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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话说回来,你当时为什么离开组织,”许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没记错的话,你当时是排行第一的佣兵吧。”
      江周低笑一声:“你觉得的呢?”
      “凭你的能力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也不太可能是有人威胁你。”许焉说:“难不成是你决定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那也不至于被组织追杀吧。”
      “不……组织当时派我去完成一个任务。”
      “任务?”
      “内部任务,”江周说:“要我去杀另一名雇佣兵。”
      许焉顿了一下:“为什么?”
      “这名佣兵……和我们不太一样,他不是独自执行任务,而是有一个固定搭档,”江周说:“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组织八成是担心他们有一天会脱离组织反咬一口,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因为实力强大反而引来了杀身之祸?”许焉觉得好笑:“听你这么说,他有搭档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组织就没在这之前想想办法?”
      有搭档的佣兵不多,但不是完全没有,组织没道理单独针对他俩下手。江周抿了抿嘴,说:“他们有个女儿。”
      “女儿?”许焉皱了皱眉。两个刀尖舔血的佣兵绝不是养孩子的合适人选,他们和组织显然都明白这一点,当情感与责任愈来愈重之时,谁也不能断定忠诚的筹码会留在哪边,与其留着这颗定时炸弹……
      “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许焉呼了一口气。
      “或者干掉他们其中的一个。”江周接上他的话。
      “为什么?组织不怕被报复吗。”许焉刚说完就明白过来:“等等,既然他们有女儿……”
      “为了保护孩子的安全,被留下的那个人一定会格外谨慎,他没有精力去追查和复仇,更不会轻易冒险。何况组织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要不是一个意外,恐怕我也不会发现任务目标的真实身份。”
      许焉心跳漏了一拍:“你接到任务时不知道对方也是佣兵?”
      江周摇摇头:“他们要求我除掉一个中美洲的□□头目,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悬赏任务,直到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而是组织佣兵。那时才反应过来,组织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什么人。这也是我离开组织的原因……”
      “他们在引导佣兵间自相残杀。”江周轻声说:“一旦有力量威胁到他们,就会成为组织的下一个目标。”
      这不是我们正在做的事吗?话到嘴边却被许焉忍住,变成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没期望你相信。”出乎意料的,江周摩挲着空啤酒罐,说:“我只是想说你现在是排行第一的佣兵,要注意安全。”
      叮嘱一个雇佣兵注意安全,这听起来有些滑稽,却让许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江周怀疑自己的听力时,许焉轻声说:“咱们接下来的计划呢?”
      江周一愣:“咱们?”
      许焉没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他对准啤酒罐屈指一弹发出脆响,仿佛眼下落在地上的不是雨珠而是月光,掷地有声,清脆明亮。

      一辆白车驶入街道后的暗巷,车门关上时惊走了街角的老鼠,樊司让从后备箱取出狙击枪,转身上了楼。
      酝酿了整天的雨终于落下,不是预料中的瓢泼大雨,反而安静得像默剧开头,黑色的幕布背后还是黑暗,是沉得没有反光的夜色,月亮跌进去涟漪两圈,不见了,灯光亦是如此。樊司让搭好狙击枪,想:枪声亦是如此。
      地面很凉,寒气几乎侵透衣服,但樊司让并不介意,瞄准镜里的两个的身影正交谈着什么,看上去并不怎么亲密,但足以给他们判死刑。
      樊司让缓缓吐出屏住的呼吸,温热的气息给枪管蒙上一层潮意,用于瞄准的红点在两人脚边掂量一番,终于攀着江周的裤管一路向上。
      “咱们的计划……”
      江周重复了一遍,却迟迟没有下文,雨帘让他辨别不出许焉的表情——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在别有用心。刻在佣兵骨子里的理智让他保持冷静,肾上腺素驱动本能的快感却一度高过一头。
      江周第一次直观体会到语言的局限性,思路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拉扯下瓦解云散又重新组合,却在与许焉视线相接的一刻彻底分崩离析,江周最后迟疑地开口:“我是真心的。”
      冰凉的雨滴落到皮肤上,江周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有多烫。
      “什么?”许焉有些不明所以,抬起手像是要挡雨,又像要拂开两人之间的雨丝,一抹红光从余光一扫而过,是车灯吗?许焉放下手臂,看见停在江周的额角的红色光点。
      巨大的拉力从脖颈上传来,江周惊诧的同时不得不低头,他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许焉改变了主意,而他根本来不及反击。枪响了,他险些窒息而亡,许焉的脸靠得很近,江周分不清几件事的发生顺序,因为无论哪一个都毫无征兆、猝不及防,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脑后传来的疼痛盖过颈间的痛觉,有什么开始顺着后颈淌下,他一开始以为是雨水,后来闻到了浓郁的铁锈味。
      江周伸手想探向脑后,许焉却拽着他的领子迫使他把头垂得更低。怎么了?他刚想发问,嘴唇上却传来柔软的触感。
      许焉的嘴唇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很难称之为一个吻,他们更像是飓风来临时相依于峭壁的海燕。江周眨了一下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许焉的两只手都紧紧攥着他的领口,被冷雨浸湿的骨节泛着青白,空气中的血腥味被雨水冲淡,许焉将他一把推开,力道之大让江周退了半步才保持住平衡。
      “许焉?”
      他看不清半米开外许焉的表情,雨幕那边的声音忽大忽小:“别过来。”
      许焉用袖口狠狠擦了一下嘴:“快走!”
      见江周站在原地没动,许焉终于抬起头来,眼白里满是血丝:“滚!”

      倾盆大雨终于倒下,等江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中,许焉才朝红外射线的的方向望去,不出意料,原地空无一人。街区在一声枪响后重新归于寂静,只有大腿肌肉紧张地痉挛,许焉一手扶住电线杆,慢慢找回呼吸。
      他来此地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很确定自己一路而来没有人跟踪自己。许焉瞥向街边的阿斯顿·马丁,大灯灯罩在昏暗中折射出幽暗的光。许焉咬了咬嘴唇,他早该想到的,雇佣兵的独行传统由来已久,何来协助任务一说。
      嘴角边传来后知后觉的痛意,是刚才用力过猛磕破的,至于他和江周谁才是罪魁祸首,已经无所谓了。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条最基础的物理学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这引力贯穿星河与茫茫宇宙,将两颗不相干的恒星紧密联系,以不易察觉却不容置疑的方式影响着运行轨迹,直到他们撞击在一起。
      两颗彗星相撞的冲击波足以将方圆千里之内的障碍化为齑粉,但现实中他们干不掉任何人,除了他们自己。许焉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耸耸肩说随便。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吗?给我一个地址,要不然就下车。”
      许焉想了想,最后报了一个地名。
      窗外的雨势不小,雨刮器吱呀运作的声音单调到乏味,出租车最终停在一组灰色建筑前,乍一看像是某处未竣工的工地,但凡是在西雅图生活的人都知道,这是近郊地一处烂尾楼。外墙上的防雨布被风掀起,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的士司机不禁有些发怵,问:“你确定是这里吗?”
      后座的男人递给他一张钞票,与嘴角伤痕不相匹配的是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谢谢,不用找了。”
      许焉下了车,车窗倒映出他因寒冷而过分苍白的脸,随的士的驶离转瞬即逝。眼前的灰色建筑不是他名下的房产,不是组织的安全屋,拥有它的房地产商或许曾经辉煌一时而如今在拉斯维加斯饮酒作乐,彻底遗忘了西雅图某处还伫立有一座空房间。
      许焉还在寻找这栋建筑的入口,他大衣内侧的手机就响了,嗡嗡的低鸣在此刻是如此的陌生,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许焉掏出手机,显示是来自楚璟的信息。里面的语气却满不是一回事:最后通牒!限你24小时内解决江周,否则后果自负!
      许焉面无表情地删除这则信息,天啊,说得像是类似的通牒他收得还少似的。通过在天平两端增减砝码来绞紧铁链——组织的一贯做法。可这他妈的又不是马戏团。
      许焉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当肾上腺素跌下顶峰,留下的只有无力与滑稽。无力于面对不加掩饰的威胁他仍无策可解,滑稽于以命搏命的险境在上位者眼中只是猫鼠游戏。
      许焉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房屋入口,年久失修的铁门毫无防备地敞开又关闭。许焉眯着眼睛打量着屋内,叩门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咚咚咚。
      许焉屏住呼吸,默不作声地从猫眼向外打量,门外的人像是有感应似的,看向猫眼的眼睛还带着笑意:“雨下大了,让我进去避避雨呗。”
      许焉猛地拉开门:“你跟踪我?你疯了吗!?”
      江周没回答他的话,取而代之的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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