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也可以是黄月光吗》织菀菀

13、第十三章

　　仿佛有一滴雨水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林意的梦里忽然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他坐在老旧的书桌上，旁边坐满看不清脸的同学。
　　没几个人听课，讲台上的老师也尽责到口舌干燥，声线发哑。

　　下了课，林意拉开窗户，瞬时就有几滴雨飘了进来，它们落在林意的脸上，却不像水的流动触感，更似人皮肤的柔软触感。

　　仿佛很久之前，林意躺在矮小的床上，被那个白发苍苍的人温柔地抚摸与亲吻头部。

　　“起床咯，小意。”那个人颤巍巍地走到他床边，低声喊。

　　通常她叫不到几声，林意便翻身起床了，可这一次，林意却不想起来了。
　　他闭着眼睛伸出手，撒娇说：“抱抱。”

　　“好，抱抱。“她笑着答应，粗糙的手指滑过林意的脸颊，而后低下头，干巴巴的嘴在林意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然后又一个。

　　林意等到很多个吻，却没有等来她久违的怀抱，他从梦中醒来，因为脸上窸窣的搔动。

　　睁开眼，借着窗外的太阳光，林意就能见到青年靠得很近的俊脸，还有他纤长的睫羽。

　　离得近了，青年的脸比他以为的还要精致不少。
　　白皙干净，在柔柔的阳光下，毛孔很小很细，没有多余的痘印与斑。

　　林意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还是看不到，但能感受到，青年的唇瓣印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
　　和梦里的很像，但肯定不会完全一致。

　　亲了一下，陆远没见停。
　　林意原本打算等他站起来再假装什么也没发现的醒来，可转念一想，忽然的清醒可能会吓青年一跳。

　　吓陆远，比假装不知道有意思太多。

　　不过陆远这样的人，也不会被怎么吓到吧。
　　嗯……还是试一试。

　　于是在陆远又一次亲过来时，林意懒洋洋地开口了，“你这样，我是不是有点吃亏？”

　　出乎林意预料，青年向来的淡定不复存在，他完全被吓到了，眼睛睁得很大，头发也竖起来几根，仿佛偷偷潜行却被人抓住的猫咪。

　　林意意外地眨了下眼睛，第一次见到陆远露出这样夸张的表情。
　　他还以为，陆远是那种站在狂风吹拂的悬崖边上也临危不惧的人，结果现在只是发出忽然的声音，就吓了青年一大跳。

　　陆阑星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脑子或许被空白填满，只怔怔地注视林意，小幅度地动了下嘴唇。
　　但也一句话没说。

　　林意也没说话，他抬起头，和他靠得很近的青年便下意识挺直腰，黑色的发丝快速扫过林意的脸颊。

　　这下，陆阑星和林意维持在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不近不远，却足够让林意看清陆阑星的表情。

　　唇角上扬，林意的手肘立在桌面上，他托住腮，手臂上明显的红色压痕，脸压出来的。

　　“趁人睡觉偷亲，吃亏的是我吧。”林意弯起眼，侧脸迎着窗外的阳光，“怎么从你的表情看，你像是受害者一样。”

　　恍若被林意的笑脸刺到，陆阑星的眼睑垂了一下，又很快抬回来，他凝视男人笑吟吟的脸，沉默着抬起手臂，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烫的。

　　此刻外面阳光明媚，室内温度适宜，陆阑星的脸颊温度却和照在他身上的光线温度差不多。
　　或许还要更烫一点。

　　陆阑星的手背上移，贴住自己的耳朵，也是热的。

　　不用细想，他现在的脸色一定无比红润。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青年的脸更红了。
　　林意乐滋滋地看好戏，他就喜欢看别人露出不寻常的表情。

　　当然不是指消极方面的表情。

　　“中午那会，有些人还说自己脸皮厚，没有脸红过，怎么现在……”林意被自己说的话搞得愈加快乐，“就只是偷偷亲一下别人，被发现，脸就红成这样。”

　　“你是什么纯情的小学生吗？”

　　林意：“明明床也上过了，结果亲一下就……”
　　林意笑了一声。

　　陆阑星放下手，眸子偏移，又被他强行拽回来直视林意，“只是热的而已。”

　　林意又笑了一声，“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盯着青年强装镇定的脸色，林意笑道：“就这还说自己脸皮厚。”

　　“……”林意顿了顿，低声骂了一句，“也就在床上脸皮厚。”

　　前段日子，青年在床上也没有怎么消停，林意清醒后，时不时就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几个显眼的牙印。

　　他说的话在青年听来，跟放屁一样。
　　也就青年服务态度确实不错，要不林意早把他踹了。

　　所以现在……是个找回场子的好时机？

　　想到这，林意起了坏心，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双手撑住桌面，附身主动靠近脸上红还没有退却的青年，唇瓣近乎贴住陆远的耳廓，低声说：“你这样……”

　　“还怪可爱的。”

　　有点像油腻的大叔，林意脑子里掠过这条思绪，不过不管他油不油腻，反正效果达到了就行。

　　陆远似乎还真吃这一套，他耳朵上的红更惹眼了，一路往下曼延，林意总觉得自己再说几句肉麻的话，那点红便要布满青年白皙的脖子。

　　林意伸出手，指尖试探性地摸了摸陆远的脖子，嗯，烫的。

　　陆远脖子被他摸过的地方，肌肉都微微颤了颤，挺好玩。

　　林意还想再碰一下，手臂便被青年的手掌握住，他抬起眼，对上陆远如黑曜石般的眸子。

　　青年应该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顶着大红脸，淡定承认道：“你说得对，我就在床上脸皮厚一点，正常情况下，和喜欢的人一亲密接触，就忍不住脸红。”

　　“因为喜欢的人脸红，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事吧。”

　　说着话，陆阑星攥住林意的手掌不由更加收紧，修长的指根在男人的腕部压出浅浅的凹坑。

　　凹坑边微微泛白，不小心被捏住的骨头部分还有点疼，林意低头瞅了眼自己被紧握的手腕，又抬头看向青年认真的眼神。

　　从一开始见到陆远的时候，青年就没有遮掩的意图。
　　敏锐如林意，一眼就能看出陆远眼神的含义。

　　青年和他是同类人，并且对他有意。

　　可林意没有想过，陆远对他的有意，不仅仅是表面上的。
　　所以青年在床上展现出来的深沉占有欲，也不是单纯性格使然，而是对他这个人？

　　无法理解。

　　陆远只见过他几面，不可能就这么情根深种。

　　林意不小了，也不相信会有人对自己一见钟情，很多时候，他都是笑眯眯的扔下鱼饵，慢悠悠地等待别人上钩。

　　但面前的青年，鱼饵下去还没几秒，他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顺着鱼竿爬上来，在他身上咬下好几个红红的牙印。

　　……奇怪的家伙。

　　林意弯起的眼角缓缓变直，他静静凝视依然红着脸的陆远，问：“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陆阑星也不知道自己喜欢林意什么，但他就是忘不掉这个总是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
　　梦里的男人时常咧着漫不经心的笑，站在阳光下，一转头，他胸前的胸针就会反射出璀璨的光束。

　　[陆阑星。]梦里的林意声音散漫，他伸出手，指节匀称漂亮，徐徐说：[过来，我带你一起走。]

　　这大概是陆阑星最爱的一句梦中情话。

　　陆阑星动了动嘴，还没出声，就听男人一股脑的说一堆。

　　“你都没见过我几面，能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在床上的表现？喜欢我穿着制服的样子？喜欢我的脸我的身材？”

　　林意说的都是很片面的东西，他也想不到自己在陆远面前表现过哪些好的方面。

　　除了玩得开，脸皮厚，他还有哪点形象能戳中青年的喜好？
　　当然，不妨碍陆远是一个喜好特殊的人。

　　或许人就喜欢一些坏的特质。

　　常言道，男人不坏，女人……

　　林意打住乱飞的思绪，他蹙起眉，有些不悦说：“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把“喜欢”这个词挂在嘴上。”
　　“别随便说，我不爱听。”

　　随便的话让这个词一下就显得廉价起来。

　　林意与陆远幽黑的眼对视，从里面看出加深的认真。

　　陆阑星的瞳孔一转不转，说：“我没有随便，我是认真的。”

　　听到这话，林意噗嗤笑出声，“你这叫不随便？”
　　“见面第一天，就不拒绝别人去酒店的邀约。”林意点到为止。

　　陆阑星的眉心跳了跳，差点忘了这点。
　　确实，谁家黄家闺男会别人一勾手，就直愣愣地走过去。

　　但林意不是别人。

　　这句话又是陆阑星说不出口的。

　　他最开始想看林意什么时候能认出自己，现在开始怕林意认出自己。

　　万一林意离开陆家后没有回来，就是因为不想见他，躲着他呢？
　　陆阑星暴露自己的身份，岂不是把林意往别的城市推。

　　陆阑星开始烦躁了，他的眉峰深深蹙起，只能含糊地说：“反正我就是认真的，你不信就走着看。”

　　“我会让你相信我说的。”陆阑星放开抓住男人的手，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林意的桌面上。

　　一阵风吹过，窗帘被吹起轻柔的涟漪，也带来楼下学生们的轻语。

　　陆阑星的脸再度开始发红，他俯下身，高挑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在摇曳的窗帘上。

　　“我是真的喜欢你。”青年的薄唇印在林意的额头上，他顿了一会，见男人没有拒绝的意思，唇瓣才继续下滑。
　　滑过林意的鼻尖，陆阑星亲了亲男人的唇，他又一次想亲下去的时候，嘴边多了两根竖起的手指。

　　林意盯着陆远的俊脸，依旧搞不明白青年喜欢他什么，但……

　　算了，喜欢这种事本来就挺玄乎。
　　林意没有在爱情方面喜欢过别人，他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为了生存，为了消减欲望。

　　总的来说，就跟发情期的动物一样。

　　有旁人的声音传来，离得很近，大概就在教室外的几步之遥。
　　林意仰起脸，鬼使神差地吻上陆远的唇。

　　吻完，林意后退一些，笑着说：“我依然不相信你。”

　　“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做到那步。”

　　会像某些男人一样过分侵入他的领域？还是露水情缘，转眼就忘。

　　这么久以来，林意还没有遇到过值得自己留下、并多看几眼的男人。
　　他也从未期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