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岑栖栖

1、去复合了

　　元秋是个网文作家，有点小热度的那种。

　　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半晌，切换到微博小号，在自己大号的超话里发了一条：“家人们，去找前任复合了。成功的话就叫‘开心的怪兽’，没成功的话就叫‘悲伤的怪兽’。”

　　随后，又切回id是“三斤酒”的大号，在刚才那条微博下面评论了一条：“可爱的怪兽一定开心！”

　　她十分满意地，给了自己一个祝福。

　　“苏既望，我是元秋。”

　　“后天我结婚，你能来参加吗？”

　　“津城大学旁边，景丽雅舍酒店。”

　　念完手机里删删改改好多次的三句话，元秋若无其事挂断电话。“呼——”一下，松了口气。

　　电话那头的苏既望，是她前女友，几个月前刚和她分手，理由是要去和一个叫李光明的男人结婚。

　　苏既望离开的第二天，元秋在她朋友圈里看到了两个人的结婚证。

　　“苏既望长的很漂亮。”很早之前，元秋听李光明和他朋友聊天时说起过苏既望，不过后面恶心地加了一句：“我猜在座的没人不想睡她吧？我们各凭本事。”

　　当时，元秋端着一杯热咖啡泼到他脸上。

　　……

　　“既望是个很文静的小姑娘，瘦瘦高高的，乖的不要不要的呀！”这是元秋带苏既望回家的时候，她妈妈元爱萍说的。

　　萍姐很喜欢元秋带回家的小女朋友，也许她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支持她们走下去的人；但不幸的是，萍姐得脑癌走了。

　　元秋时常想，或许上天真的没空保佑她；从小到大，除了遇到苏既望这件事，没什么值得用“幸运”来形容的。

　　苏既望好不容易揣了一捧幸运带给她，可就在元秋决定忘记过往的苦难时，苏既望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纸条，上头写着：“秋秋我们分手吧。祝你未来光明灿烂，请好好活下去。”

　　如果说元秋的前半生就像在走钢丝，那苏既望的话，就是砍断钢丝的刀刃。

　　苏既望很了解元秋。了解到，就连分手的纸条上头也写着：“好好活着”这种话，和萍姐临走之前说的一样，不过萍姐多说了一句：“好好照顾既望。”

　　……

　　元秋望着窗外小口吐着气，看了看手机里的陌生号码，显示通话时长10秒；没过两分钟，陌生号码用短信发来四个字，“不见不散”。

　　荒谬极了。

　　这是她们几个月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向苏既望通知自己的婚礼；来换取一次见面的机会。

　　其实对于元秋来说，复不复合都无所谓，毕竟苏既望早都结婚了。她只想讨个说法，问问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不告而别；就算是结婚，需要筹备那么久，为什么一直到生米要煮成熟饭了才告诉她。

　　元秋洗了把脸，将手上经常带着的，沾了血的护腕扔掉，换了个新的。复又打开论坛，刚才的帖子下面已经有了一串回复，基本上都是：“可爱的怪兽，一定要开心。”

　　关掉手机，扑通一下趴到床上，感慨一句善良的读者还是多啊……然后翻过身来，面朝天花板自言自语：“祝福有什么用？人家都结婚了。”

　　“只有百分之负一的几率会重新在一起。”

　　这一夜，元秋睡得很沉，做了许多梦；梦到她们分手之前的种种。

　　对，分手之前她们很甜蜜的。甜蜜到，苏既望见到元秋穿着红色深v吊带裙，搭配白西装，会撑着脑袋趴在床上流鼻血；甜蜜到，苏既望做完手术下了夜班回家，还会惦记着排队给元秋买她喜欢的现烤面包；然后回家躺在她旁边，陪她码字……

　　梦醒了，世界便坍塌了。彻彻底底，支离破碎；所有挣扎显得过分可笑；伶牙俐齿随之碎了一地。

　　苏既望准时赴约，在津城景丽雅舍酒店，来参加这场子虚乌有的婚礼。

　　元秋盛装出席，翻出她最得意那件白色连衣裙，背了个黑色小包；出门时还用尘封许久的夹板把头发捯饬了一番。

　　酒店门口，元秋拿着手机低头走来走去，脚底下踩着不安分的鼓点；毕竟很久没见了，元秋安慰自己：“小事儿小事儿小事儿……我是开心的怪兽……”

　　元秋设想过许多次，见面后：也许会看到她手上的婚戒，先是心脏一疼，然后呼吸不畅；苏既望可能已经怀孕了，她会看到她微微挺起来一点的肚子，微微站不住身子；苏既望不可能再叫她宝贝，或者秋秋，而是会叫她元秋；

　　最后的最后，也许还会朝她说一声“新婚快乐，但请不要来打扰我和李光明的生活”。

　　即使他李光明是个变态……

　　突然不远处有阵躁动打断元秋的焦虑，人类的八卦魂让她抬头，看到那边好像有辆车起火了，火势很大，围了很多人。车有点儿眼熟，元秋抻着脖子眯着眼辨认一番，车牌前面是津A7Y；后面被挡到看不清了。

　　元秋心里咯噔一声：如果车牌号是“津A7Y16S”的话，就是苏既望的车。

　　7Y，是元秋的生日和“元”的首字母Y；“16S”，则是苏既望的生日和“苏”的首字母S。

　　当年她俩一起选的车牌。

　　元秋瞳孔迅速扩大，呼吸霎时停止，脑子里“砰”一声炸开，她紧赶两步去一探究竟，却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

　　“元秋。”

　　“？”

　　元秋转头，是苏既望。乌黑顺直的头发垂在肩膀上，白色v领打底衫，墨绿色休闲西装，下头是阔腿裤和黑色皮鞋。很符合她医生的气质，仙气飘飘，帅到爆炸。

　　“好久不见。”

　　元秋长舒一口气，手抚在胸前捋了捋。

　　苏既望出现得这样兵荒马乱，元秋好像觉得所有表情和反应都会显得不够落落大方。最终，元秋选择朝苏既望点点头，说了句“hello”，然后领她进酒店大厅里坐下。

　　“等一下。”苏既望将她叫住。

　　接下来的一切都和元秋设想过的不一样，她没看到苏既望的婚戒，没看到她微微挺起来的肚子，甚至她还叫她秋秋。

　　苏既望笑了笑，说：“秋秋，陪我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