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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林清熙手上的碗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公子,需要奴才进来收拾吗?”门外突然有人作声。

      林清熙拒绝了门口的侍从,转头怒斥:“你不要命这府里还要,在外头听了些什么糊涂混账话也敢到主子面前说嘴。今个谅你是第一回,再有下一次,哪怕你是跟着我长大的我也要找人牙子把你给发卖了。”

      “奴才该死,一时糊涂,多谢主子饶了奴才这次,奴才这就去收拾。”翰墨马上反应过来,借着寻找工具的由头出门寻找出声之人。

      翰墨忙出门时,林清熙转身走进房内,关上房门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头后才敢大声喘气。他的一早就屏蔽了下人,庭院又空旷,怎么会适才一摔碗奴才就来的如此之快,更何况母亲管理府中一向严苛,下人没有主子的吩咐绝对不敢上前,这又是从哪里混进府上的人?

      原来在京城里,哪怕是在家中也不能畅所欲言吗?那些话会传到谁的耳中?父亲无兵无权,不掌握官员调度,不手持财政大权,竟也会遇到这般情景吗?这京城中,竟连自己这样的孩子也会受到监视吗?

      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冲屋外喊道:“翰墨别收拾了,叫几个下人来收拾吧,你来服侍本公子安寝。”

      不一会,翰墨开门进来,把门阖上后大声说:“是,奴才这就服侍公子安寝。”然后快步走到窗前,握住了林清熙的手摇了摇头。

      翰墨也没看到出声的人的面目。

      这是警告。

      林清熙这样想,对于他们私下议论逆贼的警告。明明可以偷偷探听却还是出声阻止了他们继续谈论,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声音也很陌生,不像是他们院子里的人。只是不知道究竟怀揣着什么目的,又怎样混进了府里还在他院子外头探听。

      林清熙越想越觉得惊疑不定,头一回觉得京城竟是这样可怕,竟吓得第二天一早高热不退,翰墨慌忙去请了府里的大夫,又去林母处禀报。

      林母吓得哭着跑到林清熙的院子里头,林清熙迷迷糊糊地伸手安抚道:“不过是儿子昨个儿夜里贪凉,母亲不必哭成这样。”

      林母红着眼眶说:“你也别打量着哄我。你外祖父早些年来信说你身子康健,在下雪地冬日便是从暖烘烘的屋里穿着春夏的单衣出门赏雪也不曾生过病来,你来京不过三年,身子骨怎么就坏成了这样?”

      “都是你父亲,那年你才刚回来,为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罚你跪了一天祠堂。天可怜见,我还没见一眼我离别七年的儿,就听到你要在祠堂跪上一天!还不许我去见上你一见,我的儿啊……天底下竟然能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我的儿你好好的,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回江州,留你父亲自个儿去追求他的礼教,去追求那些喘不了一口气的书籍竹简!咱娘两个会喘气的人回江州去逍遥……”

      见母亲越说越激动,再说下去就要把父亲从头到脚批判一遍,他忙用眼神示意翰墨上前拉住母亲。

      翰墨上前说:“夫人,大夫说了公子这病需得静养。夫人也别太伤心,刚刚大夫也说了,公子这病并不严重。”

      林母轻轻拭了拭泪水,又变成了那个端庄的当家主母:“是我失态了。公子身旁里不得人,翰墨你就不要随处走动,在公子身边好生服侍。春萍你叫人去学堂,就说公子病了告假三日。”

      翰墨和春萍低头称是。
      林母转头对府医说道:“方才一时失态,大夫万勿见怪。这几日大夫还是住在这院子里照看,有什么情况尽管派人来向我禀报。”

      另一处。

      “病了?”郁桢合上竹简,“昨日那般疾言厉色,原来也是个不禁吓的。那府上没发现你吧?”

      “没有,奴才脚步走的快,他那书童倒是出来找了,可不一会又被他叫回去了。也是那个书童不懂规矩,连谋逆造反这种事情也敢随意说嘴,奴才这才出声警告了一下。”

      “警告?我看你是失心疯了,身在宁国,这里的官员也是你能随意警告的?下次再自作主张,你就回去吧。”

      身旁那人慌张想要跪下,却又顾及这里是书院,周围还有零星几个人来往生生忍住:“是,奴才知错。”

      “好了,说说我让你去调查的事情吧。”

      一缕阳光透过雅致的窗户钻入室内,照在了床前,金线勾勒绣成的狮子跳在被褥上紧紧裹着床上脸颊通红的林清熙。他眉头紧蹙,像是陷入了一场困住了他所有的梦魇。

      在梦里,他原本在江州游山玩水,与外祖一起听着几个舅舅和表兄表姊一起吟诗作对,探讨古今。一转眼就被京城这个猛兽一口吞下,猛兽的肚中是数不尽的粘稠的丝线,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不能自在行动,又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无法自由表达,也无法呼吸。他被困在这里,只能等到被猛兽粘稠的液体一点点腐蚀最后也变成这样粘稠的液体。

      他才不要这样。林清熙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大汗淋漓,他不喜欢这样粘稠的感觉。

      “翰墨,去热水来,给你们公子净身。”

      林清熙这才发现兄长在他的屋内,坐在他的书桌前,正拿起书桌上的他前些日子写的字瞧。

      “你这一病就是两日,我已经命厨房炖上了你爱吃的红薯粥,等你沐浴完就用些吧。对了,你的同窗托我的同僚让我给你送来这封信,还说等你病好了约你一同去游湖。”

      “好我会用些的。”林清熙下床走到书桌前,接过了那封信,“他一片好心,可惜父亲是绝不允许的。”

      林承宇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小孩子操心这么多干什么。父亲那边我去说和,天踏下来还有你兄长担着,你怕什么。”

      林清熙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他急忙凑到兄长耳旁:“兄长你没有察觉吗?咱们府上混进了别人的耳目。”

      林承宇爽朗大笑,搞得他一头雾水,他从未见他兄长这样放肆的笑过。

      “原来是为这事。这又不什么秘而不宣的隐秘。这样的事情京中哪户人家没有。若是府上没些个眼线,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也不能平安走到今日。”

      越说越糊涂了。

      “那歹人只是出声恐吓你,想来也不存坏心,只是警告你别再谈论陈将军家眷谋逆这件事了。”

      “可是,陛下如此厚待陈将军,更是在死后给了太子扶棺这样的哀荣,他的家眷又怎么会谋逆呢?”

      “哀荣?不过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众人之口罢了。你以为当年陈将军是如何死的?是咱们这位陛下派人拖住了粮草,又将画有城防、粮草部署的图纸泄露给敌方,陈将军在内外夹击之下活活屈死,被敌方割下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暴晒示众半月。陈夫人要反,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成宇也没有顾及,不屑地谈论。

      信息一下涌入的太多,林清熙稍微理了理思绪,这才问道:“陛下这样,难道不是通敌卖国吗?他都是一国君主了,他什么没有,犯不着为了这样失去一座城池吧,更何况,他为什么要害陈将军呢?”

      林承宇走到了窗前,关了窗户,这才转头看向弟弟。朦胧的光线依旧透过糊纸的窗户进入室内,只是这次没再照在床前,便被林承宇隔绝,逆光之下,林清熙很难看清楚兄长的表情。

      “就是因为什么的拥有了,才会害怕失去。除了一个将帅而已,却能收回兵权,哪怕是丢去几座城池,一时之间白骨露于野,这些又都算的了什么。”

      “我昨日本来还想你还小,不必接触这些,你只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但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我原本与父亲预计还要十年才会陷入今日这般田地。可这世上的一切真是万般不由人,起义军在你昏睡的这几日已接连拿下两座城池了。”

      “也许就要变天了。你的院子我以后会派人看着,那些眼线不会再靠近你的屋子了,你还是可以跟翰墨继续再院子里面谈天说地,时政、春日、泛舟,你都可以去畅谈,你还是个孩子,你还可以无忧无虑。万事都有父亲和兄长,阿熙只要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了。”

      吱呀—

      是院门打开的声音。

      “你该沐浴了。”

      林承宇说完就走了出去,林清熙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还有很多谜团等待解答,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这样的日子里,谁也不轻松些。就是知道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写上几首酸诗,在所谓的诗歌里抒发自己的满腔愤慨?为前线枉死的战士的冤魂哀悼几句,然后什么也不留下?

      还是对天怒吼几声,埋怨上天不公。埋怨忠诚之人死于背叛;埋怨所谓的‘天命之子’其实是一个凉薄至极,自私可憎的利己者;埋怨他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被封住耳朵,捂住口鼻吗?

      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他想,也许…也许他真的像兄长说的那样,只要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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