　肉色的，非常贴合肤色。

　　尚远弹了弹指尖，问道：“遮瑕膏？哪个牌子的？浮粉有点严重啊。”

　　听闻这话，向定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不是，你还对化妆品有研究？”

　　“别岔开话题。”尚远有些不满，“你都用上遮瑕膏了还说不严重？怎么？非得冲着猝死去是吧？你对医院过敏啊，死活不肯去检查，讳疾忌医到这种程度你没救了。”

　　向定满不在乎：“医院又治不好我。”

　　尚远道：“你去看过嘛就这么说。”

　　向定撑着脸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去过呢？”

　　尚远沉默了。

　　他向他确定：“真没的治？”

　　向定点头。

　　“那你完了。”尚远叹息，“朋友，等哪天坚持不住了可以通知我一声，我会去见你最后一面的。”

　　“我以为你会再劝劝我，再不济也会意思意思安慰我一下。”向定意有所指。

　　“我已经劝过了，但专业人士都搞不定的事儿我也无能为力。”尚远摊手，“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治疗上，你肯定比旁人更谨慎。”

　　“别这么看我，我对自己都不见得比对你上心。”

　　尚远说的是大实话，不论是作者还是角色，都不太希望主角死掉。

　　“你们的面。”

　　服务员端来两碗面，乳白色的汤底，宽面上铺满翠绿的点缀，浓郁的羊肉味儿满室飘香，闻之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对视一眼，果断闭嘴，决定吃完饭再讨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

　　“嗡——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电话突兀响起。

　　尚远默默接通，电话号是小区物业的。

　　“您是二号楼三单元1906的住户吧？”一道男声，没什么情绪。

　　“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全小区停电，你知道这件事儿吗？”

　　“抱歉，这个点我已经睡着了。”

　　“好的，你入睡后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你说的声音是指什么？我睡觉习惯带耳罩，一觉睡到天亮，中途并没有被吵醒。”

　　“好的，打扰你了。”

　　电话被挂断。

　　尚远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

　　“聊什么了？”向定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尚远一顿，含糊道：“应该是家里进了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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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快疯了。】

　　【我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渐渐变得越来越难以入眠，眼底的青黑遮都遮不住，还是从网上淘了一支遮瑕膏才勉强遮住。】

　　【我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觉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以出门去见朋友了，尚远这个人肯定想不到我会用化妆品，我有自信糊弄住他。】

　　【“遮瑕膏？哪个牌子的？浮粉有点严重啊。”尚远似笑非笑，沾着粉末的指尖在我眼前晃悠。】

　　【当他用手指拂过我的眼底时我懵了一瞬，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不应该，尚远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他开始关心我，很敷衍的话术，我知道他只是意思意思，后面真出了事也好表明自己曾经劝过，尽到了作为朋友的职责。】

　　【但他不希望我死掉应该也是真的，就像我也不希望他死掉一样。】

　　【我衷心希望他能够觉醒，不要像我以前那些朋友一样变成消耗品，那样就太可惜了，我实在是想留住仅剩的一个熟人。】

　　【看运气吧，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切随缘。】

　　【吃饭中途他接了一通电话，我听不见电话对面说了什么，但能听出尚远在说假话，他昨晚上不是被我吵醒过一次吗？】

　　【我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问了他一句。】

　　【“应该是家里进了老鼠。”他说。】

　　——《无名之书·第二章》（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