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风》小枝绘星

28、第 28 章

　　陈星家面积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拖鞋并排摆在门口，餐桌上摆着鲜花，典型的三口之家的布置，孟哲抬头看见阳台上挂着的风铃，正随风摇曳。
　　“来，你穿这双拖鞋。”陈星拆开一袋宾馆一次性拖鞋，说：“家里只有这个了，你先凑合一下。”
　　“没事没事，”孟哲三下两下换好鞋，陈星已经提着购物袋进厨房了。
　　“话说你的那群小弟呢？”陈星一边低头切菜一边说：“感觉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谁愿意跟一个每天上补习班的大哥啊，” 孟哲站在旁边说：“也太不酷了。”
　　陈星瞥他一眼，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可不是，” 孟哲说：“看着刀别看我，小心切到手了。”
　　等陈星重新低下头去，他才继续说：“做压轴题超酷的好嘛。话说上节课你没去，我把讲义帮你带过来了，等会儿拿给你。”
　　折腾了一番，两个人总算把面做好了，看着盘子里的番茄鸡蛋面，各个食材的轮廓鲜明，彼此毫不沾边，也许“番茄、鸡蛋、面”这个名字更适合它。但毕竟是两人亲手做的，况且晚饭的点儿早过了，孟哲的肚子早已空空如也，于是率先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原因，面条的味道远比卖相要好，陈星不知道用什么佐料中和了番茄原有的酸，使其的味道变得更加温和，金黄的炒蛋被热油烫出一圈滚边，在碗里散发出鸡蛋阵阵咸香。
　　“好吃。”
　　“是你太饿了。”陈星笑了笑说。
　　“真的好吃，”孟哲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番茄汤汁：“我以后能经常来你家蹭饭吗？”
　　“你对得起阿姨给你做的那么多好吃的吗。”陈星说的是孟哲妈妈的的厨艺，他脱掉鞋在餐桌下轻踹了对面一脚：“快吃吧，要不叔叔阿姨在家等着急了。”
　　孟哲有时候非常靠谱，有的时候则幼稚得像熊孩子，譬如说现在，感受到桌下陈星把脚伸了过来，他迅速并拢两只腿，夹住对方探出的脚踝。
　　陈星轻挣了一下，想把那只悬空的脚收回来。
　　孟哲暗中发力梏得更紧，表面上却又夹起一筷子面条：“才不要，吃饭就应该细嚼慢咽嘛。”
　　“别闹了，松开。”陈星挣扎一番未果，看向对面的孟哲。
　　“松开什么？”孟哲装傻充愣，“松筷子？怎么，你也觉得我吃得太快了，那我慢点吃。”
　　“孟哲，你无聊不无聊，” 陈星努力把脚往回抽，一边说：“把我的脚松开。”
　　“你越线了，伸过来的就是我的了。” 孟哲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幼稚死了，”陈星一时语塞：“你今年三岁半吧，孟三岁！”
　　“三岁就三岁，三岁怎么了？我今天还坐购物车里呢。”孟哲现在倒不觉得丢人了，挑挑眉毛说。
　　“你是怎么当上三中老大的啊？”陈星彻底被他磨没了脾气，说：“你小弟知道你干这些吗？”
　　“肯定不知道啊，”孟哲一脸理直气壮：“再说了，又不是我愿意当那个劳什子的老大，他们非要跟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是吗？” 陈星显然不信：“不是说你把上一届老大打得头破血流，他筋脉俱断，一命呜呼了吗？”
　　孟哲：“……不信谣不传谣。”
　　不是孟哲谦虚，而是事实真没有这么夸张。他当时刚上三中，还没听说过什么帮派老大云云，对方就主动找上了门，蛮横地要孟哲把篮球场让给他们，打球正打到一半的孟哲自然不干，双方正值血气方的年纪，两句话不和就要凭拳头说话。
　　事件的全貌已不可究，大抵都以“原老大挑衅在先”为开头，“孟哲出奇制胜”为结尾。他本来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生，反而为各个版本的校园传说留下了创作空间。
　　天晓得孟哲根本不混什么帮派，他打架时甚至不知道对面是谁，倒是前任老大被区区新生痛扁后放不下面子，索性传出消息，说孟哲果真是个狠角色，祖上三代什么青龙白虎，足足编了一本家谱，为原本就沸沸扬扬的议论又添了一把猛火。
　　原先的头目一蹶不振，学校内小弟们群龙无首，三中帮派的老大换来换去，最终落在了孟哲头上。看到门外围了一群人，孟哲只当是对方不服又要打架，脱掉外套走了出去，对方却恭恭敬敬递上来一把弹///簧///刀，孟哲扫了一眼说：“刀？这东西玩起来要命的。”
　　见帮派头目还没来，孟哲双手插在裤兜里说：“拿回去吧，我用不惯这东西。”
　　对面终于有人发话了，说：“这是历代老大的东西，谁拿了这把刀，谁就是老大了。”
　　“哦，” 孟哲算是听懂了，他掂起刀柄看了看，说：“行，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好，”教室外十几号人点头如捣蒜，“老大你有事就叫我们。”
　　孟哲把刀揣在兜里走进教室，前排的方圆转过来说；“不是吧，上次被打得那么惨还来约架？”
　　“没有，”孟哲从桌仓里抽出消毒湿巾擦了擦手，说：“不是打架。”
　　方圆一脸疑惑：“那是……？”
　　“嗐，”孟哲用擦过手的湿巾擦了擦刀，转手丢进桌仓深处，说：“谁知道呢。”
　　所谓的帮派在孟哲手下内部相安无事，但对外就远没有那么太平了，听说三中换了领头人，从其他学校的帮派到社会上的混混，时不时就要过来找孟哲的茬。
　　说是找茬，无非是想探清这半路杀出来的新老大的底儿。
　　孟哲不主动惹事，但也不躲事，更不怕事。因为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开学前半学期他大大小小的架就打了十几场，从未输过，但也没闹大过。平日在学校也安分守己，上课考试一项不落，放学给小弟招呼一声就往家跑，偶尔遇上来找茬的，孟哲也只是扬扬眉毛：“又来？行吧。”
　　那把弹///簧///刀在他手里抛来抛去，却从没真派上过用场。孟哲真正打架时从不拿什么利器，顶天也只是拎根木质球棒，那还是他从社团活动室拿的，明天一早还要还回去。
　　偶尔有小弟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不用弹///簧///刀。
　　“刀？这玩意玩起来要命的。” 弹///簧///刀在他手里灵巧地旋转，孟哲说：“最多也就削削水果，打架真不行。”
　　什么架能打，什么东西能玩，孟哲心里一向清清楚楚，前脚打完后脚回家还能赶上晚饭，两年来愣是没被爸妈发现一点端倪，二老只当自家儿子放学打球忘了时间，平常乖乖念书从不惹事。方圆第一次听见愣是嘴角抽动。
　　“叔叔阿姨喝水，”孟哲端着水壶给每个人的杯子添满，路过方圆时说：“你怎么了？”
　　“没事……” 方圆挥挥手，旁边的两家父母侃天侃地，孟哲穿着校服坐在一边，里面的短袖还印着血迹。
　　血迹是谁的已不可追究。方圆隐约记得孟哲紧接着抬手一拳，扎扎实实打在对方小腹上，出手之狠辣和刚才端茶倒水的好似两个人。
　　孟哲被方圆盯得心里发毛，再三确认自己脸上没粘东西后，他说：“你再这么看下去，我都快怀疑你暗恋我了。”
　　“滚蛋，”方圆回过神来，说：“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
　　“不要崇拜哥，”孟哲欠欠地补上一句：“哥只是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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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晚饭，陈星送孟哲下楼，孟哲说：“不用了吧，就这么点距离，想走丢都难。”
　　“就当是饭后散步了，”陈星穿好鞋站起身说：“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昏暗的小区里，白色的球形灯散发出幽幽微光，陈星突然说：“下学期我就不去补习班了。”
　　“不去了，”其实依陈星的学习成绩，他根本不需要额外的补习，但孟哲还是问：“为什么？”
　　“学校周末要补课啊，”陈星好笑地看他一眼：“晚上还要写作业呢。”
　　“也是，听说我们也要补。”昏暗中看不清孟哲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啊——高中生没有人权啊！”
　　他俩走到小区门口，马路对面就是孟哲家所在的小巷。在等红灯的间隙，孟哲借着月光看了陈星一眼，说：“你之前说的不是开玩笑吧？”
　　“嗯？哪一句？”
　　陈星不明所以。绿灯亮了，孟哲走出两步又回过头，说：“明年要一起跨年那一句。”
　　他又说：“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树影下，陈星安静地看着他，看着孟哲沐浴在月光中，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是认真的。”
　　信号灯显示绿灯还剩下十秒，闪烁的数字像是倒计时，孟哲转过身朝马路对面跑去，身影在陈星的视野里迅速缩小，缩小，暂停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又冲他挥了挥手。
　　“新年快乐，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