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风》小枝绘星

41、第 41 章

　　“你真的没事吗？”
　　篮球场边，孟哲递给陈星一瓶橘子水。巨大的探照灯投射出的耀眼光芒，从天而降的光柱将整座露天篮球场笼罩其中，足以让孟哲看清陈星额头上的冷汗。
　　“没事……”陈星接过果汁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咕哝道。
　　“我当时正上坡呢，就突然看见东西‘唰啦’窜过去了，吓我一大跳。”孟哲绘声绘色的重现情景：“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结果回头一看……”
　　陈星咬着吸管不说话。
　　孟哲没再往下说，而是伸手理了理陈星被冷汗粘成一绺绺的碎发，放缓口气：“我不该让你等那么久的，是我不对。”
　　陈星捧着果汁抬眼看向他。
　　“不会有下次了。”孟哲保证道。
　　“我没事，”陈星又把头转回去，说：“你不是说要打球吗，快去吧。”
　　两人靠在球场的护栏边，探照灯将他们的影子拉成长长两道投至身前，孟哲把视线投向远处篮球场的人影，说：“不着急。”
　　陈星并肩站在他旁边，语气有心无意：“你今晚来不就是想打球吗？”
　　“是，但不完全是，”孟哲把靠近陈星的那只胳膊搭在栏杆，说：“打球是次要的……”
　　陈星把柠檬茶喝完了，吸管碰到杯底的空气发出嗤嗤轻响，他转头看向孟哲。
　　“那主要是……”
　　“主要是想见你。”
　　陈星愣了一秒，随即开始笑：“咱俩才多久没见啊。两天？三天？”
　　“两天半，”孟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侧头时脑袋几乎挨在他的肩膀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你的语文老师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很欣慰的。”
　　“拜托，这才考完几天啊，饶了我吧。”孟哲说完竟真的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陈星侧了侧头任由他靠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还醒着吗？”
　　“……”
　　“好吧，那你睡着了吗？”
　　“Bingo。” 孟哲这次倒是答得很快。
　　“本来不想吵醒你，”陈星耸了耸没被孟哲枕着的那侧肩膀：“我只是注意到有人走过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孟哲的声音含糊不清，仿佛真的要睡着了。
　　锻炼结束的人群从他们面前走过，没人注意到他们，仿佛一切都理应如此，陈星想把碎发别到耳后，抬手却碰上了孟哲的脸。
　　“你是故意的吧。”孟哲闭着眼睛：“这算是报复吗？”
　　他俩离得实在太近了，陈星几乎能感觉到孟哲说话时嘴唇翕动，他俩的距离恰如其分，温热的呼吸扑到他颈侧，心脏跳动掩过盛夏的蝉鸣。
　　陈星的动作顿了顿，最后还是放下手，说：“太热了。”
　　盛夏天色迟，陈星连续三天留在孟哲家吃晚饭时，终于想起来问：“我每天待在你家不会太打扰吧？”
　　“这句话应该现在才问吗。”孟哲淡定地从桌底下找出另一只拖鞋：“喏，穿上去吃饭了。”
　　陈星托着下巴坐在榻榻米上没动。
　　“放心，没有。你也看出来我爸妈多喜欢你。”孟哲故意酸溜溜地说：“天天晚饭问你想吃什么，亲儿子都没这待遇。”
　　“你吃醋啊。”陈星用没穿拖鞋的那只脚踩他一下，说：“这么小气……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我就吃醋，怎么了？”孟哲把那只拖鞋拨到陈星脚边，“我就是为了这点醋才包的饺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陈星穿上鞋，听见孟哲妈妈在楼下喊：“臭小子们，下来吃饭了。”
　　妞妞不知道听没听懂，也跟在后面一阵汪汪汪。
　　“妞妞在叫了，”孟哲揉揉鼻子说：“今天晚饭肯定有肉。”
　　吃完饭孟哲和陈星牵着妞妞去散步，前者从小在这儿长大，和街坊邻居熟得不能再熟，后者一副乖仔面相又懂礼貌，没用几天就博得一众长辈的欢心，其中不乏许多爷爷奶奶粉，最后还是孟哲看不过去了把人抢回来。
　　“感觉我在这条街上的地位不保啊。”孟哲拉着妞妞煞有介事地说。
　　“什么地位？”陈星看他一眼，“三中老大的地位吗。”
　　孟哲毕业之后就逐渐淡了和那群的小弟的联系，也不知道现在当头儿的是谁，陈星猛然提起，孟哲才想起来还有这茬。
　　“我都好久没和他们联系了，你还记得啊。”孟哲穿着短裤遛狗，没有一点老大风范。
　　“对了，方圆他们呢，”刚放假时几个人还打了几场球，这段时间却都不见人影，陈星说：“感觉好一阵没见过了。”
　　“方圆回乡下老家了，周煜和他爸妈去外地旅游，许扬……”
　　“嗯，许扬宅在家里打游戏。”陈星接上他的话。
　　“啧啧，”孟哲摇摇头，说：“相比之下咱俩的生活真的是太规律了。”
　　“你是指每天都吃了玩，玩了睡吗。”陈星一针见血地指出。
　　“现在可是假期吧，”孟哲和陈星并肩走向巷口，影子在两人面前晃悠，他说：“而且还没有作业。”
　　“听起来你还有点遗憾似的，”陈星半开玩笑地说：“我那儿还有没做完的半套题，要不要跟我上去取。”
　　“跟你上去可以，做题就算了。”孟哲从善如流。
　　两人在陈星家楼下停住脚，孟哲抬头看了看，问：“需要我送你上楼吗？”
　　“不用了……话说你真的还记得我家是哪一户吗。”
　　“不记得了，”孟哲一脸淡定，说：“但你总不至于忘了吧。”
　　陈星分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说：“我走啦。”
　　“嗯，”孟哲一手牵着妞妞一手插兜，说：“明天我妈做白切鸡，要来吃啊。”
　　“好——”陈星答应完问：“需要我带什么吗？”
　　“嗯……”孟哲思忖了一下，说：“带空着的肚子吧。”
　　和陈星作别后，孟哲又牵着妞妞兜了一圈才回到家，一推门发现家里黑洞洞的。
　　“怎么不开灯？”他伸手按了两下开关却没有一点反应。
　　“刚社区紧急通知说停电，”孟哲妈妈打着手电筒走出来，说：“好像是修路时把电缆挖断了。”
　　“检修完没过多久吧，挖断了可还行，”孟哲吐槽道：“那今晚都没电了？”
　　“说是在抢修，不过修好怎么都到明天了，”孟哲妈妈说：“反正也快睡觉了。”
　　“那倒也是。”孟哲嘀咕道，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对了，电是什么时候停的？”
　　“十几分钟吧，反正有一阵儿了。”
　　十几分钟之前……刚好是陈星回家的时间，孟哲望向陈星家的方向望了一眼，说：“应该不会吧……”
　　孟哲妈妈看他一眼：“怎么了？”
　　“陈星家应该也停电，”孟哲犹豫了一下，说：“他家住15楼，万一坐电梯时停电……不会那么巧吧。”
　　“你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孟哲妈妈说：“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说得有道理，孟哲掏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紧接着听见从自己卧室传出的铃声。
　　孟哲：“……”
　　半分钟后，孟哲一手拿着自己手机，一手拿着陈星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孟哲”，面色复杂。
　　他顾不上给妞妞解牵引绳，冲下二楼一边换鞋一边说：“陈星把手机落咱们家了，我给他送过去。”
　　“好……” 孟哲妈妈话音未落，自家儿子已经换好了鞋，风风火火跑出了家门。
　　路口的红绿灯也灭了，孟哲左顾右盼确认没车后一口气冲到了陈星楼下，两部电梯的显示屏都暗着，更证实了孟哲的猜测。
　　“电梯里有人吗？”他向一旁的物业打听。
　　“还不知道呢，停电了看不了监控，”物业人员出了一脑门汗，说：“刚联系上电梯工，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啧，孟哲踟蹰了一下，扭身进了安全通道。
　　陈星抱着膝盖蹲在楼道里，和邻居的垃圾袋相顾无言，安全通道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异响，进阶着晃出一个黑影。
　　陈星：“？？！！！”
　　就在他在起身就跑和原地装蘑菇之间犹豫的半秒钟之间，对方已经看见了他。
　　“陈星？”孟哲举着手机照明：“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孟哲？”陈星一边说一边起身，蹲久了腿有点麻，整个人晃了晃被孟哲一把抓住。
　　陈星扶着他的肩膀，活动了一下失去快要知觉的腿，说：“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手机，”孟哲掏出陈星的手机递给他，说：“我还以为你被关进电梯里了呢。”
　　“呸呸呸，你能不能盼点好的。”陈星接过手机说：“你先别动，我脚麻了。”
　　“谁让你蹲在门口的啊，”孟哲反手扶住他，说：“不麻才怪。”
　　“你以为我想啊，”陈星单腿跳了两步，又换了只脚，说：“我忘带钥匙了。”
　　孟哲：“？？？”
　　他扭头看向陈星：“那叔叔阿姨……”
　　“哦，”陈星补充道：“我爸妈都回老家了，家里就我一个。”
　　孟哲：“怪不得每次叫你来吃饭你都有空呢。”
　　陈星：“……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算了算了，问题不大，” 陈星一手撑孟哲的肩膀，一手解锁手机，说：“我叫个开锁公司就行。”
　　天色全暗了，整座城市泡在昏暗的暮色里，只有陈星浑然不觉，孟哲侧过头，看见陈星专注地看着什么，屏幕给他的脸蒙上一层微光。
　　孟哲伸手拢住他的手机屏，说：“别看了，明天一早再找人来开锁吧。”
　　感受到陈星疑惑的视线，孟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暗处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而且，”他伸手指了指停运的电梯，说：“没有开锁公司会为开个锁大晚上爬十五楼的。”
　　“……说好的顾客就是上帝呢？”陈星无力反驳，只好默默吐槽。
　　“见上帝也不需要爬楼梯，”孟哲扶着他站好，说：“可以直接飘上去。”
　　“我还以为和《猫和老鼠》里一样，是坐扶梯的。”陈星的手机被他按得亮了灭，灭了亮，他说：“那现在怎么办？”
　　“去我家凑活一晚呗，还能怎么办。”孟哲说：“还脚麻吗？”
　　“什么？”陈星转头看他，昏暗中看不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孟哲又说了一遍：“脚麻吗？”
　　“妈妈，”陈星摇晃着孟哲的胳膊，破罐子破摔地说：“妈妈妈妈妈妈，收留我一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