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秀》青铜树下

21、第 21 章

　　三日后，文必正与刘非到达苏州府，秀秀出城迎接，刘非看到秀秀腰间未束革带，知道他向来软剑不离身的，觉得奇怪，三人落脚察院府衙，秀秀早已命后厨备好饭菜，文必正来不及用饭，带着两人直奔府学。
　　黄教授知道文按院赶来巡察，慌忙出来作揖行礼：“文大人~”
　　文必正：“好~不必多礼~灾况如何。”
　　黄教授在前引路：“两庑的石像倒碎，斋舍淹了十之三四，讲堂屋顶塌陷，东边两个亭子顶瓦片被掀落，还有多处漏水，学生已经将生员分散在各处县学暂宿，张知府已将府学灾况及修缮计划具本上奏，止等工部回复。”
　　文必正看着府学到处是黄泥水：“这里被淹了？”
　　黄教授：“风雨又大又急，积水来不及泄出去，四个池子已蓄满雨水，校舍地面积聚成汪，淹了有尺深，损毁不少书籍。”
　　文必正：“有没有人伤亡？”
　　黄教授：“无人员伤亡。”
　　文必正：“可发现疫病？”
　　黄教授：“暂未发现。”
　　文必正：“坍圮倒塌的地方要围以朱漆杈子，以防人不注意站在下面，被掉落的片物砸伤，做好防疫，置医备药，若发现有谁疾劳，要及时迁走隔离，府学各处着专人定点定时定量点烧苍艾，不烧完不许离开，以免出现火灾，各处分撒石灰杀毒。”
　　黄教授：“是~”
　　文必正：“稍后我会去两县县学，少艾，你带着刘师爷去社学看看。”
　　秀秀：“是~大人。”
　　秀秀与刘非出了府学大门，欲前往城外姑苏驿站领马，不想没走两步，竟看到苏柳青搂着一个少年，有说有笑从一家药铺出来。
　　秀秀：“那个妇人就是苏柳青，旁边的少年应该是她的儿子徐湛。”
　　刘非：“嗯~”
　　秀秀和刘非悄然跟着二人，只见二人穿过乐桥行往长洲县地界，直奔长洲县学，苏柳青将徐湛送进学校，转身离开，刘非道：“我跟着苏柳青，你跟进徐湛。”
　　两人兵分两路，秀秀跟进县学，刚刚眉开眼笑的少年进了县学便低头闷闷走路，进了博学斋舍，几个年纪略长的男子看到徐湛回来，便去笑着抢他手里的东西，不客气地拍他的脑袋，徐湛见怪不怪，带着书本离开斋舍，秀秀觉察出几人似乎在欺负徐湛，跟着徐湛去了礼堂，见他默默坐于书案前温书，秀秀返回斋舍，那几个欺负徐湛的士子正在享用苏柳青买给徐湛的点心，秀秀远远看着，倚在檐柱上道：“好吃吗？”
　　几人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子，相视一笑：“你什么人啊？”
　　“我是府衙幕僚，大人派我巡检官学，我刚刚看到你们欺负那个少年，为什么欺负他？快说~不然我禀告大人，将你们逐出县学。”
　　几个人顿感事情不妙，纷纷站起来聚成一团，中有一人心虚道：“你是哪个府衙的哪位幕僚，好歹说清楚，冒充官僚可是要被问罪的。”
　　秀秀笑道：“都察院刘非~”
　　“胡说，刘师爷巡检县学时，我见过他，你敢冒充刘师爷，我要去府衙告你。”
　　秀秀心慌，天呀~我真是鸡给黄鼠狼拜年-自寻死路，早知道报本名好了。
　　“这是怎么了~啊~”刘非的声音从身后传出，秀秀转身看到刘非朝自己走来，安下心来。
　　“我还没说完，都察院刘非~的同僚-包少艾。”
　　刘非站在神气十足的秀秀身边，一副给他做靠山的架势。
　　秀秀喝道：“说~为什么欺负他~”
　　几人吓得缩头躬腰，忙上前来讨好，所有士子都知道刘师爷可是文按院最倚重的座上宾，文按院手里的生杀大权实际上都掌握在刘师爷执笔之间。
　　“刘师爷，包师爷，我们是跟他玩笑呢，我们关系很好，怎么会欺负他呢？”
　　秀秀照着他们的脑门儿，挨个儿赏了一巴掌，边拍边说：“这~叫~关~系~好~啊~啊~”
　　几人不敢回话，秀秀神气道：“刘师爷~”
　　刘非：“嗳~”
　　秀秀：“我看这样的德行不配在县学读书，不如我们回去禀告文大人，将这些书蠹通通斥退。”
　　刘非笑道：“包师爷言之有理。”
　　几个人吓得脸色苍白，赶忙求饶道：“哎呦~刘师爷，包师爷，学生蠢钝，再也不敢了，请二位高抬贵手，我们以后把徐湛当亲兄弟，学生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秀秀心里厌烦，真能瞎说，我看你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才多大，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孩儿了。喝道：“说，为什么欺负徐湛。”
　　“两月前，徐湛冒籍来这里读书，是走了杨教谕的关系，他占了我们长洲县生员名额，我们敢怒不敢言，谁敢得罪教谕啊，要是徐湛聪明，学有所成也就罢了，也算给我们长洲县学增荣，可他都十岁了，还尿床，两个月尿了十七八次，跟他一个屋，我们都得忍着，那味儿~这个徐湛平时不言不语，跟谁都不交好，像个傻子似得，那我们长洲县学的士子哪能忍得了，尤其我们跟他一个斋舍的，苦不堪言。”
　　秀秀看看若有所思的刘非，刘非道：“既然长洲县不需要补充生员，徐湛为什么要走杨教谕的关系，从松江府跑到这里来念书？”
　　“这我们不知道。”
　　刘非：“杨教谕为什么要给徐湛作保结？”
　　中有一人小声暗示道：“不是花了钱，就是有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关系。”
　　刘非：“除了徐湛，还有谁是冒籍入学的？”
　　“还有七八个人呢。”
　　刘非：“都是杨教谕保结入学的？”
　　“是~刘师爷~包师爷~我们说的这些，二位千万要给我们保守秘密，否则···”
　　“我们不说，你们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还有~”秀秀抬手往每人脑袋上挨个儿抡巴掌，“再欺负别人，我禀告文大人，将你们的名字记下来，永远不许你们科考。”
　　几人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俯首听命。
　　两人策马赶往吴县社学巡检，一路上刘非对秀秀甚是冷淡，不管秀秀说什么，刘非除了一个“嗯”“好”便再无话，秀秀觉得奇怪，这刘师爷反复无常的，在县学审问生员，明明向着自己，礼敬有加，现在只有两个人又高傲无礼，目中无人，秀秀盯着刘师爷的脸问道：“刘师爷，你怎么了？”
　　刘非一声“嗯~”后半天不讲话。
　　秀秀：“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你不想帮我摆平苏浅浅啊？”
　　刘非：“我已经派人盯着徐宅，如果苏家二姐妹真的把他埋在太湖石底下，要转移尸体肯定会被发现。如果人不是她们杀的，我也会想办法让苏浅浅承认是她设计陷害你，你是清白无辜的，只要外面没传什么风言风语，你就不用娶她。”
　　秀秀高兴道：“真的！刘师爷，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包少艾行侠仗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刘非：“我现在就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秀秀：“包在我身上。”
　　刘非：“以后离我远点，不要什么事都来找我。”
　　说完，刘非策马甩开秀秀，秀秀有求于刘非，不敢放肆，无奈只能撇撇嘴做个鬼脸以示不满，随即策马跟上刘非。